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之中,最先开口的是楼宵,“员工休息室在哪里?”
章姮神色如常指了一个位置。
楼宵伸出手来,章姮忙退后一大步,“我认得路。”
楼宵:“……过去。”
章姮打开门,楼宵:“哪格储物柜是你的?”
“我会收好自己的东西。”章姮拉开柜门,抓起通勤包,她使劲拉了一下,柜里的杂物全摔在地板上,到处都是。
血色涌上脸,章姮立刻弯腰拢起,一个粉白的绵软小条包从脚边滚动,她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眼前出现一道西装褶皱,男人单膝弯腰,捡起那包薄薄的卫生棉,放进敞开的包口里。
“……谢谢。”章姮埋头。
一抹黑色的胸衣从包侧袋崩出,章姮倒吸一口凉气。
楼宵起身,双臂交叉,面露似乎有些奇怪。
“Moon light?品味不错。”他说。
章姮没有作声,手掌一撑,硬生生又给压回去了,她蹲着捡起犄角旮旯里的笔记本和钥匙。
琐碎杂物很快就收拾好了,章姮站起来,头微微低着。
“砰砰砰”心就像节拍器一样,病的不轻,真丢脸呵。
她递交员工卡,是楼先生身后那个男人接过的。
“楼先生,我知道自己被解雇了,这是我应得的,我做错了事情,无话可说。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月的工资怎么算?”
三天后,就是她还款日了。
楼宵:“你的合同上应该写得很清楚,解除劳动关系当月工资次月准时发放,按时薪来算。”
章姮:“那我的五险一金和失业险?”
楼宵:“交满当月。”
章姮:“好。”
“那就先失陪了。”她扛起包,大步朝门口走去。挺好的,高薪体面的工作找不到,日结体力活兼职还没有?
“章女士,请等一下——”
章姮打断了他的话,了然道:“放心吧,楼先生,我知道该往哪个出口走,不会在客流量最大的时候,影响集团的舆论形象。”
楼宵薄唇抿起,看着她,眉头紧紧的。
“能为您这样优秀的领导工作真是太荣幸了,”章姮微笑,“但是抱歉,我昧着良心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她走得很快,没有注意看楼宵的神色,倒是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惊呼。
章姮推开门,眨开眼泪。
进门,旧的眼泪还没干,新的眼泪就又来了。
章姮走进出租房浴室,跟洗手台上的女人对视,女人头发枯燥、脸色苍白,两掌凉水泼到女人脸上,沿着皱巴巴的细纹缓缓流下来。
她甩干净手,拉开通勤包,抽出那些脏衣物,扔进二手洗衣机里,一个长方形样式的东西从上衣兜里掉出来,翻了一个滚,躺在地板上。
章姮定睛一看,钱包?一款牛皮男士钱包夹?
哪里来的?谁的?
她打开,皮层里一大叠现金,英镑、美元、欧元各种货币都有。薄槽里有证件,钱包夹的主人不言而喻。
楼先生……
怎么回事?
难道是那时候他掉在那儿,她不小心给捡进去了?
章姮坐在洗手间小板凳上,心跳加速。
钱包,一个装满现金的钱包。
三天后就是还债日了。
员工休息室里都没有监控摄像头。
这时,章姮感到掌心有点硬物膈着,拨开层层纸币,倒在掌心——是一枚戒指。
她举起,透着洗手间水雾弥漫的灯光看见正中那块纯粹盈绿的大方钻,很有分量,肯定很贵。
贵上加贵的钱包夹,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
“宵哥,没开玩笑?”
楼宵点点头,握紧咖啡杯,“我很确定。”
“嗯?”程倚润:“掉的时候没察觉到?”
楼宵喝下一大口苦咖啡,“那个时候正在帮章女士捡卫生棉。”
程倚润:“别的地方都查过了?”
楼宵点头。
“哦,既然如此,那问问她也没什么。只是宵哥,如果真的是她拿的,你觉得她会甘心还回来吗?毕竟你真的开了人家。”程倚润撑着脸,笑眯眯。
楼宵顿了几秒,“是她自己要走的。”
“宵哥,原来你不想开了人家啊,那你还对人家这么凶?”
楼宵:“……”
也不是。
程倚润也心知肚明,带回话题,“里面放了多少钱?”
楼宵说了一个数。
程倚润听完非常真诚地说:“很难拿回来喽,那位睡美人看起来很缺钱。说不定,人家彻夜难眠就等着怎么勒索你呢。”
楼宵抓关键词总是很敏锐,“睡美人?”
他的语气可以说是很古怪了。
程倚润轻笑出声,“否认不了啊,宵哥,虽然吧看着憔悴巴蔫蔫的,你肯定没有仔细瞧她五官,贼俊!”
楼宵眉锁得更紧了,苦大仇深。
是程倚润觉得那个女人俊,又不是他,但为什么是他梦到那个女人?
