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底,《大道三千》的作者是谁,为何要让一切按照这本书的叙述发生?”
“一看就知道作者不擅长写感情!就算白炎再缺爱,也是踏入修仙之境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平凡的尘世孩童?两人初遇时,苏起还重选了肉身,全然是个稚童!”
封闭记忆投入轮回说来简单。
修仙界与尘世相联相通,夺舍肉身又是违反人道法则的魔修行径。
是以真正的封闭记忆多采用捏造一段过往,将自己封闭修为投入尘世。又或是捏取一副躯壳,以特殊方式给予完整身份。
尘世战乱四起,战火中的遗孤甚多,历劫者混入其中不难被察觉,就是有年岁较小的流民也不奇怪。
再复杂一些,便是应允一些妇人求子的祈愿,重塑胎体进行一次新的轮回。
《大道三千》中,解星河是封印修为回到年少时选用了前者方式,苏起则是由整个宗门一起精心挑选,采用的后者。
三人的感情纠葛便是在尘世贵门小少爷的苏起与两个捡来的少年间纠葛不断。
池砚忍了又忍,到底没能看下去。
“说到底以白炎这种白切黑的性格,怎么可能这点恩惠就将他收买了?”
师尊……
师尊更不必说!
苏起投身贵门,不过是用自家银粮救济他人,要说也算善良。
……
难道师尊真的喜欢这种风格?
池砚又不确定了。
池砚的纠结系统也有所察觉。
于是,等待池砚再度集中注意力往下看时,多出了重点内容的标记,重要事件更为清晰方便了查阅。
池砚:“……辛苦了。”
在系统难得的贴心帮助下,池砚也收了吐槽的心思。可他的关注总难免被另一条支线吸引。
池砚曾有过设想。
身为主角的白炎从灵根到性格都与《大道三千》出入极大,或许《大道三千》就是某个无良话本,里面的解星河只是跟师尊同名的符号。
但随着反复阅读《大道三千》剧情,池砚又总能从文字中找到解星河的影子。
封闭记忆历劫的解星河,符合池砚对于少年师尊的一切想象,抛却无关紧要的感情内容,他竟真能看清跃然纸上的尊者形象。
与他幻想中的解云有些相似,又不甚相同,但任谁都能一眼认出那便是解星河。
心魔幻化的解竹能言善辩、处事圆滑。
《大道三千》中的少年解星河则更像师尊。于尸山尸海中寻找一息尚存的幸存者将他们带离,从不放弃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做认为对的事。
不善言辞,却有更深言语、润物无声的行动力。
在正文中,他经苏起搭救又几次受伏,便投入将门磨炼斗技。
长剑是贵门的玩具,彼时解星河换了长枪,又因天资卓越少年扬名。
他与苏起经常结伴而行,后来加上修为虽废却有藏货的白炎,三人救济了不少难民。
在这段历劫剧情的前半篇幅都是三人如何相互扶持。
年岁更长,又热情勇敢的白炎自然比惯于沉默的解星河更讨少年人的欢喜。
历劫前下的暗示很快淡化,苏起与白炎情投意合又经历了一系列不敢说和不愿说,一次次共渡难关、分分合合,最终表明了心意。
反观解星河,在这段不是主角的戏份里,他更多还是在外解救难民,只是偶尔苏起回府时,他会替对方温上一壶喜爱的清酒,清扫他爱去的庭院。
不是多热切的表达。
池砚想了想,这却绝对是师尊能干出来的事。
尤其在苏起白炎互相表明心意,并将这份情感分享告知了解星河这位好友之后。
越线的清酒和打理不再有,解星河恰到好处地退回了朋友该有的距离。
剧情走到这里,也完全符合池砚对解星河的认知。
事关情/爱,那人从不主动,哪怕是付出也极力遮掩。
偏偏还不显山不露水,旁人连他是否动心过都很难看出。
要不是心魔突然的一吻,池砚也要以为多年来的求取没有结果。
就算是亲了,解星河还是能退回最初,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池砚越想越气,盯着文本中因失恋而萧瑟的“解星河”,恨不得透过系统的数据将这行字灼穿。
问题也正出现在这一段。
动心的“解星河”已经决定退让、不再打扰,那么他为什么会入魔?
