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倾害怕她发现自己的伤势,以后的一个月内白日在外修养,接着打探细节,夜晚才回医馆,姜鸢翎也并未起疑。
姜鸢翎数着离那日给端王下药快过了一个月,她那日和薛晗景说的另有办法实际上是那香使用后一月左右会使人突发一次昏迷,药石无医,七日后就会自己醒来。
若是端王发病时去请御医,她便偷偷混进去,在他的药里下药。若是他直接来请自己,那就更方便了。
自圣上不理国政后,朝廷日渐**,各党揽权,拥兵自重。端王仗着有六部和几位德高望重的亲王支持,好色淫逸。
可她没等来端王突发昏迷的消息,却等到了持有谢府令牌的侍卫。
“我家家主有令,请大夫为我家夫人治病。”
谢家让她去治谢夫人,那个咄咄逼人,曾经对她恶语相向的谢行淞母亲。
她有一瞬的犹豫,但医者仁心,她最终还是去了。
谢行淞的父亲是当朝定国公,母亲被封了诰命,是成王一党。
姜鸢翎为了不引起麻烦就带了面纱,想着能少几个人认出她来就少几个,可是她好像低估了国公府的权势,来时府上便围满了探病之人,有几位知道她是医女的更是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
谢夫人病重已经有些时日了,前段时间请了宫中御医有了些好转,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素闻大夫神医的称号,还请定要帮助我母亲渡过难关。”说罢,便掩面哭泣。
姜鸢翎急忙拉住她,趁她不注意偷偷看了她几眼,她记得谢行淞好像并没有这样的姐妹。不过这是人家府里的私事,她就算再好奇也只是个外人。
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谢夫人已经不能下床,闭着眼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甚至周围的女眷已经开始低低地哭泣。
姜鸢翎覆了块白色帕子在谢夫人手腕上便开始诊脉。
谢夫人脉象细弱,病情严重。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夫人最近可有发热?”
“是的,夫人的发热症状时常反复。”身旁一个婢女回道。那婢女的声音好熟悉,她想起来了,那是之前谢夫人常带在身边的大丫鬟,与她打过照面。于是她将头又埋低了几分。
脉象细弱,发热反复,有些棘手啊。
姜鸢翎正思索着要如何开药,床榻上躺着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的手还搭在谢夫人腕上,顷刻间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鸢翎回过神来,发现床上的谢夫人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是你。”她的嗓音被病痛折磨的有些沙哑,她表情狰狞,“勾引我儿子的狐狸精。”
她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姜鸢翎也不明白为何垂死之人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你竟然还敢缠着我儿子,原以为那斗兽场够磋磨你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冥顽不灵!”
谢夫人怒目圆睁,如疯魔一般怒视着她。可姜鸢翎在斗兽场混迹之后力道也比寻常女子大,于是她甩开了谢夫人的手,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
谢夫人坐起在床上,身侧仆人都赶紧拉着他,生怕她掉下床使得病情加重。
“姜氏,今日我就不妨告诉你,姜府败落本不波及女眷,就因为怕你要缠着他,行淞特意联合大臣上书就为了让你家破人亡!”
“还有什么寒毒都是骗你的,不过是想通过你来接近你母亲好知道如何练蛊更好为成王殿下效忠罢了,偏偏你还自作多情,死缠烂打了那么多年。”
“你看看你自己那副嘴脸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谢夫人的那些话像一根根针扎在了她的脆弱之处,原来自以为的年少情深是一场笑话。可她不愿意相信,她信人的感情是不能装出来的,她要亲自听到他说。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行淞在不久前已经与沈氏成婚了。”
若说方才姜鸢翎还有所希冀,那现在那一点仅剩的希冀也已经破碎了。
谢夫人明明病重,此刻却神采奕奕。想来是侮辱她这种身份卑微之人格外愉悦吧。
谢行淞……她垂在袖中的攥紧,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回忆起来,他们一起玩乐的时光里,他总是阴沉着脸,而她会不顾一切的哄他开心。知道他自小被寒毒折磨需要寒芝解毒时也独自一人去了茫茫雪山就为了找一只寒芝。
回首过去,自己认为可贵的那一切都像个笑话。
“雪蕴,过来。”谢夫人温柔地朝旁边一个衣着富贵的女子招手。
那女子也缓缓走到她身旁。“母亲就是在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精,你莫要怕。”
姜鸢翎望着她们亲密的动作,脸色更加阴沉。
