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鱼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举手挥了挥,向朝自己走来的许忘筌打招呼。
许忘筌高兴道:“小鱼!”
他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到了虞小鱼的面前。
虞小鱼把筷子搁下,疑惑道:“你来找我作甚?”
“嗯......”许忘筌犹豫了一瞬,他的目光落在了石桌上的一个盘子中。
那个盘子中装的是茯苓饼。
见许忘筌看着盘子中的茯苓饼,虞小鱼问道:“你想吃?”
许忘筌点了点头:“想吃。”
虞小鱼道:“吃吧。”
许忘筌伸手到盘子中拿了一片茯苓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吃!”许忘筌双眼发亮。
虞小鱼有些好奇许忘筌怎么会在吃饭的时间跑来自己这儿。
如此一来,他的家人给他带的饭菜不就凉了吗?
“你在哪儿吃饭呀?”
听到虞小鱼问的这个问题,许忘筌缓缓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亭子。
“那儿。”
虞小鱼顺着许忘筌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的那个亭子,见到亭子中有两个小厮和一个丫鬟侯在石桌子旁。
石桌子上摆着从食盒里拿出来的饭菜,只是饭菜好像并没有被吃几口。
虞小鱼不解:“你怎么不在那儿好好吃饭,反而跑到了我这儿来讨点心吃了?”
许忘筌道:“我不喜欢葱,但是今日他们给我带的饭菜里都放了葱,搞得我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虞小鱼道:“你不喜欢葱?”
许忘筌猛地点头:“对啊,我不喜欢葱。”
虞小鱼道:“你没跟你家里人说你不喜欢葱吗?”
许忘筌委屈道:“我说了的,只是他们都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
虞小鱼望了望自己面前的菜,发现几盘菜中放了葱的只有猪肉片,其它的菜都是没有放葱的,倒是可以给许忘筌吃。
可虞小鱼方才吃得风卷云残,所有的菜基本上都被虞小鱼吃得只剩下一点点剩菜了。
若是让许忘筌吃自己吃剩下的菜,虞小鱼实在是不好意思。
“忘筌,你要不试试把菜里的葱给挑出来?”虞小鱼试探着问道。
许忘筌摇了摇头,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
“不,我不要,如果我这样做了话,那么他们以后永远都不会顾及我的感受了。他们会一直放葱,一直一直放葱......我就是要一口都不吃,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要是放葱我就是会一口都不吃,让他们白做。”
“那......好吧。”虞小鱼苦笑了一下。
许忘筌这是在赌气呢。
虞小鱼又看了看盘子里自己吃剩下的菜,寻思着自己反正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她道:“忘筌,你要是不嫌弃,你可以吃我这儿的菜。”
许忘筌抬头望了望丽桐。
丽桐并没有与许忘筌对视。
虞小鱼道:“丽桐不管这个,忘筌,你若是不嫌弃,想吃就吃吧。”
说着,虞小鱼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了许忘筌。
“不嫌弃!我怎么会嫌弃小鱼?”
许忘筌接过了虞小鱼递给他的筷子,伸手夹了一个其中一个盘子中吃剩下的土豆块送到了自己嘴巴里。
“嗯,好、好吃。”许忘筌含着土豆块,说话口齿不清。
随后,许忘筌去又夹了一条另一个盘子里的肉丝。
虞小鱼看着许忘筌吃东西的样子,喜悦道:“你不嫌弃就行。”
许忘筌把盘子里虞小鱼吃剩下的菜东吃一点西吃一点,不一会儿,所有的盘子就都被他给吃空了。
虞小鱼抬眼望向了不远处许忘筌的小厮和丫鬟还在候着一桌子菜的亭子,略微不安道:“忘筌,你这么做,晚上回家之后不会有事吧?”
许忘筌无所谓道:“没事没事,不会有事的。”
午时休息的时间过后,大家又前往了集雍大殿上学。
下午上的是关于诗文的课。
讲课的老夫子在前面讲得眉飞色舞,台下的九个世家子弟刚开始的时候还都认真听着。
毕竟是第一次上这样的课,大家都感到非常新鲜。
可到了后来,大家都感到困乏了。有的低着头打瞌睡,有的则盯着一处地方直发呆。
裴岭把他的蛙藏在了一个笔筒里,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他还在笔筒里插了两支毛笔来装模作样。
可蛙怎么可能会一直安安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虞小鱼微微扭头一望,便可看到那两支插在笔筒里的毛笔时不时会微微动一两下。
若不是虞小鱼在上课前亲眼看到了裴岭把那只蛙放到了笔筒中,现在见到插在笔筒里的笔突然自己动了,她怕是都要以为发生什么诡异的事情了。
“咕咕呱!”
就在虞小鱼心中还在感慨裴岭的蛙居然不在上课的时候叫时,这声蛙叫让虞小鱼猝不及防收回了自己的想法。
为大家讲课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据说他曾经为太子讲过课。
在听到这声蛙叫后,老夫子先是一愣,随后他扫视了一下在座的九位世家子弟,道:“何来蛙声?”
