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那香一事薛晗景后来并未再追究了,三日之内服下解药便无大碍,只是好像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薛晗景之前说姜时倾快要回来了,算算日子也就是这两天了。
姜鸢翎租了辆马车,早早地就去城门口等着。过了许久,远处与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接着慢慢放大。
“哥哥!”
姜鸢翎跑过去,姜时倾也下了马,见她跑过来便张开双臂,二人紧紧相拥。
“哥哥,你有没有受伤?”
姜鸢翎从他怀里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望着他瘦削的脸,下颚处已经生出了些胡渣,原本白皙的肤色也变得黄黑。
“没有,你呢?”
姜鸢翎摇了摇头,接着又埋在他怀里低低的啜泣。
姜时倾抬手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发,语气温和,像他们之前在姜府度过的时光一样,温柔地哄着她。
“哥哥回来了,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小妹了。”
姜鸢翎点头。
而他们的一切举动都落在了站在城墙上的薛晗景眼中。
“他们关系这么好?”薛晗景淡淡的开口。
一旁的池单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初不是知道他们关系好所以才用姜时倾来威胁她的吗。
心里虽这么想,但还是回道:“姜姑娘和姜公子是兄妹,关系自然非同小可。”
薛晗景没有再回答,只定定地望着那城墙下相谈的二人。直至他们走上马车,消失在他的视野。
姜鸢翎带着姜时倾回到了医馆,将他安置在后院的一处空房中。
虽然他说自己没有受伤,但姜鸢翎还是坚持给他检查身体。见他后背横亘着数道鞭伤,眼泪不由自主的又落下来。
自姜家破灭后经历的无数的苦与痛,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无声的泪水。
“小妹不哭,日后有哥哥在。”
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过得也不好,偏偏要装作毫不在意,再来关心其他人。
“好。”她哽咽。“日后哥哥也有我。”
姜时倾一听,垂在袖中的手握紧,喉结滚了滚。
姜鸢翎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他并非亲兄妹,但十多年的情谊早已血浓于水。傍晚,他们乘车去了郊外。
郊外,一处无人问津的宅子里,两座坟墓并肩立着。
平阳侯姜远营 平阳侯之妻赵氏。
这正是去年平阳侯被问斩后姜时倾托了同袍关系才要回了父亲的尸体。那时赵氏已经病故,就将二人埋在了一起。千鹤病故的更早,她的坟墓埋在京郊的一座山头上。
姜鸢翎取出几根香来,与姜时倾一起进了宅子里的灵堂祭拜。
姜府被抄,但姜家祖先的排位不能流失,就也迁到了这里。
姜鸢翎和姜时倾在灵堂前静坐,立在千鹤旁边还有一个无名的牌位。“那是什么?”姜时倾问。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便也为自己的生母做了个排位,由于母亲留下来的信中没有她生母的名字,所以那块牌位上空空荡荡。
姜鸢翎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世告知于他,一来现在他刚刚经历丧父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若是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的妹妹怕他会再受打击。二来母亲说不要去找自己的身世,那说了就只会徒增烦恼。
“那是母亲的一个好朋友,生前活的也不怎么好,所以我想也祭拜祭拜。”
姜时倾点头,在那无名牌位前也上了些香,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祭拜过后,二人又回到了医馆。姜时倾主动提出要在医馆里打打下手,冯伯等人知道他是姜鸢翎的哥哥后也欣然同意了。
夜晚,姜鸢翎拿着金枝给的封河的衣服去了姜时倾的房间。
“哥哥,我给你送衣服来了。”姜鸢翎在门外敲门,彼时姜时倾正拿着圣上经常待的道观的地形图研究。那地形图原本极为保密,姜时倾也是靠着昔日的同僚才弄到一份大致的,并不完整。
听见姜鸢翎的声音,姜时倾也并未收起那份图,直接让她进来了。
姜鸢翎把衣服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走到桌边看他在干什么。
“这是承恩寺的地形图,父亲生前死谏让陛下不要再沉迷妖道,世人也传陛下想要长生不老。可我之前见过父亲的奏折,这其中好似有些不同。”
姜时倾直接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陛下白天待在承恩寺,夜晚便回宫。午时军队换防,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姜鸢翎虽然十分担心,但也知晓他的性格,若明日拦着他,他后日定会再去。与其拦着,不如支持他,让他顺利实现自己的心愿。
“那好,我去帮哥哥备些药。”
姜时倾摸了摸她的头,点点头。姜鸢翎便没在他房间多逗留,回了自己房间备了些迷药和伤药。
半夜,姜时倾把自己的计划又做了精细的安排,走出了房门。
姜鸢翎准备完药后就睡了,姜时倾推开房门进来时她已然睡熟。
他先是看到了桌上她准备的药,每一瓶都写好了用法,他唇角勾起一抹笑。
姜时倾在她床边轻轻坐下,生怕吵醒了她。捡起她散在枕间的一缕青丝在手中,她的头发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白日里他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却又不敢靠近。现在,无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于是他低下头,闻了闻她的头发,是一种淡淡的松果香。
姜时倾给她掖了掖被角,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可手悬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
罢了,他收回手。那些龌龊的心思他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恶心更何况她……
他关上房门,轻轻地走了。
……
翌日,姜鸢翎将那些药给他,又叮嘱了几句让他打探不到也没关系,务必全身而退,他应了好就走了。
一整日,姜鸢翎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出了什么事。金枝他们问起姜时倾的行踪,她就说他出去见个朋友。
下午,姜时倾在姜鸢翎的翘首以盼中回来了,姜鸢翎急得在他身上看了几圈,见他没有受伤才终于松了口气。
姜鸢翎带着他去了二楼,又为他倒了杯水,他才说起自己的发现。
“我猜的没错,陛下不是要追求长生,而是要招魂。”
姜鸢翎一听这种禁术也觉得不对,招魂之术她曾经听过,就是烧死去之人的旧物,在灰上插几根魂幡,再由道师护法,若幡动则魂归。
只是这起死回生的法子需要施展的人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费劲心思就是想要找回先皇后的魂灵。我曾听说过长孙皇后,她是长孙家嫡长女,自幼与还是太子的陛下订亲,可是长孙家树大招风,京中传言长孙氏要反,扶持还在襁褓中的宣王继位,最终满门抄斩,宣王也驱逐出京。”
“后来帝后离心,长孙皇后不久也死了。前几年才证明那传言不过是莫须有,这才将宣王接回京。”
姜鸢翎听得心头发紧,长孙皇后的一生还真是悲惨,倒与她生母有些类似。
“那长孙皇后如今可能已经转世了,他这样就是让人死后也不得安宁。”姜鸢翎愤愤道。
“那幡动了没?”姜鸢翎又问。
姜时倾摇摇头,“招魂一术太过邪门,是否能成功还不可知。”
“我有些困了,回去补个觉。你先走吧。”
姜鸢翎并未再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一向很费心神,累了也正常。
“那哥哥好好休息,我走了。”她笑了笑,就下楼了。
姜时倾回到了自己房间,脱下那身玄衣。他猜到今日必有一场恶战,怕她担心,就备了两身一模一样的玄衣。
他背上中了两箭,肩上也挨了一刀。那承恩寺外松内紧,纵使他自小习武,也不能全身而退。
姜时倾把她昨日准备的伤药涂在伤口处,自己包扎好。幼时他贪玩经常受伤,有时被她看到,她都会哭上很久,后来还得他哄着她才堪堪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