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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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命人在京城查出来的那些事情,傅云亭的视线再度落在了秦昭云的面容之上,百转千回,他想不明白为何她会对秦家那样的污|秽之地念念不忘。
就在这个时候,秦昭云的喃喃自语声音大了一些,“水,水。”
闻言,傅云亭冷哼一声,她渴了便让秦家人给她倒水去,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虽然是这样想着,他到底还是伸手替他倒了一杯水,好在今日出门虽然是有些仓促,不过奴仆们还是没忘记将茶壶中的水换成热水。
马车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此时茶水也变得没那么烫了,入口刚刚好,温热的触感从白瓷茶盏传来,莫名傅云亭觉得这温度有些烫人。
他倒完了一盏茶,见秦昭云的身子仍然是无力地靠在马车一角,他便先伸出手揽过了秦昭云的肩膀,让她虚虚地靠在了他的怀中,而后这才右手端着茶盏凑到了她的唇边,甫一靠近,她略显苍白的唇瓣就噙住了杯壁,如同临近干涸的树木一般拼命汲取着水源。
或许是太过着急了,些许水珠沿着她的唇角滴落,那滴水珠顺着她雪白的脖子一直往下蔓延,一直没入了领口最深处。
不知道是不是傅云亭的错觉,那一瞬间,他竟是真的觉得她的衣衫似乎有一处更加斑驳缤纷了一些。
片刻之后,傅云亭竟是动作带着几分狼狈地重新移开了目光。
一杯茶似乎是有些不够,于是傅云亭便又伸手倒了一盏茶,只是这次他的动作显然没有之前那么云淡风轻了。
见她总算是停住了呢喃,傅云亭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将茶盏重新放回了桌子上,给她喂水倒是比上战场杀人还要艰难许多。
郊外的道路本就比较崎岖,马车行驶也不如刚开始那样四平八稳了,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傅云亭靠在马车上阖眼正准备休息片刻,却不想下一瞬马车就颠簸了一下。
紧接着一道温软馨香的身子就逐渐靠近了一些,还不等傅云亭反应过来,下一瞬一道柔软的触感就落在了他的侧脸之上。
她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振翅蝴蝶在那一瞬间并拢了翅膀停驻在他的掌心。
在马车一片斑驳错落之中,傅云亭深吸一口气,忽然睁开了眼眸,眼眸中都尽数是不可思议,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也仿佛有一瞬间的收缩。
他侧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一旁的秦昭云,却见她仍然是昏迷不醒、眼眸紧闭,对着一切都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明明做出了这样恶劣的事情,怎么还能如此无辜?
傅云亭原本是想要伸手直接将她摇醒的,可是就在他的左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他却还是没有这样做,反倒是扶着她让她稳稳当当靠在了一旁的马车壁上。
因着方才喝了许多水的缘故,她的唇|瓣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像从前那样苍白了。
她浅粉色的唇|瓣上水光潋滟,衬得她容貌间多了一分艳色,如同传说中生存在海面上的水妖一般,只要一眼就会让人失魂落魄。
傅云亭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移开目光的,在大仇未报之前,他不该动心,更不应该对着他仇人的女儿动心。
可是偏偏此时他的视线根本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可笑他自以为不近女色,如今也还是会为了皮相这样肤浅的东西而动心。
许久过后,傅云亭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他忍不住朝前微微倾斜着身子,掀开了马车帘子、对着正在赶车的侍卫吩咐道:“快一些。”
闻言,那侍卫便只能勒紧缰绳,用鞭子狠狠甩了一下马匹,顿时马车的行进速度就快了许多。
自从流放塞外之后,很多年间,傅云亭能看见的景色都只有边塞广阔无垠的天空,这样的景色刚看见的时候觉得豪迈壮阔,可日子久了,也只会觉得无聊乏味。
况且常年在生死界线游移不定的人,是没资格去闲下来看风景的。
他每天都要想办法努力活下来。
若不是终于立下了一番功业,只怕此生他都不能回到阔别依旧的京城。
他虽然从未来过江南,却也已经提前派人在江南打探一番了,江州城临近荆州,他对江州城也算是比较熟悉。
马车中静悄悄一片,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天际传来了一道雷声,雷声传到屋内的时候又仿佛带上了些许沉闷。
听见了这道响动,傅云亭的思绪总算是彻底归拢了,他伸手掀开了马车侧边的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但见天色有些暗沉,想来很快就要下雨了。
但愿能在下雨之前顺利到了江州城。
又过了片刻,紧接着噼里啪啦的豆大雨珠便砸落而下,砸落在马车顶发出一道道闷响,莫名让人觉得心头烦躁。
哗啦啦的声响如同大厦将倾之前的最后挣扎。
一切的一切都隐匿在看似平静的湖水下面,无人知晓。
那厢宋越策马匆匆在找大夫,可周围实在是太荒僻了,根本找不到什么大夫,找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一位赤脚大夫,他只能带着赤脚大夫匆匆回到了驿站。
却没想到等回到驿站的时候,驿站中早就是人去楼空了,有那么一瞬间,宋越还以为自己是跑错了地方。
下一瞬他就忍不住在心中反思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是不是又做了什么蠢事,思来想去,他最近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关于秦姑娘的,难不成主子是因为这件事情生气了?
