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歌望着江晚低垂的眸子,久久不语。
瞧见江晚一直盯着玫瑰,林挽歌就向前摘下,“看来她的花期属于今日了。”
江晚莞尔一笑,避开尖刺紧捏住这颗玫瑰,“之前那捧鸢尾花也是阿姨种的吗?”
“是啊。”林挽歌回答,起身带江晚来到鸢尾花丛,“你看,现在还有一大片呢。我妈听说我谈恋爱了,让我们摘点花送你,也算是她的一片心意。”
“等会我去谢谢阿姨。”江晚突然说:“挽歌,以后我们家里也搭个玻璃花房吧。我会学着养花。”
“喜欢这个花房?”
“嗯。”江晚看得入迷,“我们还可以养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帮我们看着花。”
林挽歌笑道:“鸟儿们不把花啄坏都是好的了。养小狗又养小鸟,是打算在家开个动物园嘛。”
江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蹲下抱住膝盖,盯着温和的鸢尾花,“就是感觉如果回到家看到这些,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林挽歌和她一个动作,“确实,家里啊,就是要生机勃勃的。”
斜眼瞧见江晚小碎步的往她这边挪,心里暗笑,逗趣地慢慢地也往另一边动。
江晚发现了也不恼,笑了声,随着林挽歌的步伐一点点动。到了拐角没处挪了,林挽歌终于看向了江晚。
“要是养了小狗,我们家就有两个对着撒娇了。”林挽歌说道。
“不好吗?”江晚如愿以偿和林挽歌紧靠,“不喜欢粘人精了?”
江晚边说,边把脸侧过来,呼吸喷洒在林挽歌鼻尖,有些痒。
“喜欢喜欢。”林挽歌亲了口江晚,顺手又摘了朵花,“最最喜欢你。”
江晚满意得笑个不停,接过花猛吸几口,结果呛得咳了好几声。
林挽歌闷笑,赶忙把花拿过来,“傻子。”
林父林母就在院子后面的亭子里静静看着两孩子。
“突然想起我们热恋的时候了。”叶雪知陷入朦胧夜色,端着刚醒的红酒摇晃,感叹着,“年轻真好啊。”
“你还是不放心小晚吗?”她收敛了笑问林敬知。
林敬知板着脸看她们,“我担心江晚的母亲会让挽歌不开心,不是所有家庭都像我们。江晚如今又拍了戏,未来要是进娱乐圈,鱼龙混杂,我不放心。”
“不许说我颜控啊。”叶雪知先落下这么句话,“我觉得江晚这孩子不会被变坏的。就看她粘挽歌那样,是真的喜欢得紧。”
“我不是在质疑她们的感情。”林敬知叹了口气,“你也别说我老封建。我觉得我们女儿要是和个门当户对的在一起我一定会更放心。江晚的家庭导致这孩子的性格很复杂,我不希望她的痛苦让挽歌也感到痛苦。”
“可是小晚的事情还是我们告诉挽歌的。”叶雪知打断了林敬知接下来的发言,“挽歌说,小晚给她送的生日礼物加在一起有五位数呢。还和我说了好多她们在一起的事,我是觉得啊,要是挽歌痛苦了,她能比挽歌更痛苦。”
林敬知望着眼前的岁月静好,心里忽上忽下,幸福又不踏实,“看她之后的表现吧。”
叶雪知问,“要是小晚真进演艺圈,你会让她签别的公司吗?”
林敬知绷着许久的脸到是笑了,“就算我同意她牵别的公司,挽歌也不会同意啊。”
***
“回来了。”江母从房间探头,压低声音说:“锅里我还热着饭,饿吗?”
江母夜晚为了省电钱,喜欢拿着手电筒照明。尽管江晚和她说自己最近手里宽裕,这个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了。
“不饿,妈。”江晚扶着江母上了床,“你腿脚不好,早些休息吧。”
“你那朋友家……”
“我朋友很好,家里人也很好。”江晚小声说着:“没有受委屈。”
江母的一颗心落在了肚子里,“那就好,那就好。你也快去睡吧,别管我了。”
江晚点了头,蹲在床边没有动。
隔了好久才开口:“妈。”
江母睡意上涌,声音沉闷,“怎么了?”突然意识到江晚这么久没走可能是有什么难言,睡意立刻消散。
“是不是受委屈了!受委屈就跟妈说。”
江晚笑了笑,“真没有。只是……有个事想问问你。”
“问吧。”
“你喜欢女孩吗?”
