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归途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庭园种着夜来香，散发着浓烈的幽香。找个借口脱身，走到露台，却见一道窈窕的倩影早就俯靠在栏杆上。

“抱歉。”转身要走，听到身后的女郎喊道：“杨笑林？”

我猛地收住脚步，回过头来，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袭鱼尾红裙，容貌艳丽，眉眼凌厉，却略带些许风尘味。

“我是田甜呀，杨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淡淡点点头，“抱歉了，我之前失忆了。”

田甜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上上下将我打量了一遍，“你当真的？演偶像剧吗？”

我轻轻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也觉得像偶像剧。

露台下方传来说话声，我本来不想理别人的私事，却听到是方起政和云小森的声音。

田甜对我做个噤声的手势，低头往下望去，声音略带着惆怅，“没想到云小森怎么执着，我都放弃了。”

月色照在妩媚的脸上，她垂下眼角，那股尖锐精明的气质淡了些。

即使心中充满疑惑，可我清楚我不该过问，于是保持着沉默。

“抱歉了，我只是……”她笑了笑，笑容中似有几分苦涩，话锋一转，“听说前段时间你被绑架了？还和方家三少爷在一起了？”

怎么聊到了我身上？我不禁皱皱眉，“绑架是真的，不过我和方少还不是交往的关系。”

“你不是跟方少很熟吗？”

我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算熟的。”

尽管言语和行为能够骗人，可内心已经渐渐沦陷，喜欢也只是迟早的事，当时我逃走可能也是一种逃避的行为。毕竟人类是群居动物，谁都不喜欢孤独。何况对于纯粹的感情，人类有着天然的向往，谁不曾想过拥有相知相守的伴侣？

一旦想起他频死的那一幕，一抹怅然不禁溢满胸口。

“给你提个醒。”田甜的声音令我回过神，抬起头。

只见她靠在栏杆上，望着月色，淡淡地说：“因为云小森那张脸，方少也追求过他。”

我定定地看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云小森那张脸也不算得什么美少年。

“云小森为了秦一封特意整容成他心上人的样子。”她说得轻描淡写，内容却让我愕然。

她侧过头，注意到我的表情，嘴角含笑，“你竟然不知道？”

兴许见我一脸迷茫，于是她开口说：“秦一封以前有位心上人，不过他早就死了，死了两年了。”声音充满落寞，停顿了片刻，“不巧的是方少也喜欢那位心上人。”

一弯银白的玉钩悬挂天顶，在地上铺着霜花。月光照到她脸上，有点惨白。

田甜的话令我恍了恍神，似乎脑海中有什么极速地掠过，却令我头痛欲裂。

我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张嘴打算问什么，却听到露台下的争吵声变得激烈了。

“秦一封，他已经死了！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

不知道秦一封说了什么，云小森扬手要扇他的耳光，却被抓住了手臂。

云小森愤恨不满地挣脱秦一封，拔腿就往屋里跑，不到片刻我身后就传来一声几近咆哮般的怒吼：“杨笑林！”

我疑惑不解，一走出露台，云小森就径直跑上二楼，怒气冲冲地揪住我的衣领，“你明明有了方起政，为什么还要跟我抢人？”

一句话令围观的宾客发出哗然，他们小声议论起来。

数不尽的眼睛或探究或好奇或晦暗地看着面前的好戏，眸底充满了许多隐秘的恶意，像深不见底的可怕漩涡能将人卷入其中，再无法脱身。

“云先生，你先松手！有什么事，我们换个地方聊！”我稳住心神，攥住他的手，想要拿开。

但是他的手劲也不小，我再用几分劲，将他推开几步。只听刺啦一声，纽扣崩开，我的衣襟破了一道口子，他指缝里嵌着残破的布料。

我正膛目结舌，他却丢开那些布料，再次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他额角的青筋暴起，近乎疯狂地吼道：“你到底哪里好？为什么他们那么喜欢你？”

我试图让他冷静，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要使用暴力么？可是在场这么多宾客，何况这是在二哥的订婚宴上，谁知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让我的家人跟着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说是真的吗？三哥，你真的和方先生在一起了？”

我陷入犹豫之中，偏偏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仿佛是炸雷，几乎一瞬间使得所有人的声息骤然安静，随即又开始窃窃私语。

我浑身一颤，扭头对上她那双震惊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听到云小森疯狂地怪笑了几声，阴阳怪气地感叹道：“不愧是兄妹……”