往后的文字太过单薄无力,因爱入魔的字眼出现频繁,却不再具有任何说服力。
剑修尊者入魔,作为历劫地的尘世难免遭殃,死伤者众,那些曾经受过他接济的人又有不少因难惨死。
太突然。
如果说前面的解星河都与池砚记忆中的相同,这段坠魔简直算是神转折。
系统监测到宿主忽上忽下的心情指数,弱弱冒出头来:“宿主不是要找白炎前后的不同?”
经它提示,池砚忍下憋闷感,重新在《大道三千》的字句中寻找有关白炎的内容。
越看越是奇怪。
如果说“解星河”与自己记忆相比,还是后期才发生了变化。原剧情线中的白炎就可以说除了壳子,内里完全不同了。
“原本的剧情线,白炎在小宗门里一路打脸逆袭,是一往无前的热血主角,从不参与勾心斗角,只会努力迎接阻碍改变现状。哪怕经受苦难也从不会受到影响,反而更加珍视身边的善意……”
池砚念着标注的总结,回想起那位能跟魔尊做买卖,一入云山门就得到老狐狸青睐的自来熟男主。
没心机?
池砚断定:“男主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
系统沉默不语。
但发生了什么,估计也只有白炎本人知道了。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池砚也不再将储物袋作为避风港。
感受着身周明显的能量增长,受到限制也渐渐减少。池砚生出去周围打探消息的心思。
距离云山门已经很近,眼前是最后一个落脚的村镇。
这里多是一些散修和底层修士,但他们或许知道些情报。
凝聚能量能暂时回归正常体型,就是灵体状态很难掩饰。
“舍得出来了?”
池砚还没作出决定,白炎先一步发现了试图脱身的他。
之前的不欢而散像是池砚的错觉,白炎依旧熟络而亲近。
重温剧情察觉出区别的池砚可不会轻信白炎如今的表象。
绕来绕去没意思,池砚索性直接道:“我怎么感觉你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等我,送我上山?不会是陌归尘,你背后的人是谁?”
白炎笑笑:“如果我说的确有人指使我这么做,师兄会放弃上山的想法吗?”
池砚仰头。
如今的他仍需要仰视主角,一时间有些嫌弃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池砚:“师尊的安危于我是第一位,我自然还是要上山门。”
不仅如此,璩越那边他也还得回去确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回答得笃定,没放过白炎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的回答在白炎意料之中,未见半分惊讶,只是……
与其说是目的达成的愉快,池砚总觉得白炎眼下心情并不算好。
果然,下一秒热切的笑容便淡了淡,白炎皱起眉,像是遇到了不能理解的疑惑。
“或许尊者光风霁月,救你时不曾打过灵根的主意。但你身边种种恶意皆因灵根而起,如今你也剖灵根偿还救养恩情,还有必要冒着未知的风险上山吗?”
池砚少见白炎严如此肃认真,倒比那副笑容不达眼底的阳光开朗增分不少。
池砚少有同他开起玩笑:“你这样直白地提醒有危险,真不怕我临场反悔,直接跑路了?”
白炎没有说话。
此时两人都清楚池砚只会作出一种选择。
白炎:“如果我说,即将面临危险的并不是你,而是解星河呢?”
池砚脸上笑容一顿,不等他判断白炎话中真假,与主角的联系瞬间被斩断。
能量疯狂涌入,几乎一瞬间他便回归了正常的模样,甚至稍加费神还能凝练形体,让人看不出是一具没有肉身的灵体。
此时离开主角,探听消息,甚至独自上山都不是问题。
一直以来困扰池砚多时的麻烦就此解决,再也不用与主角绑定了!
理智催促着他赶紧离开,但在转身的一瞬间,池砚看见了白炎的表情。
说完那句话,白炎便不再言语。
此番细看才能看清他额头青筋显现,死死咬住牙,目光定定看向一处空无一物的角落,透着厉色。
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搅动他的血肉,迫使白炎不得不忍耐痛色,心中却恨不得拉之陪葬。
他不是不再言语,而是在与某种东西斗争,已然失去了发声的余力。
池砚心头一跳,蓦然从此刻完全陌生的白炎身上看见了某种熟悉的东西。
就在这犹豫的一会功夫,灌入的能量蓦然停滞,拉扯感隐隐重现。
白炎仿佛从水中捞出、浑身汗水浸透,唇边血色褪尽,往日自来熟的语调也为虚弱的懒意替代。
“你居然没走?怎么?打算在这里等死吗?”
嘲弄间,熟悉的语调也变得陌生。
池砚却仿佛抓住了某个真正名为“白炎”的碎片。
他与背后之人,或许也不是什么友善的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