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做了点心,带出门去?蒋春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大人。
孟九安放下茶盏,起了兴趣:“你可知她是和何人一起出的门?又去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芍药垂下来头,摇了摇,“奴婢不知。奴婢都是装好了食盒交给小翠,二小姐出门一般只带小翠,不会带别人。车夫会送她两去目的地。”
孟九安轻点椅背:“那你可还记得两次做桂花绿豆糕都是什么时候?”
“一次大概是二月中那会儿。”芍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有一次大概是在元宵过了之后第三天的样子。”
吴印一听,立马道:“王管家,去把罗四叫进来。”
吴府名义上的车夫一共有两个,一个叫张合,通常都跟着吴印。另一个叫罗四,留在府里供府里的主子差遣。若是遇上人手不够的时候,也会让会驾车的小厮充当一下临时的车夫。
王管家冲着外头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跑着去喊人了。
没一会儿罗四就被喊到了大堂。
“老爷。”
罗四不认识孟九安,但是蒋春穿着捕快服,罗四便称了孟九安一声大人。
吴印厉声问道:“罗四,二月中和元宵过后,二小姐可有用过车?”
罗四给吓得一个激灵,脚下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
这般胆小怕事,吴印有些没眼看,不悦道:“问你话呢,好好想想。”
“二,二月中。”罗四陷入了回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回老爷,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当日二小姐是和小翠姑娘一起出的门,还带了一个食盒。”
“小的还多嘴问了一句,‘这是趁着天气好出去踏春啊。’还被小翠姑娘给凶了,说是不该问事别问。”说着罗四还抱怨了几句,“一个姑娘家家的,仗着二小姐对她好,对我们这些人见天的横眉冷目,也不知道有啥好高傲的……”
“别废话,你送她们去了哪里?”蒋春打断罗四的抱怨,也不看看场合还自顾自念上了。
罗四看面前的捕快冷着脸,赶紧咽下了剩余的废话,只答道:“梨花楼。”
梨花楼啊,这个蒋春熟。这是平川县里挺出名的一家茶楼,里头可以喝茶听戏,有时候还有那口技艺人表演口技或是皮影戏。
看样子吴秀秀这是带着人出门凑热闹去了,不过茶楼有点心,怎么还要特地带自己不吃的桂花绿豆糕出门。莫不是还有旁人?
吴印看罗四那傻愣的模样觉得有些丢人,插话问道:“二小姐可是去会友人了?”
“小的不知。”罗四摇摇头,“小的把人送到门口,就给打发了去路边停车。二小姐一般不叫小的跟着,都是和小翠姑娘一起进楼。”
“那元宵之后的那次呢?”
“这个小的记得,去的锦绣巷。”罗四十分笃定回道,“当时二小姐在巷子口下的车,小的去找地方停车的时候还和过路的货郎别了一下,打翻了人家的担子,赔了人家二十文。”
孟九安点了一句:“你们小姐何时到的锦绣巷,又是合适何时回的府?”
“这,这……容小的想想。”时间过得有些久了,罗四一时真的想不起来,急得额角都冒了汗。
余光瞥见上座的几位都在盯着自己,人都要抖起来了,赶紧缩着脑袋继续想。
好在他那颗不太聪明的脑袋还算管用,还真给他想起来了。
罗四从挂在裤腰上的兜子里翻出一个小册子。飞快地翻了翻,然后回道:“未时出的门,大概未时三刻到的锦绣巷,申时二刻的时候小翠姑娘出来找小的,然后就回府了。”
蒋春看着罗四的动作,这是记事本吧,这罗四莫不是还识字?他开口问道:“你还识字?”
“回大人,小的不识字。小的记性不是特别好,容易忘事。我家那口子怕我耽误事儿,就让小的用个小本子记下来一天都要干什么,省得误了府上的差事。”
罗四说着还给在座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本子,上头用炭笔划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画。
笨人自救的小办法虽然看着傻傻的吧,但管用就行。
蒋春又接着问:“平日里二小姐出门后最常去的是什么地方?”
“之前去的最多的就是梨花楼,二小姐喜欢听那里的说书先生说故事。那里有时候还有口技、皮影什么的。”
“去年下半年开始,锦绣巷那里去的比较频繁。”
一直听着叙述的孟九安语气懒懒,却有种不容置喙的压力:“频繁?”
罗四挠了挠脑袋:“也不是,小的不会说话,大人莫怪。”
孟九安帮着解释:“是去的相应次数比较多。”
“对对,小的就是这个意思。”罗四连连点头,把小本子仔细收回自己的兜子里,“我们二小姐不常出门,身子不好一两月也不会出门。就算身子好的时候,一月也就出个两三趟门。”
“往日出门去的最多的就是梨花楼,然后就是去三松斋买书,还有就是去醉花颜看看胭脂水粉什么的。”罗四细说着吴二小姐日常的出门轨迹,“府里在锦绣巷又没什么亲戚熟人,锦绣巷也没什么上档次的铺子,小的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何要去那里。”
孟九安俊朗的眉眼微微掀起,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问出的话有些玩味:“你可有跟上去瞧瞧?”
