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刚才的样子,或许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呢?”
池砚想起了那份熟悉感。
曾经作为炮灰助攻系统选定的工具人,一旦他有逃避任务或者放弃的打算,又或是良心发现决定改变剧情,电击就会一再出现,到最后都已经成为他熟悉的老朋友。
但是再熟悉,痛苦触发的本能生理排斥也仍会存在。
池砚没想到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会是天道的亲儿子,《大道三千》的主角。
他甚至飞快分析了一遍主角苦肉计骗的可能。
答案是没有必要。
那可不是他们这些需要汲汲以求生的希望的炮灰,而是想要什么天道都会奉上的主角。
池砚想不明白主角为什么会跟天道对着干,假使他的猜想是真的,总归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只可惜,现在的白炎没有一贯好说话。
白炎:“和你合作,对我可没有什么好处。”
热情的伪装色褪去,疲态中透着厌倦的冷意。
如今的白炎像极了冰灵根惯有的模样,引得池砚依稀想起小时候被师尊扔给辛萧吟长老。
那位艳丽的女修严厉地训话,一面制定常人压根不可能完成的练习任务。
不近人情。
池砚:“……”
他突然有点怀念有伪装色的白炎。
白炎:“不过,我的确能告诉你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左右刚才是你最后的脱困机会,你已经将它舍弃了。”
池砚:“……请讲。”
白炎:“以你现在的情况,回到云山门能顺利的再次与躯壳融合,那是你作为空灵之体的最后一次轮回,也就是说在那时将你斩杀,你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池砚:“这与师尊有什么关系?”
白炎顿了顿,目光扫过眼前已经回归正常大小的青年。
池砚身上的裘衣有着上好的白狐绒毛,针脚都是废了心思。临近云山门,天气渐渐转冷,一眼便能看出灵体的主人极为畏寒,本不该感受到寒冷的灵体也下意识往绒毛中缩,本就精致的脸更衬得小巧。
是被人好好保护长大的模样。
与传闻中早年解星河对弟子的偏宠也一并对应上。
但是这样的人,谈及生死时的态度,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白炎:“你怎么像是活厌了,一点留恋也没有了?”
池砚嘟囔着:“我的命又不值得谁去算计。”
白炎:“你的命的确不值,就是不知道解星河看见自己的辛苦白费会有什么想法。还是说真如传言,你在拿命试探剑尊心意?那我只能说遇上你,实属他命中劫数。”
池砚思绪快速跑歪:“你也觉得师尊在意我?”
躲在角落偷听两人谈话的系统直感自家宿主的恋爱脑又要冒头,忍不住小心翼翼想要提醒,迎着一道忽然偏移的目光又马上将自己缩回角落。
白炎:“……”
池砚:“我就说师尊不可能不在意我!但是俗话说得好,如果实在不能在一起,当他的白月光也是好的!”
迎着面前青年颇为骄傲自在的语气,白炎感觉太阳穴突突。
池砚:“而且师尊的情劫是我,再好不过了,也省得他封闭记忆下界,再经历一遭。”
白炎神情一顿,猛然看来:“你知道些什么?”
池砚:“知道有个叫苏起的小修招惹我家师尊,最后看上别人致使他为情入魔?”
池砚半开玩笑的将已知剧情点讲出,哪怕已经与天道断开联系,涉及特殊内容也依然感觉到某种压迫感席卷而来,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仍是坚持说完,观察白炎的反应。
他死死盯着白炎一点细节变化也不愿放过,也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戏谑。
白炎嗤之以鼻:“为情入魔?那个解星河?”
池砚:“?”
他几乎已经能断定主角也知道天道和背后的《大道三千》,可此时又不确定了。
两人的剧本是不是哪里不一样?还是他的猜测从一开始就有偏差?
只可惜白炎不打算为他解惑,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取出了那本八卦书册。
随着他抬手合上书页的动作,池砚竟发现熟悉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不论他是不是其中书灵,他的确受之所困。
意识模糊前,他捕捉到了白炎的声音。
“要是那人真有欲求、会因为私人情感轻易入魔,它也不会这么急切地寻找对策了。”
它是谁?