细长的身躯缠着他,及腰的长发流过他枕巾,惹得他又燥又热,只能吹一晚上冷风,结果弄得他今天一直喝热咖。
楼宵很愁,但很坚定,“保留意见。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流浪汉,瘦巴巴的。”
程倚润笑意更盛,“还在养活自己的阶段都这样,要有耐心,花最后都会盛开。”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低俗?”楼宵瞥了他一眼,“还有,为什么觉得她不会还回来?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心安理得地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做生意这么多年了,这点基数判断我还是有的,但,”程倚润轻哼一声,“也许还真能捡漏。”
“怎么看出她缺钱?”楼宵问。
他没有继续争辩程倚润那个看法,显然也是认同。
程倚润:“她身上有很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和稀释过的清洁香精味。更别提她脚下那双鞋子。”
楼宵:“鞋子?”
程倚润:“不止补过一次,而且鞋底中间已经有明显的快要断开的裂面了,一个长得漂亮又年纪轻轻的女人省到这个地步,还能是什么原因?”
楼宵从办公椅上站了起来,踱步,“那时怎么不提出来?”
程倚润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说?”
楼宵:“如果她真得都到要补鞋穿的地步了……”
“所以呢?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不需要为她的财务情况负责。说不定,人家有男朋友帮呢?美丽的女人身边可从不缺护花使者。”程倚润托腮想了一会儿,怃然笑出声来,“不过想想还是有点可惜,要是她还在这里做事,我还真有点心动,想把她带出去。”
楼宵沉默。
“谨言慎行。”楼宵突然说。
“宵哥?”程倚润这下真来了兴趣,“你在生气?你气什么啊?”
楼宵:“想太多了。”
程倚润在男女问题上一向风流,他又不是不知道。
“哦?是嘛?”程倚润眼神戏谑,笑得顽劣,“那是愧疚?对穷人的愧疚?”
楼宵:“你这样的思想做风投太危险了,对宏观调控太不敏感了。你别忘了我们国家是以什么为基础的。”
程倚润闻言收敛了几分笑意,正色道:“宵哥,你在意那个女人?”
楼宵摇头,“不是在意,只是突然觉得如果我当时再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或许真如程倚润所说的,愧疚?但这根本就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要是我没梦见她就好了。”楼宵低声嘟哝。
他踱步到落地窗前,若有所思,“要是只是钱,给她也没什么,本来就不多。但是里面有一样东西……”
“很重要?”程倚润问。
楼宵点点头,“很重要。”
程倚润:“宵哥,你要去找她?”
楼宵没有说话了,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终于说道:“要是她没有还回来,我只能报案。”
*
累,真累啊!
章姮手都抬不起,只有眼珠子在转,流水线赶工连轴转二十小时,齐天大圣都得让削层皮。
夜班凌晨街道空荡荡,章姮拐进南街,更寂静了,冰柜车擦身而过,她差点被带倒。
南街味道很重,整条街的瘾君子、妓女、皮条客的味儿。
章姮出租房就在南街心脏深处,房租最便宜的一个犄角旮旯。
“呲刷呲刷呲刷——”
章姮拔腿就跑,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是什么声音了。
“呲刷呲刷呲刷呲刷呲刷呲刷——”
身后那道陌生的脚步声加速变调,章姮一个急转弯从巷子口冲出来跑到光亮的主街道。
不够,不够快,还不够快,就差一秒,一只苍白的手抓住她脚腕,将她硬生生拖进巷子死角,章姮挣着,下意识迅速趴着,护住眼睛,一记一记拳头落在她背上,打在她脑袋上,章姮疼得气都喘都不上来,她弯下腰抱住肚子,做成一个球样,咬牙忍住。
那人又死死踩住她脚踝,一只手摸上她腰,另一只手又从左边钻进来,握拳重重打在她肚子上。
滚圆的汗珠从她额角掉落,章姮一直干呕。
“别动!婊子!”男人咆哮着,死死扣住章姮两肩,见始终扳不过来,干脆俯身趴在章姮背上蠕动。
章姮死命蜷缩着团着,拼命放声尖叫。
男人一掌一掌拍向她脑袋,叭叭作响,两只手到处钻缝,摸到章姮怀里的包,一直用力往外拽,没承想居然拽不过一样都快昏迷过去的瘦弱女人。
男人更加恼羞成怒,又踢又踹,拧着章姮耳朵死死转,直到章姮先是吐出一汪绿汁,接着马上就是满嘴的血水。
男人直接撕裂了整个包,抢走了大半,阴恻恻地看着章姮。
“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现在开始,预备节起!七彩阳光现在开始!”一阵激灵灵的广播铃声响起,男人瞪向小学,又皱眉看回已经松开手,嘴里一股冒血,闭着眼皮的章姮,“啧”了一声,抱着包,很快窜进监控死角。
改一点小细节[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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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moon light 与睡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