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歌的春节假期常年流转于一些推不掉的必要酒局,跟在父母身后微笑。一天下来,酒没喝多少,脸到是要瘫了。
看到江晚的未接来电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她脱下繁琐礼服,仗着地暖光脚落于地面,没有缘由地在房间晃荡。
屋内没有开灯,她疲惫地面无表情,闭眼感受这光鬼陆离的世界,排空脑中回荡的废话。
敲门声想起,母亲带着丝丝醉意的声音响起,“厨房有醒酒汤记得喝。酒局里听到的话就当玩笑,看到的就当是场喜剧,没必要耿耿于怀。”
“我知道。”林挽歌闷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
叶雪知明白林挽歌的性子,没有继续劝,“早些睡吧,这段时间重要的酒局基本结束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突然想起什么,要走的脚步顿住,“要去小晚家摆放的礼物放在一楼客厅了,去的时候记得拿。”
林挽歌点了头,才反应过来自己和母亲隔着一面墙,无语叹息地笑了。
她不急着下楼去和醒酒汤,进入了浴室,水从头落下,浇湿全身,宛如窒息在深海。
在酒局里的一幕幕仍旧清晰地在脑中重演,可笑的哭嚎和发了疯的四肢爬行在地。周围人都在笑,而林挽歌只觉冷僵。
那是位母亲,不知道怎么冲进了会场,对着高高在上的寿星迸发出最恶毒的语言。
可真的恶毒吗……对于那群人的所作所为,那位失去女儿的母亲只是在发泄——
无能的发泄,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林挽歌又想起和林敬知说自己要学法时,林敬知皱紧地眉头,缓慢落下一句,“我建议你走商法的方向。”
她的父母什么都懂,她也在幼时就懂了这个社会。
只是她的父母已经过了满腔热血去改变的年纪,而她看着遥不可及的前方,还想要试一试。
在这个圈子里被称为可笑的英雄主义,却让她在暗处落了泪。
水流停下,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苦是咸。双眼睁开,里面满是血丝,她一碰就刺痛地闭紧。
“江晚,我的衣服忘拿了。”她下意识喊道。
不清醒的大脑反复犯错,她闭眼笑了又笑,披着浴巾开了门。
手机亮起了光,她拿起,看到了心里所想那人的名字。
可爱别扭怪:【今天楼下来了只没见过的猫猫,是只小三花,吸引好多猫跟在它身后转】
可爱别扭怪:【酒局是不是要喝酒啊,我今天在学解酒汤,以后回家我给你做】
可爱别扭怪:【今天在飘雪,要穿厚一点】
可爱别扭怪:【还没结束吗?】
……
头发湿哒哒垂在肩头,林挽歌又想喊江晚了,像在小出租屋里一样,坐在地毯上让江晚给她吹头发。
所以人不能惯着,一旦成了习惯,得不到的话,心里就空落落。
鸽鸽子:【我洗头发了,江晚】
时针正中数字1,林挽歌看着手机上钟表,秒针转了一圈不到,来自江晚的弹窗已经显现。
可爱别扭怪:【小狗牌吹风机.jpg】
可爱别扭怪:【吹干头发在睡觉,不要光脚在地上走,开了地暖也不行】
林挽歌低头看自己的脚,正光秃秃踩在实木地板上,不由笑出了声。
鸽鸽子:【知道了,江妈妈】
***
去江晚家拜访的前一天,林挽歌开车到江晚家楼下接她去别的地方。
江晚看到驾驶位上的林挽歌,愣了好几秒才打开副驾驶坐了上来,“怎么自己开车?”
林挽歌右手勾住方向盘前的墨镜,耍酷地向江晚抛了个媚眼,带好了发动车,“刘叔放假,我带你吹风。”
江晚朝车顶上看,“敞篷的?”
林挽歌就按按钮开了车顶,开完没5秒就缩了回来,“夏天是,冬天不行,太冷了。”
江晚在一旁笑。她第一次坐林挽歌亲自开得车,不知道林挽歌车技如何,系好安全带还是有点慌。
林挽歌看出来了,逗趣道:“不用怕,我车开得很稳。”
十分钟过去,江晚终于知道林挽歌车开的为什么稳了——旁边飞驰而过四五辆车,她们还在匀速前行。
林挽歌无所谓,心态依旧,“不知道为什么要开那么快,安全第一。”
江晚捂嘴笑,才意识连目的地都知道,“我们去哪啊?”
“终于想起问了。”林挽歌稍微加了点速,“去小木家拜个年。”
“你去年也去了吗?”
“没有。”林挽歌快速偏头朝江晚笑了笑,语气却委屈,“市内禁烟花,那边可以放。我都好久没有放肆地放烟花了!”
江晚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家楼底下好多小孩悄咪咪地放仙女棒和小烟花,只要不是太放肆,城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看来林挽歌那边管得更严,给孩子憋得大老远跑乡下放烟花。
虽说主要目的是为了放烟花,但给小木家拜年的东西快摆满他们吃饭的桌子了。
小木一家都被这大阵仗惊得手舞足蹈,唯一能说话的小木张大嘴巴,伸长脖子一动不动看着。
林挽歌到是完全无所谓,不慌不忙用手语安慰着。
江晚看不懂,和小木站在一起,摸了摸她的头让她回神。
小孩子知道不该收这么多礼物,林挽歌对他们家实在付出太多,但心里还是很开心,小心翼翼地问江晚:“江老师,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江晚蹲下和她平视,“嗯,都是林老师给买的,开开心心收下就好了。”
小木的开心溢于言表,看着乱哄哄的父母和林挽歌不断傻笑。
那边听不见的喧嚣渐渐平息,小木侧过脸,笑意突然就僵在了脸上。
她拉住江晚的衣角,仰头小声的问:“林老师之后是不会来了吗?”
