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碎片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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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入深的房子位于上城区北部的镇子中，远离城区，暂时安全，白天的广播播放最新的战况消息，电台信号受战火影响，呲啦响着，战地机器人喉咙发紧，播报速度极快。

“据可靠消息，白鹰已经攻打到黑蛇地区，不日......日......”

信号被干扰，广播断断续续，一个“日”卡了近十秒钟。

雨水消停几天，灿烂阳光照射着门前的一棵长满枯黄树叶的白杨树，那场春雨之后，镇子上的所有树木一夜之间变了颜色，就连门前的的青草也变得萎靡。

林入深在院子里修一辆报废的面包车，广播断续响起，他眼睛都没抬。

008坐在阳台上柔软的藤椅上，旁边是一杯飘着绿叶的茶水，他跟林入深离得不远，不过几步远的距离。

“先生、哥，”008开口，“广播先生出现故障，需不需要我维修一下？”

他当初在机械队伍中担任医疗兵，战场中几乎是他们这类机器人的身影，他们穿梭在战争前后线，搬运受损的机器人，为他们抢修断臂或者脑袋，008就是在搬运另一个机器人的时候被敌方攻击到的，他背着另一个机器人，是位受伤的美丽女士，半途遭遇袭击的时候，008义无反顾把她扑在自己身下，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座房子里了。

袭击他们的是人类用的枪支，巴托克枪，威力不大，这对于一个三等机器人来说，是很大的侮辱，008不愿回想。

林入深正在载入面包车的数据，淡淡开口：“不用。”

008不仅话多，还爱多管闲事：“他好像很痛苦，有话要对你说，您确定不听听吗？”

林入深收起手中的屏幕板，面包车低吼一声，把008下了一跳。

林入深侧眼望过去，评价：“胆小，”他拍了拍面包车的前大灯，面包车突然往后退，发出痛苦的哀嚎。

008盯着那辆面包车，“他怎么了？”

林入深看了面包车一眼，前面的两个灯亮起，快速交替亮着，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响着。

“犯病。”

林入深回他。

“嘿，我只是冬眠，不是生病，”面包车突然说话了，“还有，请您不要戳我的眼睛，很疼的。”

林入深懒得理他，“疼就忍着。”

面包车不满：“明明有更好叫醒我的方式，为什么偏偏戳我的眼睛？”

008从藤椅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他是什么机器体？”

面包车注意到阳台上的008，是个漂亮的少年，头顶是很少见的茂密头发，他漂亮地甩了个尾，亲切热情地说：“嗨，你好，我是乔治，属于机械家族中的金刚体，虽然我还不是机器人，但总有一天会是的，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008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于是乖巧地回他：“我是008。”

乔治前后倒退，地面上被压出几条车辙，“过来说话好吗，我这样仰着头很难受，你知道的，我没有脖子。”

008：“好的。”

他直接从阳台的栏杆上翻下去，还好是机器人，落地的时候连身体都没摇晃。

“你的身手真是矫捷。”

乔治夸赞。

008眼睛里三条红线再次出现：“谢谢。”

林入深在一旁拧开一瓶水，看008一眼，撇开目光。

“你长得真是好看，看起来很眼熟，是新来的吗？”

乔治绕着008转圈，小型面包车轻巧，转得很快，008不得不跟着他绕圈，看着他几乎挨到地面的脸，“是的，哥哥把我救回来的。”

乔治突然停下来，发出一声怪异的“哇哦”，他偷偷瞟着林入深，“哥哥？”

之后羡慕嫉妒的语气响起：“他都不让我这样喊他呢。”

话刚落下，他再次围着008转圈，语气暧昧，“008，你觉得我怎么样？帅不帅？”

说实话，008压根没看清他的脸，只看到两只硕大的眼睛，不知道鼻子和嘴巴在哪里。

林入深踢了乔治一脚，“别对着一个机器人转圈发情，你们不是同类。”

涉及生词，008好学地在大脑引擎中搜索“发情”是什么意思，一串的词条还搭配图片详解。

乔治停下转圈的动作，十分不满地亮起远光灯，“你说话好难听，都不问问008喜不喜欢我。”

两个人看向008，008此时不知道受到什么惊吓，眼里的符号变得飞快，林入深掀起眼皮：“又在看片？”

“嗯？什么片？”乔治警惕地竖起不存在的耳朵，硬生生夹在林入深和008之间，“008，给我看一眼，我很喜欢看电视。”

林入深把乔治赶走，“再废话就把你送去废弃钢铁厂。”

乔治的身体抖动，躲在008身后，“不要拉我去乱葬岗。”

008眼里符号消失，回归正常，看过视频后开始不好意思，“哥哥，我头有些晕。”

乔治忍不住兴奋接话，“是不是因为看到我心动了？我一向很迷人......”

