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
霍令宇在这家五星级酒店楼底下徘徊了半天,抽了两根烟,磨蹭到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刻,才强撑精神,跟着酒店管家上了电梯。
霍令宇实在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高中时期的李行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没见过他跟哪个同学拉过手。没想到同学重逢第二天就约在酒店,这有点超出霍令宇的认知度以外。
而且看昨晚路顶顶对他的控诉,显然是个老手。更匪夷所思的是,对象都是男生。
该不会从那件事之后,李行简的性取向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吧?
那他的罪孽又更深重了些。哪怕是酒店套房内一屋子西装大汉把他暴打一顿也行,好让他心底的内疚缓解一分。
不敢细想,霍令宇踏进了套房的门。
出乎意料,里面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大汉,也没有什么惨无人道的刑具,李行简似乎刚来不久,穿着西装马甲和衬衣,昂贵的定制外套就那么随意扔在沙发上。
他精致的眼睛往门口一瞥,不带任何温度,合上手中的工作文件,“进来。”
霍令宇垂下眼睛,“我过来是想跟你讲清楚的。”
他的这幅神情跟高中时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以前的霍令宇意气风发,染着一头红发在言德一中里肆无忌惮,也肯定不会跟功成名就的死对头那么低声下气。
这几年,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种巨变?
酒店灯光昏暗,香薰柔腻,格外暧昧。
李行简面无表情,也不说话。霍令宇便鼓足勇气:“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一开始你也知道,我们关系不好,我只是让严让去教训你,但我没有料到……”
突然眼前一晃,李行简极快地闪到他的面前,然后接着他感觉脸颊一阵剧痛,痛得他眼冒金星,一时竟有些站不稳,只能堪堪扶住身旁的软皮椅子。
李行简狠狠地朝他的脸打了一拳。
“闭嘴!”他青筋暴起,目眦尽裂。周围无人,他终于不再伪装,不再掩饰对霍令宇疯狂的恨意,再补一拳,将霍令宇猛地打倒在地。
拳头如雨点般落到了霍令宇身上,痛到极致。
而他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反抗。
李家培养继承人可谓是真刀实枪毫不弄虚作假,高中时像根豆芽菜一样的李行简现在却有着可以称得上专业的格斗技巧,打人拳拳到肉,干净利落。
就算霍令宇想反抗,也不是他在大街上跟人打群架的时候磨出来的花架子能比的。
他就这样一拳一拳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他以为自己可能要交代在今天的时候,李行简气喘吁吁,起身从身旁的酒柜拿出一瓶跟他同龄的名贵红酒,尽数倾倒在神智有些不清的霍令宇身上。
酒精接触到伤口的一瞬间,一种难以描述的剧痛几乎要把霍令宇淹没,他痛到下意识地弯曲身体,不停发抖。
李行简冷眼看着,就像看着一只濒死的毛虫。
“如果打我能让你发泄,那随你怎么打。那天之后老师说你一直在请病假,我去你家找过你,也没有找到。所有的老师、认识你的同学、你周围的邻居我全部问了,也没有任何你的消息。再后来,你就转了学籍。”霍令宇突然有些哽咽。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样子,你也没有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现在我跟你道歉,也不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那太奢侈了。
李行简居高临下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团垃圾,“那你是想怎么得到我的原谅?”
霍令宇的声音细如蚊虫:“怎么都可以,你来定。”
李行简坐到沙发上,他面无表情上下打量着霍令宇,目光赤/裸地像是剥开他的衣服。
霍令宇并不瘦弱,高中时期校运会长跑冠军,甚至一度保持校记录。他业余爱好就是打打羽毛球跑跑步,与其他发福或正在发福的男人不同,他始终保持结实的身材。
刚刚把他摁在地上暴打的时候也发现了,身下的男人没有一丝赘肉。
换言之,摸起来手感好,咬起来也不松松垮垮。
李行简双腿交叠,手臂搭在沙发沿上,眼神突然变得微妙起来,仿佛从刚才的你死我活的泄愤中,嗅到了一丝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场景瞬间变成胜者瓜分粘稠的、甜腻的果实。
霍令宇敏锐地嗅到这一变化。他心里出现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猛然抬起头,解读出来李行简眼底的深意。
成年人的世界向来是不把话摆在明面上讲的,大家靠着自己领悟的潜规则,谨慎地遵守。
