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气,那一脚蹬过去,没面子是他许庄,按照许庄以往的蛮横,今日让他丢了这么大个脸,今后恐怕要防着他了。
回了门,桑元叮嘱关晓晓将许庄事情私下说给阿爹听,要是对方想趁机报复,他们也早有个准备,关晓晓机灵,这事交给她,放心。
他进了内房,在药香翻找,拿出金疮药,这是最常见跌打损伤的药膏,具有止疼止血消肿等功效,基本在这小乡村,家家户户都会备上此药,以备不时之需。
关兴文额头瞧着不红,桑元将药在手掌心揉开揉热:“来,给你涂药,乖乖坐着不许动。”
关兴文不怎么疼了,这会桑元在他额头上用力搓弄,反倒疼起来了,两手扑棱就要推开他:“疼,好疼,二嫂嫂,不涂药也可以。”
小孩不爱忍疼,桑元手一重,他摇脑袋躲他的手,抹的全脸都是,都成小花猫了。
“不行。”桑元道:“那许庄身子板硬,你又一下子扑上去,现在不疼,说不定里面撞出淤血,到时候会形成一团青紫色,要疼上好几天呢。”
关兴文小脸皱到一起,意识到要是不听话,以后还会疼上好久:“嫂嫂,那你手轻点。”
桑元想了想,搬出关正卿,他们口中极为神圣的二哥,边揉边引着他的思绪跟着自己走:“其实你们二哥疼的时候,也会偷偷掉眼泪。”
这句话果然勾起关兴文的兴趣:“真的吗?二哥看起来,不像是会哭的样子。”
桑元睁眼说瞎话:“真的,二嫂嫂不会骗人。”
“二哥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痛觉,疼起来发狠要命,要是哭了,这注意力不就转移了,能分散不少痛觉呢。”
关兴文眼睛咕噜转,打破砂锅问到底:“二哥什么时候哭了呀?”
桑元这慌一撒,回头路是没有了,也不知道关兴文哪里来这么大好奇心:“你听话,说不定我心情好,就告诉你了。”
关兴文握紧拳头:“我不怕疼,二嫂嫂你来!”
释然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桑元轻笑,摊开手:“已经涂好了。”
关兴文嘎了一声:“这么快,我还一点都不疼呢。”
桑元和他绕弯子:“是呀,所以这个秘密只能是我和你二哥两个人知道了。”
关兴文得了其中的小秘密,也知足了。他一直以为二哥喜怒哀乐不甚浮于表象的人,私下里在二嫂嫂面前是这个样子。
二哥真是羞羞。
他道:“二嫂嫂,等我长大了,我肯定和我二哥不一样,我肯定不哭。没想到二哥一直没长大啊。”
疑似关正卿风评被自家小夫郎亲口所说的谣言所害。
桑元在心里给关正卿作揖道歉,他这是为了哄关兴文编出来的理由,情有可原,就算关正卿知道了,想来也不会怪罪他:“兴文是最乖的小哥儿了。”
关兴文脑袋在桑元衣服上蹭蹭:“嫂嫂也是。”
后几日,桑元有意许家的动向,不过还没个进展,许家自己先出了事。
许家酒鬼三叔,年近三旬,骗来了婆娘,发誓要跟人家过好日子,私下酒也戒了,大烟也不抽了,和赌坊搭上线,现在给人家赌坊当打手,起码是有了正经工作,只是这人脾性难改,说的好好的,刚娶回家,没成想才几天,刘三叔又开始酗酒打人,一下子踹到人家婆娘的肚子上,当即给人打晕了,那姑娘醒了之后,看着狼藉的家里,哭着收拾东西去村长哪里要解契书,单方面和离跑了。
三叔酒醒后,又是那个悔啊,他这些日子是将家里值钱的吃食衣物都捧上了,连嫁妆足足撑面子给了五两,现在都赔没了。
那姑娘回了家就开始哭,身上到处都是磕碰出的伤口,疼的睡不着觉。家里头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听见自家小妹遭了欺负,一日下工,当着众人的面将许三叔打了一顿,梁子彻底结下,佳偶成了怨偶。
村子里见了许三叔那垂头丧气的样子,纷纷绕路,生怕被这人缠上,又要不得安生,这许家近日事事不顺,先是许庄得罪了桑元,后许三叔整出这种幺蛾子,被姑娘嫁过去还退亲可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许庄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报复桑元,更别说自家三叔闹出这么大烂摊子,许家祖母催他筹钱赔给人家姑娘,否则这事无法善了。许庄年轻时干了不少混事,捞了不少脏钱,可临近中年,胆子愈发小了,之前做的事如今是不敢干,思来想去,只好将注意重新打到金翠身上。
他这些年和金翠保持私下不清不楚的关系,金翠又是个胃口大的,不送点东西就不肯就范,许庄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银两,现在他有难,自己去要回来点合情合理。
打定主意,许庄轻车熟路趴了桑家的墙,敲三声门后拨响铃铛。
金翠恰好没睡,她听着桑父的鼾声,推开他搭在身上的手,只披着薄衣衫出去。
两人朝后院走去,金翠两手攀附在许庄身上:“你还记得找我,真是我的好冤家。”
许庄攥着她的手,让她别乱摸:“我没心情搞那事,你今天来是问你借点钱。”
金翠脸色一变:“你和贱蹄子桑恒一样,刚赔给桑元一两,你今日就来问我要。”
谁跟金翠提钱,她就跟谁急。
许庄面露难色:“这些年我待你不薄,给了你不少银子,现在我遇难,你借给点不成吗,而且那桑元,这说来说去不都怪你,桑元婚事是你一手操劳,你给他许了夫家,现在他都会夫家身份朝我施压了!”