林入深按动开关，乔治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安安静静挪向一边，前面的灯光被灭掉。

跟着另一个蠢蛋转那么多圈，怎么会不头晕。

林入深的手掌探向他的额头，凉凉的，他通过导体看到008刚才搜索到的东西，目光变深，放下手。

008却跟过来，用额头顶着他的手掌，两只僵硬的手臂捧着林入深的手。

“哥哥，这样摸很舒服，”008眯着眼睛，感叹道，“我不晕了。”

舒适度：85％

林入深推开他，“以后别跟着乔治转圈。”

008发出问号：“为什么？”

难得一见的阳光洒在他白皙的面庞上，因为浑身都是人造的，所以无比光滑，眼神澄澈得要命，因为还不算是人，所以里面没有人类的**，他嘴角处有颗褐色的小痣，是林入深修好他之后重新点上去的。

林入深看他几秒，“因为会被认为在回应他。”

008安静几秒，用他不属于人类的大脑思考林入深的话。

“可是，我就是在回应乔治，”008解释自己的行为，“你们人类讲究礼尚往来。”

是林入深之前说的，让他努力适应人类的生活方式。

一旁的面包车发出动静，只不过他不能说话，所以显得异常委屈。

林入深觉得应该找个时间好好给他普及下人类及机器基本的社交方式，只不过现在按照他的脑回路，说再多都没用。

有人来电，林入深说了句“随你”，转身进了屋里。

008站在乔治面前，乔治嗡嗡响着，嘴巴开不了口。

008想安慰他几句，想了想，学着林入深刚才的样子，摸摸他的前大灯，放缓语气：“你不要难过，哥哥都是捏我鼻子把我喊醒的。”

面包车晃动得更加厉害了。

-

林入深接通电话，空中的屏幕上是一个留有波浪卷发的女人，眼眸细长上翘，她倒在沙发上，手里夹着根香烟。

“darling，怎么这么慢？”

黎蔓扔过来一根烟，林入深接过，偏头点着，吸了一口，“在修车。”

“乔治冬眠醒来了？”

她问。

林入深点头，“依然聒噪。”

黎蔓红唇扬起，笑道：“你明明可以把他重置的。”

林入深安静抽烟，“说正事。”

黎蔓没骨头似的歪在沙发上，翘着长腿，“今天的广播听到了？”

“嗯。”

“黑蛇区现在乱成一团。”

她口气淡淡。

林入深没感到任何意外，“他们打不过白鹰。”

黎蔓笑着看他一眼，“现在制造出来的机器人都不经打，首领在打听你的下落。”

林入深却摇头：“我不是黑蛇的人。”

“他是啊。”

黎蔓接了一句，语气悠长得像她吐出来的香烟，缭绕，“黑蛇人民贪婪、狠毒，他却单纯天真。”

林入深很久没说话，沉默得如同一口枯井，久到黎蔓都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

“黑蛇保护不了他，”林入深眼眸幽幽，转头看了眼窗外，“太蠢了。”

黎蔓大笑出声，手指里的烟灰抖落，她撑着柔软的身体，“哥哥，你怎么不保护我？”

林入深整个人几乎融入背景中，皱眉看她。

她收住，拨弄两下头发，“心脏重新植入了吗？”

林入深：“嗯。”

“适应度如何？”

“不太好。”

“嗯？”黎蔓漂亮脸上疑惑，“什么意思？产生排斥了？”

林入深盯着烧出来的半截烟灰，突然说：“为什么比以前更傻了？”

黎蔓愣住，而后笑得花枝乱颤：“他做了什么？”

林入深不想说那些事迹，烦躁抽口烟：“这已经是最高水平的人造心脏了。”

“你当初把他制造出来的时候，就该做好觉悟，”黎蔓评价道，“如果想要他聪明些，你应该给他换的是脑芯片，而不是心脏。”

可是换了脑芯片，那就不是他了。

“本来就笨，还被一支巴托克枪打中了脑芯片，巴托克，用来猎杀野兔的枪，”林入深皱起来的眉就没舒展过，“记忆产生了错乱，连自己的生产编号都不记得，居然还记得外面在打仗。”

黎蔓抓住重点：“那他还没想起你？”

