“宵哥,有人想见你。”
“你应付一下。”身处大堆文件中的楼宵头都没抬一下。
程倚润轻轻摇了摇头,“力不从心啊,人家指名要求见你。”
面前这些企划书、旧账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一个没有提前预约的人想来也无关紧要。
“要么你见,要么回绝。”楼宵说。
程倚润:“是商场部门的方同,睡美人的直属上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之后他还为她求情了。”
楼宵:“所以?”
程倚润耸了耸肩,“你知道那睡美人住哪儿吗?方同肯定知道。”
“哦?”楼宵:“警察也知道。”
“这24小时还没到呢,”程倚润失笑,“而且宵哥,你真的想报案?我是不太忍心让睡美人背上官司。”
“她可以自己还回来。”楼宵抿嘴,“算了,让方同上来吧,后面会议推迟两小时。”
没一会儿,电梯刚开,方同便匆匆走进楼大总裁办公室,他满头大汗,扯着领带,看似焦虑又为难。
“楼先生好。”方同明显紧张,语气飘飘又颤颤。
楼宵:“你来是为章姮争取工作?如果是,大可不必,我已经——”
“不是这样的,楼先生,”眼前的男人恭敬又焦急,喉咙动了动,“她不让我说出去,但又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牵扯到您,所以……我想,”
他僵住了好一会儿,楼宵也很有耐心没有出言催他,好一会儿,方同才慢慢说道:“您能不能帮她一把。”
楼宵:“说清楚。”
“今天凌晨章姮下夜班回家路上遇上抢劫的了,”方同一掌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伤得很重,医院打电话给我,因为我是她唯一的紧急联系人。她连个亲人朋友都没有,只能找回公司里的人。”
“抢劫?”楼宵不自觉咬住这两个字。
“是,”方同继续说,“她住在南街那边,医院说是在离住户楼400来米的地方救到她。幸好有一群送小孩上学的父母路过发现了,帮忙叫救护车,要不然再迟一些,我不敢想……”
“医院那边怎么说?”楼宵拧眉问道。
“建议还是要拍片照X光,留院察看。”方同眸色动了一下,“但她没什么积蓄,工资也都还……”
程倚润轻轻“诶”了一声。
楼宵:“我知道了。”
程倚润了然地发了一条信息,待对方回复之后,他跟方同说,“放心,章女士的工资已经结清了,当月及上月另补三薪。”
“谢谢谢谢楼先生,程总助!”方同一连串感激。
因为工作失误而被辞退的职工是不可能拿得到三薪补贴,这一举动明显是出于人道补贴了。
“还有一件事,”方同看向楼宵,“那抢劫犯一直想抢她的包,她死命护又激怒抢劫犯,所以才受这么重的伤。”
楼宵:“说重点。”
“包被抢走了,”方同低头看着地板,“楼先生,您的钱包夹在那包里。”
*
章姮锁上出租房门,顺手将钥匙扔进床头柜上,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像一只虾一样弓着。
疼,心疼,肺疼,肋骨疼。哪哪都疼。
真疼啊!大半条命都丢在那破南街了,还剩下一点命卖了都不够赔楼宵。
她埋进被子里,憋得脸颊通红。
“咚咚咚咚——”
稳稳的敲门声。
章姮吓了一跳,心跳得更快,更疼了,倒吸好几口凉气,“嘶嘶!”
这时,门突然毫无预兆地从外向里被推开了。
锁坏了?!
门缝越来越大,黑块越来越浓。
章姮背对着墙,咬牙坐起来,抄起床头柜上的夜灯。
门砰地一声被彻底打开了,没有回弹,震到墙壁。
“你怎么回来了?”
“啊——啊?!”尖利的喊叫戛然而止,她认出“闯入者”是谁了。
“住得真隐蔽啊。”他说,迈腿朝里走得更近了一步。
“楼先生?你来我家做什么?”章姮警惕地盯着他。
唇瓣有些裂开了,颧骨也是又红又肿,比起初见时更惨了。楼宵缓缓地摇了摇头,“担心你。”
“你,”章姮两只眼瞪得大大的,面上犹疑未减,语气上扬,飘飘的,“担心我?”
“嗯。”楼宵点点头。
章姮“哈”、“哈”了好几下,吃进去好几口凉气,“……”
事情荒谬到她无话可说。
楼宵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沉默,“怎么回来了?为什么不留院多察看几天?”
“人没死,待医院干什么?”她曲膝,把夜灯放在膝盖上。
楼宵:“钱不够?”