“你单纯善良,可不像某些用尽手段,费劲心机的人。不过你也得小心啊,日后行淞身边若还有这样的人,你就得拿出自己正妻的气势来。”
谢夫人说的认真,一边说着还一边嫌恶地看一眼姜鸢翎,屋中的下人也开始明目张胆的议论起她来。
她就像一个小丑,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
“夫人的病如何了?”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屋内的议论声也消失了,姜鸢翎整理好情绪,朝着来人行礼。
定国公谢源阔步走了进来,摆手让所有人平身,又坐在床边望着素有神医之名的姜鸢翎。
姜鸢翎正打算回答,谢夫人便先一步开口:“夫君,我不要她治。她是勾引行淞的狐狸精,心肠恶毒。”
谢夫人抱着定国公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姜鸢翎低笑了一声,这人变脸还真快。
一时间,屋内气氛有点微妙。姜鸢翎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影。
长身玉立,温润如玉,是谢行淞。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这样想,可现在他的所有阴谋都被揭穿,姜鸢翎只觉得他阴险。
“父亲,我与姜姑娘清清白白。”谢行淞温润好听的嗓音响起,可他这句话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夫君,你看行淞都被勾成什么样了。”谢夫人继续说着。
而作为谢行淞明媚正娶的妻子的沈雪蕴始终在一旁未发一言。
一时间,父子二人都有些尴尬。
姜鸢翎懒得再管这一家人的事,“看来贵夫人并不需要医治呢。”
姜鸢翎笑了笑,而坐在床上的谢夫人突然咳了几声,吐出一口黑血来,昏死过去。
姜鸢翎没有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手忙脚乱的画面。
谢行淞从一片混乱中抬起头来望着姜鸢翎,“长生,能不能救救我母亲?”
他神色焦急,姜鸢翎掀了掀眼皮,望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不寒而栗。以前的她总是笑着望他,哪怕生气也只需哄哄就好了。
“世子的寒毒可痊愈了?”
姜鸢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谢行淞神色微变,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个。
“好了。”
姜鸢翎二话不说抓住他的手腕开始诊起来。
“按理来说服下寒芝后寒毒的毒素需要三年才能慢慢清除,世子这寒毒有些特殊啊。”
她轻轻一笑,“还是说世子您根本没病呢?”
她最后几个字落得极轻,在谢行淞脸上甚至出现了罕见的慌张。
姜鸢翎松了手,没有再过多纠缠。
“贵夫人的病我不治,告辞。”说罢,提起自己的医箱转身就走。
“慢着!”定国公开口。他自年少以来就与谢夫人相伴,虽说后来也纳了妾室,但对妻子还有些情分在。
“条件你尽管提。”
姜鸢翎停下,微微勾唇。她的目的就快实现了。
“国公爷果真是爽快人。”她笑笑。“小生的要求不多,两个而已。”
“其一,给我三千两的精神损失费。”
“慢着,你哪来的精神损失?”定国公一听三千两,这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
“世子谎称中了寒毒,我为其亲上雪山找百年难得一见的寒芝。这路上的跌打损伤啊可是数也数不清。”姜鸢翎神色坦然,气定神闲的说着。
谢行淞神色复杂,“母亲说寒芝很常见…”他语气微弱,说到最后自己也没了底气。
“那世子还真是孝顺,夫人说什么都信。”姜鸢翎笑笑。
“这是你自己要去的,又不是我儿要你去的!”定国公拍桌而起,怒道。
“那就免谈。”姜鸢翎说完,转身离开。
“站住!”
“第二条呢?”
姜鸢翎神色畅快,转过身来说:“为姜家翻案,证明我父亲的清白。”
定国公这才明白跟第二条相比第一条简直不要太简单。
“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朝堂跟小孩过家家一样吗?”
姜鸢翎耸了耸肩,“那我不管,三月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定国公暗暗思忖着,谢夫人不过也是自己为了稳固权利而利用的工具,只是多了些感情而已,舍弃她和她母族的势力比起帮姜家还是要好很多的。
“若是不然的话呢,我就把谢世子利用我,骗我的事在京中传开。我素有贤名,想来这件事做起来也容易。”
姜鸢翎漫不经心的开口。
谢源这回想舍也不能了,这分明是在用自己儿子的前程来威胁。他入仕多年,还从未被威胁得如此毫无反击之地。
“长生,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而且帮姜家翻案此事牵扯甚多,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啊。”
谢行淞拉着她的手,可姜鸢翎甚至都不曾理会。
“好,三月之内。”
“成交。等三千两到了医馆我就来为贵夫人医治。”
说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