江母坐起,室内没灯,自己眼睛不好,看不到江晚在哪里。只好试图摸索江晚的位置说话:“这是什么傻问题?”
一些常常造访她梦里的过去涌上心头。室内就算没人说话,老房子隔音效果差依旧闹哄哄,心里又开始躁动不安。
江晚意识到自己问的有歧义,有些烦躁地深呼吸了好几次,再开口:“不是说我,是我的朋友。她想,我去她家里拜访了,理应也来我家里。”
“是,是啊。”江母用气声笑了笑,“来!让你朋友来家里。你朋友家里是不是条件不错啊,那天妈买好的做给你们吃。”
江晚仗着夜色看向母亲的脸,心脏像是被充气筒不断挤压,声音混着经年累月的血痂,克制哽咽说出口,“嗯,好。”
江晚屋里的灯和屋外长年扑闪的路灯有的一拼,灯罩里满是虫子黑色的尸体,昏暗却足够照亮这方寸之地。
她靠着这盏灯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小学时唯一光明的躲避,初高中的奋笔疾书都多亏了这坚守多年的灯。
她拍完戏在不远处租了个一室两厅的房子,离母亲工作的地方更近,环境好了许多,是个正规小区,带绿化的。
江母知道后也没指责江晚乱花钱,只是夜晚一个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江晚不明白这栋房子对她们有什么好回忆的。
血与泪交织的记忆,她恨不得从大脑里拨出。而母亲却耐心地将每一件家具摸了又摸,亦如她每回想起和父亲恋爱时的场景,就克制不住幻想那个暴力成性的男人会变成她从前温柔的爱人。
女人太容易心软。
心软是最可怕的疾病。
因此江母每次去探视父亲都是躲着江晚去的。
她明白江晚不会原谅父亲,自己心里其实也有怨,却总想让这个家庭维持下去,回到过去和和美美的模样。
她也努力保持着一位母亲该有的关心。
有时江晚会分不清,母亲是在怀恋过去而留下的短暂温柔,还是真正对她的关心。
母亲是个大幻想家,但江晚幼时就明白这个幻想里其实没有江晚这个孩子也可以。
在父亲因为欠了很多钱动了想把江晚卖出去的念头,母亲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的时候,江晚就明白,她是这个家的拖累。
邻里邻居的流言蜚语,以及那最后一抹母爱的唤醒让江晚在这个家里活了下来。
虽然江晚其实也没有很想活,但为了偿还那最初的母爱和那最后救下她的母爱,她愿意短暂成为父亲的发泄桶。
又或许不仅是这些,江晚知道母亲生完自己身体出了问题没法再生育,被传统观念洗脑下的父亲,认为男人没有儿子就代表没有后代,是个极其丢面子的事。
也是父亲最初对母亲施以拳脚的原因。
江晚知道,她和母亲的命运在她出生的一刻绑定。
她们注定是对方痛苦的源头。
但她也明白不过真真假假,那些关心是存在的,也劝过自己放下过去,和母亲一起面对未来。
她只是心里有一根刺。
手机铃声响起,江晚对无奈的过去回忆戛然而止。
她调整完情绪,接起了电话。
“挽歌,我已经到家了。”她勾出一抹笑,声音温柔说道。
“忘记给我打电话了,江晚!”林挽歌不满地抱怨:“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之前在你们那块迷过路,还以为你也糊涂得迷路了呢。”
江晚倚着窗子,让冷风吹顺混乱的思绪,“抱歉,刚才在和我妈妈说你要来的事。”
“你妈妈同意了吗?”
“嗯。她很欢迎你来。”江晚很轻的叹息,转而笑了笑,“你可别买什么贵重东西,我妈知道价格后会吓坏的。”
林挽歌那头也传来笑声,“不让阿姨知道不就不好了,你可不能阻止我送礼物啊。这可是新年礼物,而且我第一次去看阿姨,很重要的。”
江晚心想,在林挽歌的观念里,没有哪一个节日是不重要的。
记得之前圣诞节,林挽歌专门在她们的小家搞了个两米高的圣诞树,挂上从低穿到顶的霓虹灯。晚上一打开,就让江晚许愿,还准备了礼物。
江晚没过过圣诞节,礼物都不知道要买。后来才补上。
和林挽歌在一起,每一天都像在过节。
“挽歌。”江晚笑着唤她,看到了她家门口常年给她照亮上下楼的路灯,“新年快乐!”