李行简并不说话,倒是饶有兴致地观察霍令宇下一步的动作。
有时候,不明示是大家心知肚明的规矩。
霍令宇的心脏在不断的沉默中渐渐沉下去,他一咬牙,用颤抖的手脱去了外套。
紧接着是衬衣,裤子,露出骨肉匀停的身材。
高中时期初见端倪的宽肩窄腰已经瓜熟蒂落,被打中的皮肤逐渐泛红,无辜的仿佛是被人撬开的蚌肉。
霍令宇慢慢地、慢慢地膝行过去,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尊严抛弃。地上铺的、价格能顶他一年工资的地毯十分柔软。现在不是冬天,套房里的终年恒温就是为了脱光衣服调试的,可是霍令宇还是觉得冷,太冷了,冷到他浑身都在颤抖。
下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在他的手缓缓放上去的前一秒,头顶传来一声嗤笑。霍令宇抬起头,专属于李行简骄矜傲慢的眼神扫过他每一寸皮肤。
像是在嘲笑他没有自知之明。年轻有为、相貌出众的李行简什么男人找不到,漂亮的,娇气的,年轻的,可爱的,柔软的,争先抢后想要得到他的垂青。
而霍令宇,一个比他大两岁的男人,相貌上跟那些男孩比顶多算撑得过去,性经验几乎为0,不懂那些讨人欢心的技巧。年龄尚且如此,手段乏善可陈,实在没有让人称道的地方。
这样的他,竟然也会肖想李行简对自己有那种想法。
霍令宇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一样,满脸通红,巨大的羞耻感压的他喘不过气。他飞快地穿上自己的衣服,夺路而逃。
身后李行简笑得低沉,像看见世界上最大的笑料。
不过,若是霍令宇再聪明一点,细细回想,就会明白欲擒故纵也是李行简的拿手好戏。李行简从不屑于布置什么劳什子陷阱,作为一个优秀到恐怖的猎人,他只会让猎物心甘情愿地自己跳进竹尖陷阱,然后居高临下饶有趣味地看着它们流血而死。
但在这之前,他不介意玩弄猎物一下。
——
路顶顶毕业后都没有过一个正经的工作。当初跟风开家剧本杀店,没过几个月倒闭了。他不服气,又砸血本开了一家手办店,亏得连裤衩都不剩,他服气了。现在靠直播游戏和接点代练的活儿维持生计。
作为一个十八线的游戏主播,昼夜颠倒是常态,红牛旺仔轮着灌,偶尔出去泡泡吧都算改善生活,指望哪天来个温柔贴心的男朋友给他电竞椅和厕所两点一线的生活一个分叉。
爱情就像绑架来的猝不及防,他没赶上爱情,还没赶上绑架么。那天凌晨,出门买啤酒的路顶顶拐到一个拐角处,被一块大黑布蒙住了头,拖进了一辆黑色面包车。
路顶顶吓得嗷嗷叫,在第二声叫出来之前,被一块臭烘烘的抹布塞了一嘴。
面包车晃晃悠悠,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里。他用第六感感觉出面包车坐的满满都是膀大腰圆的男人。
劫财?他可提着两瓶便利店最便宜的啤酒。绑匪那么不识货?
劫色?路顶顶想到这两个字沉默片刻,一想到自己像干巴瘦猴一样的身材任谁也不觉得会是色。
最终指向唯一一种可能。路顶顶战战兢兢,欲哭无泪,想到家里还有霍令宇,不知道霍哥什么时候才能救他出来。
于是,在那些绑匪拨了他最近通话的人,他费劲嗓门喊了一句:
“霍哥,有人要噶我腰子啊啊啊啊啊——!!!”
五星级酒店的前台小姐礼貌又冷漠,在霍令宇不知多少次询问想要见一面李行简的时候,她涂着红唇膏的嘴一张一合重复好几遍的话。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没有叫李行简的宾客。”
路顶顶失踪已经好几天了,除了那通求救电话,没有半点消息。就在他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奇特又合理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公司里找李总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两人唯一合适的相见地点就是上次那个酒店。估计之前来找李行简的情人太多,前台小姐皮笑肉不笑,如同机器人一样回答着他的提问。
霍令宇这才有点意识到,他和李行简,现在的地位早已是云泥之别。如果不是在酒吧里碰巧偶遇,他这辈子都不会在见上他一面,唯一接近的地方就是新闻、报纸、热搜,说未来的李氏国际接班人怎样云云。
霍令宇并不气馁,也不闹事,他找了个能看见全大厅的安静角落里坐着。李行简并不常住这里,这更像是他带情人过夜的地方,说不定等好几天也不能看见他。
但现在是路顶顶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今天非要见到李行简不可。
等到后半夜,坐到腿都有些麻木,在他低头硬撑着身体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双名贵的皮鞋在他面前一闪而过。
霍令宇愣了一会,随后所有的瞌睡虫都一扫而空。他抬起头,只见李行简搂着一个年轻漂亮的男生,快步走进了电梯。
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他这里。
“等、等一下!李行简!”
在电梯关上的最后一秒,一只突然伸出的手硬生生挤了进去,差一点就被门夹住。
霍令宇那微微喘气的样子出现在李行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