罗四大惊失色,这大人问的是什么话,作为下人窥探主人**是会被主人家给打死的。
“小的哪敢啊,左右都是府里主子的事情。二小姐不让小的一起过去,便是不想让多的人知道。小的作为下人,就得守好自己的本分。”
“也就是说你只知道你家二小姐去了锦绣巷,但是不知道她具体去了哪门哪户?”
罗四连连点头:“二小姐都是带着小翠姑娘一同去的。要问这个,小翠姑娘知道的是最清楚的。”
孟九安侧头看向蒋春,眼里明晃晃地表露出一个意思——春爷,不然你去找个道士来招招魂算了,到哪都是那小翠呢。
他家大人真是有点活泼!蒋春回了一个无奈又无语的眼神——大人,怪力乱神什么的,不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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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吴家后院的游廊还挺长,弯弯延延像一条曲折山道。两边的景色倒是不错,种了些花树,还修了池子凉亭。去年的残荷还立着几根枯枝,池水清澈,几尾红白锦鲤在水里甩着尾巴游得欢快。
又走了一会儿,穿过拱门,小厮带着袁满两人到了一个垂着蔷薇的院子前。
有下人看两人陌生,就伸手拦着不让走。
带路的小厮告知是吴印的意思,那人还犹豫得多看了袁满和顾桥两眼。看袁满一身捕快服满脸正气不像是什么凶恶面孔,才让开了身子。
袁满赞了一句:“府里的人倒是警觉。”
“这不是之前府里有人偷盗给老爷抓着了,王管家特地把我们所有人都敲打了一番。”小厮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官爷,里面请。”
院子并不大,十分幽静。
院墙上爬满了带刺的蔷薇藤,此时粉色的蔷薇花开得正旺,淡淡的清甜花香飘散在风里。日光洋洋洒洒穿透叶子,在地面上落下一个个影子。
靠墙根的花圃里种着一大丛的美人蕉,宽大的叶子青绿中泛着油光。一支支花剑从叶子中冒出,亭亭玉立,含羞待放。
“这是小厨房。”小厮直接打开最靠边的一间屋子。里头两个灶头并着一张案桌,上头放着案板和菜刀。靠墙一个水缸,一侧摆着一张中高的桌子,上头放着一排置着砂锅药罐的炉子。另一侧有个橱柜,放着一些碗盘餐具。
那一排的药罐炉子足以可见这些年吴秀秀那汤药汤水是没有少喝。院子的主人已经没了,所以厨房里都是空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这间是婢女住的耳房。”小厮打开厨房隔壁的屋子,“之前小翠姑娘就是住在这间屋里的。”
袁满随意打量一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并着两张凳子,一个衣柜,全都空荡荡的。吴二小姐殁了之后小翠就被辞退了,屋子里自然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几人退出去,往边上走了两步,小厮打开了第三间屋子。“这是二小姐的衣阁。里头存放着小姐换季的衣裳鞋袜,盖的被褥什么的。”
袁满上前打开一个柜子,里头整整齐齐叠放着一柜子的披风围脖,兔毛的、狐狸毛的、狍子毛的,毛茸茸一片。
随手又打开一个大一些的柜子,里头是叠好的被子床单。有冬天盖的毛毯厚棉被,夏天的丝绒毯等等。
袁满不由感叹一声,这吴家对吴二小姐真是宠的没话说,和她这娇养的深院家花一比,自家妹妹那就是路边自由生长的野草。
“这是我家二小姐的卧房。”小厮推开居中的大间,这间屋子明显比其他的都要大上不少。上至多宝阁,下至桌椅板凳,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无一不在显示这间屋子的主人受宠的程度。
梳妆台上摆放着一个绣篮,里头是还没有绣完的手帕。袁满拿起来看了看,那是一丛开得灿烂的合欢花,绿叶丛中,冠状花朵如丝如缕半白半红,清新又雅致。
“二小姐的绣工当真了得,这花绣的像真的似的。”袁满不由赞叹了一句,目光顺着落下去,绢帕的空白处有一个黑丝线绣得小小云字,第二个字只绣了一点,剩下的还没完成。
“你家二小姐可有小字或者乳名?”
这小厮恐怕是王管家眼前得用的,知道的还挺多,想都没想就回道:“我们二小姐没有小字。通常老夫人都唤她二娘。老爷和夫人多唤她的闺名秀秀。”
没有一个带云的,那这云字,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