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赢问,“此话何意?你与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章星猛然摇头,“冤枉啊官爷,我是半路入伙的,跟他们都不是很熟的,他们基本上都是封州人,
我最开始掺和进去只是想混口饭吃,刚好我也曾经在封州生活过,会说点封州话,所以他们才把我拉入伙的。
但是他们这群人吧,怎么说呢,他们这些人跟平常的小偷小摸还有点不一样,往常惯偷都是各自为战,抢地盘,画地界,
反正大家都各偷各的,谁死了就吞并死的那个人的地盘,实在商量不下来就打一架分胜负。
我最开始进去的时候还以为他们这个跟我以前呆的地方都是一样的,结果他们那个不是!
他们是统一制定计划然后各自分工,全部都规划好了的,谁做什么、谁偷哪一片,
反正就是不一样,跟我以前那种各过各的完全不一样。”
章星皱着眉头,似在思索怎么形容。
景赢已经明白章星话中之意,这伙人很团结,也很排外,章星能混进去也是因为他会说封州话。
于是景赢问道,“那不是他们那个团伙的小偷呢?被他们赶去哪里了?
他们有再大的胃口,总不能将整个云京全部吞下吧?”
章星听见这话睁大了眼睛,“也是有可能的!我虽然是半路加入的,但是我加入的时候那个团伙已经很大了,
陈介这个人实在是又聪明又心狠,他们瞧上了西城和东城这两片,于是就开始驱逐其他小偷,最后还真被他们搞成功了!”
景赢挑眉,东西两城,挑选得恰到好处啊,他们只吃中间,南城太贱无利可图,北城太贵亦不好谋利,
唯有东西两城,小富户集中,大富户也有,是个非常好的选择。
而且,陈介,居然还是这个窃贼团伙的头儿吗?
景赢眼中意味更深。
“你是说你们这六十几个人将东西两城的偷窃活动全部拿下了?忙得过来吗?”
章星嘿嘿一笑,“陈介这个人聪明啊,光我们肯定吃不下,
陈介没打算把所有小偷都赶出去,只要愿意依附于我们,陈介便会将其收编入伙,
但是有一句说一句啊,那些被收编回来的小偷拿到手的钱没我们多,我们分红都比那些人多,
可是也没办法啊,我们毕竟是元老,那些人要是不乐意,就会被我们赶到外面去,到时候吃得还要更差一点。”
景赢看了章星一眼,语气平静,“你既然与有荣焉,为什么还要出卖陈介?”
章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浮现出某种疑惑,“我只是想混口饭吃,
但是我总觉得,他们除了想搞出一个盗窃团伙来以外,还在暗地里搞其他的,我挺害怕的。
真的,官爷你别不信,我真怕,我本来都打算过完年装病离开这里的,挣点钱差不多得了,
我也不敢要太多,这钱啊,有时候花着心慌,就怕是自己的买命钱。”
“哦~买命钱?你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景赢终于有了点兴趣。
陈介这伙人很奇怪,他们全都是封州来的,而且成群结队,没有一个人单打独斗,
他们一来就将云京东西两城盗窃的散兵游勇给击溃,要么收服、要么驱逐,最终留下了他们自己在这里生根发芽。
就章星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伙人还有等级划分,甚至还会分赃,给人一种正儿八经的经营歪门邪道生意的错觉。
真奇怪,陈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有这个头脑的陈介,当街喊冤,真的只是喊冤那么简单吗?
景赢不信。
“他们在暗地里打听消息,还有购买武器,我不经意瞧见过一次,
那次他们去黑市上买了很多武器回来,什么刀枪剑戟啊,我当时好奇嘛,悄咪咪打开看,结果吓了一大跳。
我这人真的就只是想混口饭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困难,反正我当时真的吓死了,
我都不敢想他们在背地里搞什么了,我太害怕了,没想到过节那次就被你们抓回来了。”
章星痛心疾首,他就是不该贪,他就贪过节那笔分红,结果呢?哎。
景赢更好奇了,刀枪剑戟,陈介他们居然还去买兵器?
“你知道那些兵器在哪里吗?”景赢问。
章星疯狂甩头,“官爷啊,我都是偷偷看的,他们还不知道,我把陈介供出来他们都差点打死我了,
要是他们晓得,我还知道他们私藏了兵器,怕不是真的要弄死我才罢休!
他们那伙人很团结的,外人一点都插不进去,我半路插进去,到现在都还水土不服,我跟你说啊,官爷,
之前他们在衙门的时候一个个全都不说话,不管被怎么拷问,没一个人说话的,
全都死撑,我是真的撑不住啊,我身体真的很弱的!”
章星说着抹了一把眼泪,他又不是真的想当叛徒,但是他也真的不想死啊,
章星至今没搞明白,他们那群人到底为什么那么团结,连死都不怕。
景赢凝眉,“他们可曾提过他们在封州的事情吗?他们不是全都是封州人吗?