宾客的谈话模糊不清，却源源不断地骚扰着我的耳膜，脑子里一片混乱，眼下我也不清楚如何收场……

“云小森，你闹够了？”秦一封脸色阴沉，一把将云小森拉开。

云小森还要闹，两个黑衣保镖立刻制住他，急忙带走了。

秦一封站在众人的目光当中，他只是痞里痞气地勾唇笑笑，解释道：“他是我一个亲戚，脑子有点问题，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发病，抱歉打扰各位了！”

其实很牵强很荒诞，但总算有个能够搪塞的理由。

舞池旁的演奏队很有眼力见地换了一支快节奏的音乐，特意分散宾客们的注意力。

“三哥，刚才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杨晓絮紧张地抓住我的衣袖，轻声问道。

这份暗恋注定得不到相应的回报，长痛不如短痛。我狠下心，点点头，拿出哄小孩的语气说：“小妹，你还是别喜欢方先生了，以后你还能找到更好的。”

杨晓絮渐渐放开手，眼泪从脸上滑落，啪嗒地落到地面上。

我找遍全身，也没发现什么纸巾手帕之类的吧，只能拿袖子给她擦了擦，“小妹乖，别哭了。”

杨晓絮咬了咬下唇，绷紧了脸，却后退一步，自己抬手擦干了剩下的泪，转头飞似地离开了。

我心底微微一沉，秦一封将他的西装外套递给我，“阿笑，你要换件衣服，还是现在就回去？”

“那我回去了，不用麻烦秦先生，有人会来接我。”我没有接，抬脚要走，想了一下，加了一句，“谢谢秦先生刚才帮忙。”

转身之际，背后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终究难逃我的耳朵，“又叫我秦先生了吗？”

坐上汽车，一路畅通无阻，直达方起政的别墅。

卧室装着落地窗，窗外月光照了进来，大部分家具还被阴影覆盖着，黑漆漆的，像是藏着吃人的野兽。

沙发上似乎有个人影，我打开灯，瞧见方起政坐在沙发上。

昨天方起政就已经办理出院手续，回家养伤，但这人总是不听医嘱，肆意妄为，例如这次不好好躺着，非要等我。

“我已经回来了。方先生，你可以去休息了吧？”我脱掉了外套，换下被撕裂的衬衫，套上T恤，扭头却瞧见方起政还坐在那里不动，“方先生？方起政？”

方起政站起身，挑起那件衬衫，阴影仿佛笼罩上他的脸，眼睛好像深不可测的潭水，“遇到什么事了？”

我心口有些发闷，感觉到难言的疲惫，瞥了一眼衬衫，淡淡地说：“遇到疯狗了。”

方起政整张脸绷紧，我读不出他表情的讯息，于是选择不说话。

他沉思片刻，随即握起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就该陪你一起去的。”

他的语气甚至没有起伏，虽然我对方起政还不算太了解，但我却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他真正生气时是面无表情的，看似没有情绪，语气却隐隐透着不悦，眼底深处凌厉幽静的冷光闪烁。

方起政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也许是事关于我，当然也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可心底不合时宜地想起，在露台上听到的那些话，以及我那位小妹的单相思……

肩膀一紧，就被人扯进了怀里。

我意识到那人是谁，轻轻地挣开了，抬起头看他。

“怎么了？”方起政的声音又低又沉。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复杂的情绪在心里面翻滚，最终淡淡地说：“我妹妹应该喜欢你。”

“那又怎么样？”方起政再次伸长手臂，试图抱住我。

我后退一步，尽量使用冷淡的语气，“你是这样想的？”

“如果每个喜欢的人，我都要回应，那我岂不是要把自己切成好几块。”方起政笑了一下，眸中情绪晦暗不明，嗓音微哑，“笑林，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大概见我不说话，方起政仗着他的身高优势，硬是搂住我的肩膀。

我再次往后退了一步，险些磕到身后的家具，方起政急忙伸手护住我。

滚烫的气息侵蚀过来，我下意识推了一下。

方起政立即紧紧拧起眉，“笑林，我的伤有点疼。”

他果然拿捏住了我的弱点，我这个人确实吃软不吃硬。

动作一顿，我收回了手，别过脸，抿了抿唇，“实在疼就不要乱动，回房间躺着。”

方起政轻轻笑了一声，凑过来贴着我的耳畔，放柔语气，“笑林，你是心疼了？”

我不去看他，还是冷硬地说：“你快点去躺着吧，还没睡觉就发梦。”

方起政盯着我看了一下，还是拖着脚步，往门外走，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那个妹妹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别忘记杨家已经放弃你了。”

我微微蜷起垂在身侧的手，“我知道……”

方起政说的是真的，不然也不会那么久，杨家的人都没来联系过我。

依照杨家在这座城市里的势力，即使我失踪了，要找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