“哼。”金翠和许庄翻脸:“你别说你没看上人家关家给的那么多银子,才设下局。”
金翠这样子显然是不想给。
许庄压着声,死倔掐着金翠:“你最好给我,不然咱俩的关系可瞒不住村里人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他名声已经够臭,再多一条也不碍,可金翠就不一样,她嫁到桑家十几年,要是被休了,彻底没地方去了,更何况,她这种不检点的人,要是桑夫不留情面,可是要浸猪笼的。
金翠在他腿上踹了一脚:“你敢威胁我,你要不要脸,你别忘了,我可是给你生了个儿子,这事传出去,你毁的可是你儿子桑植前程。”
两个人撕打起来,许庄脸上挂了彩,终是没讨到好处,灰头土脸的走了。
许家越乱,对于桑元来说就是坐井观天看了一出大戏,不过他倒是不知道许庄和金翠的事,否则更要大呼一声痛快。
到年末,朝廷还要再收一次田税,称之为秋税,自九月初直到十二月半截止,大部分人家会留够明年的种子,再称好该交的粮食,剩下的就是自家今年过冬该吃的。
“收税喽,收税喽,别叫钦差大爷久等了。”打更人鸣锣,一家家拖着粮食,就到了收粮的钦差面前。
关家有田,可他们家没有充足的劳动力,早早就把田地卖给了隔壁柳家,这税收就和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难得一大家都空闲下来,桑元不由得想到现代的火锅。那些所谓的同事不过点头之交,相互分别后私下在无联系,像此前多人聚餐只限于领导要求安排。
说是真心约上好友去快餐,桑元想不起来还能有谁会陪着他。
干脆中午就吃火锅了,也算圆了自己曾经的一个梦。
尤其是冬天,最适合滚腾腾的热汤涮上肉菜,蘸着香辣多汁的麻酱。
火锅最主要是就是炒料,料越香越好吃。
这个时代的牛作为拉磨农家重要劳动,是吃不得的,没有牛油,只能用猪油来替代,烧开火,挖一大勺猪油放下去熬制。
待油温烧热,放入辅料葱姜蒜,炸成微褐色,这一步是为了增加底料的香气,使得口感更丰富多姿。
等炸好捞出,放入微量花椒和干辣椒、豆豉,待颜色逐渐变得微红,加入香料八角、香叶、小茴香等。
条件有限,桑元尽可能保留本该有的步骤,就是不知道这样做出来的底料好不好吃,等汤底变得浓稠咕嘟,撒上细白砂收尾。
鉴于不知道味道究竟如何,等彻底凝固,他先是取出一块煮开,自己下了点青菜吃,绿菜煮的快,稍微在锅里烫一下就能出锅。
桑元尝了一口,没忍住把洗好的菜都下了进去。青菜也裹着红油,入口呛辣的味道不仅刺激着味蕾,反而引诱他还想再吃下一口,这种方法做出来的火锅底料味道竟相当不错,如果能下点薄肉片,岂不是更好吃。
孔却一闻这香味,就知道元哥儿又在捣鼓新的吃食了,勾起馋虫,他去了灶堂。
“做什么呢?”
桑元吃的满嘴是油:“阿爹,来尝尝。”
孔却看着少了一大盆的猪油,再看锅里油亮亮的:“元哥儿你这……”
桑元解释:“阿爹,这叫火锅,炒料要多放点油才会香,眼下凝固的就是底料,吃的时候放入适量的凉水煮开,想吃什么下什么。”
孔却想了想:“确实方便,这比煮粥快多了。”
桑元给他拿了一副干净筷碗,夹了一把青菜:“尝尝。”
孔却对桑元的手艺极为放心,两个人围着小锅,稍稍吃了个三分饱。
撤走时,孔却依依不舍的看着锅中的料:“这料要不下次还吃,也没吃几个菜。”
桑元摇头:“阿爹,这料是一次性的,下次味道就淡了,而且我也没用多少,就是想煮出来尝个味。”
“等去县城盘了铺子,我就卖这个。”
“阿爹,你说怎么样。”
孔却道他鬼点子多:“阿爹觉得肯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桑元提了一嘴:“这料不仅仅能涮菜,煮面调味也不错。”
“以后我在炒些滋补的菌汤三鲜锅,给关郎补身子。”
孔却听着桑元口中称呼的改变,只觉小夫夫感情突飞猛进,这不,这段时间已经喊上关郎了:“你有心了。”
关二和夫郎关系和睦,两个人情投意合,这冲喜真是件好事啊。
他目光无意往桑元小腹看,就是不知道何时会有喜。
但他一转念,两个人才新婚不久,关二身子渐好,他不急着抱孙子,如今的元哥儿忙着做生意,哪里还能来个小的拖累他,这种事情以后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