还是说主子未卜先知预判到了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夫,这才将他一个人扔在了这驿站。
就在此时空中下起了瓢泼大雨,宋越就这般被猝不及防地淋成了落汤鸡,就在他还在思索要不要去荆州找主子的时候,此时冷不丁看见了一个傅府的侍卫还在这里等着。
那一刻,宋越简直称得上是泪如雨下了,他就知道主子定然是不会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傅府的这些奴仆都是从战场退下来无家可归的军人,宋越自然都是认识的,这奴仆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走了过来,道:“宋侍卫,主子带着姜姑娘去前面的江州城看病了,让我们一会儿去前面的找他们。”
随后宋越和那奴仆穿上蓑衣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
秦昭云只觉得浑身都好烫,眼皮也是很重,根本睁不开眼,半梦半醒之际,她迷迷糊糊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用巾帕给她擦脸,再后来就是有人抱着她朝前走去。
那个怀抱很让人安心。
像是母亲的怀抱。
她忽然觉得好渴好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端着一杯水凑到了她的唇边,她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走了很久很久、濒临死亡的人终于找到了绿洲,此时在昏迷之中她凭借着本能急切地喝着水。
一杯杯茶水入肺腑,她才觉得身上的燥意消减了许多,倒头沉沉睡去。
只是还没有睡上多久,她忽然就听见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那道声音似乎是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声音有点闷闷的,像是下雨的声音。
这股吵闹的声音让她无法安然入睡,淅淅沥沥的雨声非但没有带来些许宁静,反倒是让她觉得越发心烦意乱了。
终于良久过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眸,许是下雨的缘故,天色有些阴翳,连带着马车内都阴暗了许多,秦昭云睁开了眼眸,视线还是有些昏暗。
马车中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谁?
会是谁?
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秦昭云就抬眸朝着那人看了过去,昏暗之中,那人的眉眼也仿佛沾染上了些许阴影,她定定地看了许久,迟钝的大脑才终于认出来了这个人——傅云亭。
即便只是那一日看了一眼,她还是很确定此时此刻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傅云亭。
他坐在这里干什么?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知道自己或许是生病了,也知道或许是因为她病了,傅云亭这才会坐在马车中。
她也知道于情于理,她现在既然已经醒了,自然也该对傅云亭行礼问安才是。
可偏偏不知为何,她是有些害怕傅云亭的,于是下意识她就再次阖上了眼眸,紧紧闭着眼眸重新靠坐在了马车壁上,她暗自以为是傅云亭不曾注意到她已经醒来了。
殊不知她方才做的一切都尽数落入了他的眼眸之中,他只是不想戳穿她罢了。
马车中已经够尴尬了,她若是昏迷了,两人还能相安无事,可是等到她醒了,两人原本就不熟悉,此时又应该说些什么,难不成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若真是如此,她还是装作没有醒来比较好。
狭小的马车中,两人心思各异,此时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珠声也没有那么让人心烦意乱了,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氛。
原先秦昭云昏迷过去的时候,只觉得时间过去的分外快,可是等到如今醒过来了,反倒是觉得时间分分刻刻分外难熬了。
就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傅云亭发现她已经醒了。
傅云亭自然是能看出来她的伪装和谨慎,他俊秀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笑意,这才对,凭什么生病的是她,而坐在这里受折磨的却是他?
他们两个人应该一起受折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