“嗯。”林挽歌回答:“新年快乐呀!虽然说了很多遍,也要祝你新的一年长乐久安,万事顺意!”
***
“怎么突然想看电影了?”林挽歌看着零食区的菜单,“吃爆米花还是薯角?”
“爆米花吧。”江晚取完票站在林挽歌旁边,“最近在网上看到电影院的情侣座是连坐的皮质沙发,感觉很舒服,就想和你来看了。”
林挽歌看着票,“爱情喜剧片,听说这部挺不错的。我都不记得我上一次来电影院是什么时候了。”
“我是第一次来。”江晚直白地说:“带我开开眼。”
电影院人来人往,卖零食的地方人更是多,都被挤得留不出一条缝。
两人像个连体婴儿一样缓慢移动,江晚闷在林挽歌肩头笑,“我还以为过年大家都在家里待着呢。”
好不容易挤出来,一看时间已经可以进场了,赶忙去排队。兵荒马乱的,两人一对视就笑个不停。
“可能大家都想着过年别人在家待着,人少。”林挽歌笑得气息都不稳,“看来大家都是聪明人。”
两人十指相扣说着悄悄话,和电影院的情侣们一样,就算是排队整齐的检票队伍也要紧紧挨在一起。
“我听说有人看这部电影前面笑得可开心,后面哭得可惨了。”林挽歌心里不安,“不会是BE吧,我可看不了BE结局。”
江晚笑得骄傲,“我查了,是HE结局,说是大团结那种。应该是被感动的流眼泪了吧。”
林挽歌稍稍放下了心——
然后发现心放早了。
出了影院眼泪还在留,林挽歌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真的是好好的结局,为什么我就是这么难过呢!”
江晚赶忙再拿纸出来,不敢再给她擦红了,很轻地一点点把眼泪沾出来,“大家最后都很幸福,应该开心才是。”
林挽歌哭得双眼通红,哭累了又控制不住情绪,憋着嘴委委屈屈说话,“我知道,真的是很好很好的结局,我真的很喜欢啊,超级喜欢。就是很心疼,心疼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苦,明明前面好开心的。”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江晚,以后都不要受苦了。”
江晚瞬间心脏漏了一拍,弯了眼角,“嗯,不会受苦了。我不是有你嘛。”
林挽歌噘嘴亲了亲江晚,揉了揉她被冷风吹凉的脸,发现了她眼里的红血丝。她抱怨着:“哭都闷不做声的。真怕你受委屈都不知道说。”
江晚垂眸看她,“我以后,一受委屈就跟你抱怨,让你给我撑场子。”
林挽歌心情慢慢好转,又亲了江晚好几口,急促吐出那些难过因子,笑了,“那我们说好了。”
“好。”江晚乖巧应答。
“砰!砰……”
不远处亮起大片的五彩斑斓,漆黑夜晚瞬间被照亮。刚看完电影的人们都伸出手指着那处,兴奋地不停说话许愿。
“是烟花,江晚。”林挽歌视线转移到灿烂烟花上,“好美啊!好幸运,出了电影院就看到烟花。”
江晚只留给烟花一眼,侧头看向了双手合十的林挽歌。
林挽歌虔诚地闭眼许愿,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许好了!”
“许的什么愿?”江晚问。
林挽歌给了江晚一肘击,“说出来就不灵了,你也快点许个愿。”
江晚就闭眼,学着林挽歌双手合十。
脑海里突然闪现了很多愿望,那些美好如梦一般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笑了声,觉得有些难为这些转瞬即逝的烟花们。
相来想去,她只求,林挽歌平安健康快乐。
林挽歌盯着她许愿,烟花绽放声在她耳边轰鸣,周遭都是亲吻拥抱的场景,趁着这片混乱,用嘴型对闭眼的江晚说道:“愿江晚,逃脱苦难向春山。”
我这样算不算给个棒子再给颗枣啊[竖耳兔头]
写点江晚的内心独白,再写点小情侣甜甜的日常~
挽歌和江晚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哈[加油][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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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