章姮:“与你无关。”
楼宵:“你是我的员工,我要对你负起责任。”
章姮:“……今早我就已经收到人事发出的解雇合同了。”
楼宵:“是你把员工通行证给我,自顾自先行离开。”
章姮:“您是想说您其实压根就没想过开除我?”
楼宵:“……”
楼宵沉默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这不是重点。”他乖觉地转移话题了。
章姮很快就意识到什么,“是方同?他去找你了?”
楼宵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所以你应该也知道,”她合眼,深呼一口气,“你的钱包夹被抢走了。”
楼宵:“是,我知道。”
“对不起,”她睁眼只敢盯着膝上的小夜灯,“我没抢过。”
“蠢货。”楼宵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跟一个抢劫犯赛抢?”
因为心中有愧,章姮直接忽视了他那俩个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会把钱还给你的,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是——”
楼宵打断了她的话,“章女士,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回医院去,接受检查、好好休养。”
“我会亲自带你回去。”他说。
她弄丢了他的钱包,她是要对他负责;可他的钱包又害她身负重伤,他同样也要对她负责。这种微妙的自觉让楼宵感到一种颤栗的兴奋。
确实荒谬,他们见面还不满48小时。
但是身陷困境中的女人,除了他,还有谁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我不想回医院,”章姮还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你逼不了我。”
真倔强啊。
“那你就到我下榻的酒店来,”楼宵:“我亲自看着你,直到你还回钱包。”
章姮:“嗯?”
她搓搓自己的耳朵,真的怀疑是被那抢劫犯给打坏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非人类的话。
章姮:“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楼宵很坚持,“你现在受伤了,需要人照顾。你就待在这么个‘世外桃源’,万一哪天人没了,我的损失谁来负责?”
章姮:“我能照顾好自己!”
“没有家人、朋友,哦,”楼宵左眉一挑,“差点忘了还有方同。你要是愿意让他在这里,代我看着你,我也没意见。”
章姮:“他也不要!我不需要任何人!”
乖戾的狸花,凶巴巴的。
“要么回医院,要么跟我来,别无选择。”楼宵说。
章姮咬住下唇,蜷在墙边,都快把整个人埋进水泥墙里。
楼宵突然轻笑了一声,笑得很古里古怪,他说了一串数字。
章姮脸色骤然惨白,“是那些钱……”
楼宵点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里面还有一枚祖母绿大方钻虽然和你上班的那家商场年营收差不多,不怎么值钱。但毕竟是我祖母传下来的,意义珍重。”
章姮以前听方同谈过一嘴商场的年营收,去年一整年刚好破一亿美金。
章姮:“……”
造孽啊!
她抱住彻底垂下的两胳膊,已经生无可恋。
“所以要听我的话,等你还清了,那就自由了。”楼宵晃晃食指上钥匙圈,“现在起床,车在楼下。”
楼下,一辆加长版哑光黑布拉迪,低调尽显奢华,跟整条狭窄、腥臭的南街格格不入。好像豪车上抠图的照片放在这儿了。
“小心水坑,”楼宵说:“你这儿坑坑洼洼真多,我从来没开过这么烂的路。”
章姮:“穷人的路都是这样。”
十分坦然的语气让楼宵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打开副驾驶车门,抬手搭着,回头一看,章姮还站在人行道上。
楼宵:“嗯?”
又反悔了?
“我不能坐你的车。”她低声说。
楼宵:“别胡闹,快上车。”
章姮后退了一步,借树挡住身体,“不是,我真的坐不了车。”
楼宵:“什么意思?”
“一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自那以后,我就……没办法坐车了。”她从树后探出脑袋,十指扣着树皮。
“手不疼?”楼宵突然问。
章姮忙松开手,黄黄路灯光一照,十个指腹已经涨红,就像是被水流冲刷过的河床,沟壑交错。
“不坐就不坐吧,”楼宵:“你平常坐什么交通工具出门?”
章姮:“走出南街,再走个200米,那边广场有个地铁站。”
她本来想说,要不他自个开布加迪走,她慢慢坐地铁,反正她套了一件全包脸防晒衣,也不会有人瞧出伤样子。
但是谁承想,楼宵直接颔首,“带路。”
“您,跟我一起坐地铁?”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连敬语都冒出来了。
“不然呢?”楼宵把她拾掇的一些行李放进车里,“万一你跑了,我怎么办?”
改[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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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颤栗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