江晚不会哄人,蹲下握住小木冰凉的手,“以后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只是林老师之后会比较忙,可能来得比较少了。”
小木明白的,大人们都很忙。她只是有点伤心。
“嗯。”小木努力露出笑容,“有时间就来找我玩哦。我以后会努力去你们的城市的!”
“好。”江晚温柔摸着她的头,“我和林老师等着你。”
两人在小木家吃完饭,拉着小木找了片空地,把放在车里的几箱烟花都拿了出来。
林挽歌大放厥词,“我今天要放个够!”
先快速把一箱大烟花放好,拿出打火机前先提醒江晚和小木站远一点,自己却打了半天没打好。
江晚在一边看她卖力半天,火苗还是一过风就熄灭,赶忙上前,“用手挡着点风。”
不放心林挽歌,把打火机拿来。两人一人出一只手挡风,蓝色火焰快速接触引线,噼里啪啦的火苗窜起。
林挽歌拉住江晚的手就跑,边跑还边笑得肆意。
周遭是枯败树木,连片叶子都见不到影。而烟花在顶端绽放,瞬间天光大亮,零落的烟火爬上树梢,在枝头刹时绽放。
风吹过,烟火接连不断,像是飘逸的柳树——仿佛看到了片刻春意。
“江晚。”林挽歌侧身叫她,黑夜也掩盖不了她灿烂的笑,“也算是枯木逢春了。”
江晚垂眸,烟花映照在林挽歌清亮的眸子里,才算是真的惊艳动人。她突然很想吻那双美丽的眼睛,便弯腰试探。
“好漂亮啊!”小木的声音在一旁想起。
两人一听,四目相对笑个起来。
林挽歌就说:“小木你只知道这个场面用古诗怎么形容吗?”
“怎么形容?”小木挠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林挽歌笑着说,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你还需要好好学习啊。”
哪个小孩子这个时候想要听到学习的,小木立刻抱怨道:“林老师好坏!”
在林挽歌身后,江晚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笑音刚好落在林挽歌耳后,暖意扑闪,痒得林挽歌一阵。
不笑小木了,趁着她不注意,赶忙亲了口江晚,语调兴奋轻快,“走,还有好多烟花没放呢。”
玩玩闹闹,直到小木困得直掉眼泪,还是没玩够地抱着烟花不撒手。
林挽歌直接抱起她,“走吧,剩下的都是你的,什么时候玩都可以。”
听完,小木在林挽歌肩上咯咯直笑,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林挽歌失笑,“小孩子就是睡得快。”
“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江晚突然问。
林挽歌望向江晚清亮的眼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瞬一笑,“你说我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的法律从业者吗?”
江晚不太懂她为什么这么问,脱口而出的肯定,“嗯,你一定会的。”
林挽歌很深地吸了口气,寒风呛在咽喉,却很好阻止了情绪,“我也觉得。”
她放大声音说道:“我这么优秀的人,什么做不好?什么都做得好!”
江晚笑着点头,把小木放在自己肩上抱着,另一只手和林挽歌十指相扣。
她不说话,但她的眼睛会说话。
那些原本在林挽歌眼前的敏感自卑已经在林挽歌的爱意下荡然无存,现在江晚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
她也想成为林挽歌后背。
夜色太晚,两人借宿在小木家,躺在一张床上四目相对。
江晚先开口,“睡不着?”
林挽歌点头,脑中现在还是一团浆糊,酒局上太触目惊心,这些天她总睡不好。
江晚拥住了她,“我给你唱摇篮曲,想听什么?”
林挽歌在黑夜里憋笑,“你会唱什么?”
江晚想了半天,只说出一首,“《世上只有妈妈好》,小时候我妈老给我唱。”
“你妈妈给你唱这个啊?你要是给我唱好怪。”
“确实。”江晚轻笑,“我妈她也没听说什么歌,这歌还是在商场的摇摇椅上听到的。”
林挽歌突然想到一首歌,“你听过《绝对占有相对自由》吗?我当时高中很喜欢,突然想起来了。”
“没有,可以唱给我听吗?”
“我想想。”林挽歌轻轻的声音在黑夜飘荡,不算熟练地唱着,“要陪你上岸,别的都不管,我要逆世界而行,我要化成灰烬,把你的路,铺平。”
“有点跑调哈。”林挽歌笑着,“当时高考的时候听这一段特别有干劲,后来听了全曲,突觉爱的伟大。”
江晚仗着夜色看清林挽歌淡笑的眸,心跳在寂静中喧嚣。
她终于如愿,吻上了林挽歌的眼睛。
林挽歌还沉浸在歌礼就被亲了,眨着好看的眼睛,“怎么突然吻我?”
江晚把林挽歌抱得更紧,“你的眼睛像星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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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