林入深没说话，变相承认。

一般来说，这种记忆受损的机器人应该被送去废弃工厂的，防止攻击自己人。

黎蔓夸张地捂住嘴，“天哪，他不记得自己的哥哥。”

林入深把烟摁灭，“你的烟太苦，不好抽。”

黎蔓没理会他这话，毫不客气地说：“你把他的脑芯片植入一台机器人身上的时候就该明白，任何事情都会有代价。”

“不过也是，”黎蔓莞尔一笑，“当初植入脑芯片的时候008就不记得你，现在不记得也正常。”

老朋友的话太直接，说出来的话很毒，不愧是黑蛇首领的女儿。

林入深眼神平静：“他不用记起我。”

黎蔓：“真是伟大呢，”她手里把玩打火机，啪嗒响着，“那你要小心了呦，黑蛇现在搜捕机器人，前线战事吃紧，他们现在也都是无头苍蝇，要藏好。”

林入深点头：“知道，”他看着黎蔓，说了声谢谢。

黎蔓冷哼一声，“我那个继母的儿子即将上任，黑蛇交到他手里能有什么用。”

她细长的眸子眯起，有些烦躁，“联盟要换届，新政策也快出台，现在底下几个区互相残杀，抢占资源，很多科学家都被抓走了，一群蛮人。”

林入深走到阳台，屏幕跟在他身后。

阳台桌子上那杯茶水剩了一半，他坐进藤椅里，阳台下面的008正蹲着跟乔治说话。

乔治开不了口，全程都是008自言自语。

“你现在在哪？”

林入深问。

黎蔓瘫倒在沙发上，“没在黑蛇，等黑蛇沦陷了，我就去投奔你，好久没见008了呢。”

她笑嘻嘻的，丝毫不觉得慌乱。

林入深看到008浓黑头发下面的脖颈，从卫衣领子里露出洁白一片，008想摸乔治的脑袋，但是没找到乔治的头在哪，只好把手掌放在引擎盖上，说，“乔治，你觉得舒服吗？”

林入深对黎蔓说：“他现在很烦人。”

黎蔓：“得了吧，你不是能控制？遥控开关全在你手里。”

林入深喝口凉掉的茶，嚼住两片茶叶，“难喝。”

黎蔓话说传得差不多了，打个哈欠想去睡觉，“先这样，我走了。”

她潇洒离场，屏幕瞬间消失。

林入深看着下面两台机器，放下茶杯。

乔治猛地晃动几下，跟猛地扎进水里的鸭子浮出水面般，开始嚷嚷：“林入深简直不可理喻，为什么要封住我的嘴，”他往008身边凑，“害你说了好久，嘴巴有没有疲惫？需不需要我来治愈？”

008的手还在他引擎盖上，“我不会感到累，跟你说话很开心。”

乔治蹭着008的手，前大灯的颜色变成粉红，“008你真好，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008开始翻译乔治的话，正经地说：“不行的乔治，机器人跟面包车不能结婚。”

乔治灯光颜色灭下去，两行清泪流出来，“那我去求林入深，让他把我变成机器人，他很厉害，什么都会。”

008歪着头，“我觉得可以，他很好的。”

乔治开心道，“真的吗？”

008：“真的，因为他把我修好，还帮我穿衣服。”

乔治好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呼：“他还帮你穿了衣服？”

“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008问过林入深这个问题，于是回道：“哥哥摸了我的脑袋，还有侧腰。”

乔治沉默了，安静退到墙角，面壁。

“你怎么了？”

008关切问他。

乔治的声音飘在半空中，“我要当一辈子面包车了，他不会把我变成机器人的。”

008跟过去，摸着他的尾门，安慰，“不会的。”

乔治的灯亮起来，他软绵绵地“啊”了一声。

机器人的脑袋想不出合适的话，出主意，“你让哥哥摸摸你的脑袋还有腰，他是不是就会同意了？他很喜欢这样的。”

林入深听不下去了，打住008跟乔治的对话。

“把外面菜园的地犁好。”

乔治的身体重新变得僵硬，两侧的车门打开，犁地的装备落地，他机械的身体冲向外面的菜园。

008站起，因为刚被修好没多久，他卡顿地扭头，看向林入深：“哥哥，我需要犁地吗？”

林入深两只手撑着阳台栏杆，自上而下，“离那台发情的面包车远点。”

“还有，”他继续说，瞥到008的手，“别摸乔治的尾门。”

“乔治的尾门？”

008问。

林入深淡淡地看他：“你在对他性骚扰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