随后,池砚失去了意识。
……
再次恢复意识,池砚又变回了巴掌大的“书灵”。
不过不同于之前,灵体并无虚弱感随时能改换形态,只是受到某种无形的限制,不能随心所欲。
应该没有过去太久,他此时也不在储物袋里。
法术构成的玻璃罩将他困在其中,冰晶般的外壳是透明的,能看清外面的景色。
此时透明雪花罩漂浮着跟随着术法的主人。
白炎神色匆匆,加紧赶路,就连一路上带笑与他问候的同门也无心搭理。
是了,现在他们已经进了云山门。
透明屏障不仅方便池砚往外看,外人看他也是一清二楚。
池砚听到弟子们的小声交谈。
“哇,他醒了!”
“小精灵看上去好特别,也不知道师兄从哪里弄来的?”
“师兄今日怎么如此急切,是山门有什么要事发生了吗?”
……
池砚:“看来你人缘不错。”
听到他的声音,白炎伸手一捞,冰晶化开,池砚便落入他的手中。
视线蓦然晃荡,放大版的白炎出现在眼前,池砚有些别扭,但一想到等会有机会看见师尊,便也忽略了这点不适应。
看他神情,白炎就知道前面交谈都是白讲,也没有再多费口舌的打算,微微收拢手心,才继续往山上赶。
冰晶替换成主角的手心,温度一下上来了,池砚骨子里对寒意的畏惧才退了些。
系统也趁主角不注意,冒出头来:“宿主不担心主角的目标真的是消灭你吗?”
池砚:“我担心有什么用?以我现在的状态有什么脱身的方法?还是你提前找好下家了?”
系统沉默了一瞬。
系统:“我已经与宿主绑定,无法选定下一任宿主。”
池砚:“哦?我是你的第一任宿主吗?”
系统再度消失,池砚对答案心知肚明。
池砚:“或许你早告诉我有解绑的方法,你我也不会是今天的局面。”
系统:“宿主不用诈我,素来解绑的方法只有一个,耗尽灵体利用价值,宿主选择脱离,我们也会给个痛快。”
池砚;“倒是符合你们一贯压榨的风格。”
系统:“唯有宿主与前代历任宿主不同,一直有心求生才能支撑这么多轮回。我不明白为什么如今宿主心生了退意。”
池砚:“哦?从数据观测中看出来的?”
系统:“现在我们是真正的绑定关系,系统还不想被销毁。”
池砚:“脱离天道没有我想象的有趣,也活够了,这个理由怎么样?”
系统:“宿主真不在意解星河?”
池砚:“这不是与白炎解释过一遍了吗?你当时不是在场?”
系统:“宿主曾经不惜一切代价斩断与天道的联系,为的不是回到解星河身边,重新成为池砚?但现在,宿主似乎不太期待重逢。”
池砚:“你现在是站在什么立场问我呢?”
系统:“……”
系统:“我与宿主绑定,宿主求生是我唯一的机会。”
池砚:“看在你难得坦诚的份上,我承认你所说没错。我的确想要重新成为池砚,也的确不期待这次回山门。别忘了,还有锁魂凝冰。”
“现在的我更好奇天道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他明明是早该被舍弃的弃子,如今天道竟是派出主角来利用他,只为了影响解星河?
什么时候他们炮灰与反派的组合在天命之子精彩绝伦的人生里竟成为核心目标了,竟需要天道强迫主角执行?
脱离天道掌控也有法则排斥针对他这个外来灵体。
对抗法则什么的,池砚实在意兴阑珊。
可这不代表面对天道明晃晃的算计,他会束手伏诛。
他反而生出些斗意。
他活着,对天道或许存在某种目前还未知的影响。
师尊也并不是他所以为的炮灰反派。
所谓剧情、所谓人设,似乎没有他所想象的那般坚不可破,甚至其中早有隐隐埋下的变数与伏笔。
池砚眸色微暗,目睹弟子们小跑走远,彼此间的通风报信。
现下,他更需要担心的是如何面对师尊……
且不提白炎打算做什么,光是解云的反应,那些他想瞒过师尊的大小事情恐怕对方都已得知。
白念灵体自爆毁魔器再往回算,他几次违反跟师尊的承诺了?
池·从不守约·砚难得有些心虚。
甚至心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