台下一片寂静,无一人敢出声。
方才老夫子正好讲到一句诗词,只说了诗词的前一半,后一半被蛙叫声给堪堪打断。
虞小鱼心中感到纠结又好笑。
令她感到纠结的是她不知该不该把裴岭在笔筒里藏了蛙的事情告诉老夫子。
令她感到好笑的是那句诗的前一半老夫子正好说到的是“有匪君子[1]”,后面便接上了那句“何来蛙声”。
听到“蛙”这一字,虞小鱼能明显感觉到身旁的裴岭紧张了起来。
虞小鱼偷偷瞥见裴岭由于紧张,抓着自己衣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算了,还是不要把裴岭把他养的蛙带到了集雍学宫来一起上学的事情告诉老夫子了,毕竟裴岭之前就说过他要是没有那只蛙,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那只蛙估计是他的精神寄托之类的东西吧?
想罢,虞小鱼在老夫子的眼神扫视到自己时,她故作不知所措的表情望向了老夫子,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萧家三兄弟和蔡家兄妹都没有要出卖裴岭的意思。
蔡雨文的眼神有点朦胧,估计方才是睡了一会儿的。
蔡雪武倒是精神抖擞,然而她也是和虞小鱼一样的眼神,努力在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在场的所有世家子弟似乎都默契地商量好了就让这事儿浑水摸鱼过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集雍大殿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从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声。
突然,罗喜君起身道:“夫子,是裴岭养的蛙!他的蛙在叫!”
霎时间,集雍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样貌生得都很相似的萧家三兄弟在动作统一地望向罗喜君时,虞小鱼觉得这三人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蔡雨文默默地扶额,蔡雪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虞小鱼望向了笔筒,却又赶紧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若是夫子注意到了自己所看的地方,说不定立马就会怀疑上裴岭书案上的笔筒。
老夫子满脸严肃地走向了裴岭,语气漠然道:“裴公子,你的蛙藏在哪里了?”
裴岭的喉头微动,弱弱道:“蛙?什么蛙?”
老夫子看了一眼坐在裴岭身后的罗喜君,道:“罗小姐方才说你养了蛙。”
话音刚落,裴岭浑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老夫子见眼前这个六岁小孩在发抖,他更加确定了罗喜君说的话是事实。
“站起来!”夫子这句话说得十分大声,虞小鱼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而距离夫子更近的裴岭则直接被这句话给吓哭了。
“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下一刻,虞小鱼忽然闻到了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你!你......”老夫子欲言又止。
虞小鱼看了看大家的表情,估摸着大家也闻到那股味道了。
罗喜君用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她厌恶地看着坐在自己前面位置的裴岭,嫌弃道:“裴岭,你是不是尿裤子了?”
“......”
“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裴岭发出来的哭喊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虞小鱼忍不住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心中忍不住感慨裴岭的声线真广,都可以考虑去学学唱曲儿了。
“哎哎哎!裴公子!裴公子!别哭!别哭!”老夫子有些慌了。
可这老夫子想必是从来都没有带过孩子,他的神情慌乱急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让裴岭停下自己的哭声。
这时,几个身着绿衣的女子迈着小碎步走进了集雍大殿中。
她们径直走向了裴岭,给裴岭擦眼泪,说各种各样安抚他的话。
为首的绿衣女子对老夫子道:“裴公子需要换条裤子,他坐的地方也需要清理。”
老夫子满脸无奈:“行、行,你们负责处理好这些事情吧。”
“多谢夫子宽宏大量。”
随后,其中两个绿衣女子一起把裴岭给抱了起来,往集雍大殿外走去。
剩下的绿衣女子们则负责清理裴岭尿湿了的座位。
“哇啊啊啊呜呜呜哇哇哇......”
裴岭依然在哭闹着,吵得老夫子直皱眉。
等裴岭被抱出了集雍大殿之后,他的哭闹声也渐渐远去了。
剩下的绿衣女子们继续在裴岭坐过的位置上清理着。
虞小鱼猜测这些绿衣女子是被人安排了专门侯在此处的侍女,为的就是应急现在出现的这种情况。
“咳咳咳咳!”老夫子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始讲起了他的课。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2]......”
虞小鱼情不自禁扭头瞟了一眼罗喜君。
罗喜君注视着在她眼前清理着裴岭座位的绿衣女子们,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许久之后,裴岭的位置终于被清理完了,忙活了老半天的绿衣女子们都松了一口气。
“咕咕咕呱!呱!”
蛙叫声突然响起。
老夫子立马望向了裴岭的位置,疑惑道:“裴公子不是不在这儿了吗?为何还有蛙声?”
说罢,老夫子又扫视了一遍在场所有的世家子弟。
萧家三兄弟连连摇起了头,就跟三个样貌一模一样且做着一模一样动作的人偶娃娃一样。
蔡家兄妹互相之间捂着嘴说了两句悄悄话,紧接着两人一起对着老夫子满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虞小鱼也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只不过虞小鱼看不到坐在自己身后位置的许忘筌,她一直都不知道许忘筌对这件事情持什么态度。
罗喜君聚精会神地盯着裴岭坐过的书案,像是要把书案上的一切都给看穿一样。
此时,老夫子已经走到了裴岭的位置。
尿骚味被绿衣女子们给清理掉了。
她们纷纷退出了集雍大殿,为老夫子让出了位置。
就在老夫子准备好好查看一番裴岭用过的书案时,虞小鱼看得清清楚楚,那只被裴岭藏在了笔筒里的蛙不知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居然一下子从笔筒里跃了出来。
“啪!!!”
蛙结结实实地扒在了老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脸上。
注释:[1]、[2]淇奥(先秦·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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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集雍学宫(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