他们这么亲密,或许他们都是邻里邻居的,一起约着干事业呢。”
章星回想,思来想去,甩甩头,“他们不咋说过去的事情,
但是我记得他们会一起去祭拜亲人,我当时还奇怪,咋个还都是同一天去,约着一起拜吗?”
景赢眼底滑过流光,祭拜?同一天?
也可能是他们想要祭拜的人都死在了同一天。
陈介说的冤,会不会不是偷窃的冤,而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冤?
景赢见章星已然无法提供更多事情,便离开了大牢,他决定去找高旭。
景赢想问清楚,那日陈介拦轿喊冤,到底跟高旭说了些什么。
景赢下衙果然又见到了景圆。
景圆冲景赢挑眉,景赢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问道,“你平日怎么约的太子?”
景圆笑,真巧,“上次聚会被高钊破坏了,太子现在也正想找我们呢,太子很想知道东宫的案子进行到哪一步了,”
景圆停顿,意有所指,低声说道,“之前太子还是全然放心交给高钊的,但是自从皇上称病罢朝以后,太子明显也慌神了,
而且他开始疑神疑鬼,总觉得旁人在背后暗害他,特别太子也疑心上高钊了。”
景圆这话不免有几分落井下石的意味,景赢听在耳中,并不觉得意外,
但凡牵扯到权力,再亲厚的血缘都淡了,再深刻的爱情也淡了。
景赢不自觉瞥了眼毫无察觉的景圆。
景赢和景圆来的时候,果然高旭还候在之前的雅间,这次见面,高旭的神情中多了许多焦急和阴郁。
高旭终于见到景赢二人,面上郁气一扫而光,似久旱逢甘露。
“婴燃,满愚,你们终于来了,让孤好等啊!”高旭欢喜迎上来。
景圆笑道,“殿下莫急,案子我们已经有进展了,你且听满愚跟你说。”
景赢见景圆将机会让出来给他,不免有些意外,却也正合他意,
景赢简略的提及了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猫以及陈介的事情,才问出早就想问的问题,
“殿下,当日陈介伸冤,到底与殿下说了什么?
世人都说陈介伸冤是说他不是窃贼,但臣总觉得陈介背后另有故事,是以臣很疑惑,还望殿下能解惑。”
高旭听到陈介伸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得很,他强压着心中郁郁,问景赢,
“你是说这件事和陈介伸冤有关?那只猫是陈介养的?可笑,他自己偷窃还理了!
自己上吊死的,难道还想化成厉鬼来索孤的命吗?!孤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冤有头债有主!他找谁也不该来找孤!”
高旭说到后面情绪有些失控,景圆本能地挡在景赢身前,
景圆和高旭打了那么久的交道,第一次见高旭这么失控的样子,心中也知道这问题定然是戳到了高旭的痛处。
景圆面上不显露分毫,替景赢打圆场,“殿下,满愚他心直口快,丝毫没有冒犯殿下的意思,
但是这幕后之人故弄玄虚,将我们引去查陈介的案子,肯定有对方的意图,
就算臣等不能为殿下分忧,也请殿下早做打算,幕后之人来势汹汹,肯定是要借陈介的案子大做文章的,
殿下万万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景圆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莫说高旭被劝抚得平静下来了,连景赢都看了景圆好几眼,神色幽幽。
高旭冷静下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也不再久留,
“婴燃和满愚的心意孤明白了,此事孤自有主张,孤还有事处理,告辞。”
景圆起身将高旭送了出去,回来坐下正准备大朵快颐,却见景赢连筷都不曾动一下,不免关切问道,
“没有合你胃口的菜吗?我要厨子再去做一些?”
景赢看着景圆讨巧的模样笑了一下,语气不明,“你在秦州两年,连溜须拍马都学得这么活灵活现吗?”
景圆一时不知景赢是在讽刺他还是什么,只统统当做景赢的赞赏,
“那证明你哥哥我进步很大,往日的我可说不出这些话,再说了,”
景圆笑着往景赢方向一瞥,“我还要挣钱呢,不然怎么养得起你啊。”
景赢敛笑,垂眸,语气淡淡,“油嘴滑舌。”
景圆笑得更得寸进尺,“只对你油嘴滑舌,不知道景公子喜欢这种不呢?
如果景公子不喜欢这样式儿的,那景公子喜欢啥样儿的呢,我可以去学啊!”
景赢干脆起身不理景圆,“你愈发过分了。”
景圆哪里真能让景赢走啊,当即拉住景赢的左臂,却一下子把景赢拉到自己怀里坐着了。
嘿嘿,他才不承认他是故意的。
[亲亲][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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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冤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