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当家 第14章 第 14 章

014 二郎好手段

苏有林在镇上赁了一个小院，他昨日来镇上，主要就是为了这个事。

他在镇上没有亲友，好在这段时日见天进一趟药铺，跟药铺的满叔混熟了。那位老哥也是个热心肠，听说他要租房立即帮忙询问，茅家镇统共也就一条大街几条小巷，哪家有房子出租一问便知，不到两个时辰就租好了。

苏有林挑中的这个院子很小，只有三间土屋，住他们一家却是足够了。

屋子虽小，却是夫妻俩现在住的那间偏屋不能比的，而且房主人刚给屋顶换过茅草，一两年内都不用担心漏雨。

这院子不在镇上，它在镇东头外面，距离镇西的码头比较远，房子不大好租，租金便宜，苏有林赁了半年，总共花钱300文，如今他身家丰厚，觉得这300文很值当。

张秀却是老心疼了，她一间间屋子察看，一面看，一面习惯性抱怨：“要我说就该赁村里那个院子，院子比这个大，有五间房呢，院里还有一口井，一年只要500文，可不比这里合算？”

苏有林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吭声。

苏猫儿却是很想翻个白眼，决定从今天开始要好好教育自家亲娘，于是一脸天真地问她：“可是阿娘，住在村里的话，阿奶不是天天都要找你，你不是天天都要去菜园子？”

张秀哑火。

苏有林冲闺女眨眨眼睛，顺势开解媳妇：“昨日看了好几个院子，我觉得这一个最好。这个在镇东头，村里人想要过来先要穿过整个镇子，一般人都不想费这个事。再说在村里做啥事都有人盯着，我们但凡吃一口好东西，保管传到爹娘耳里，阿娘保管过来问你为啥不跟家里送一碗，到时候你要怎么说？”

张秀彻底没了想法。

她怕极了婆婆，如此一说，倒是觉得搬来镇上是真的好。

昨日听到蒋二虎受伤，她也给吓坏了，不过她那性子，往好了说是随遇而安，往坏里说就是绵软懦弱没有主见，毕竟自家男人好好站跟前呢，便不再自己吓乎自己，下意识放弃深研细究，倒是比苏有林更早走出来。

这会儿见了小院，虽然肉痛银钱，一想到从此都不用再看公婆脸色，只觉神清气爽，霎时间天也高了，云也淡了，又觉这钱花的很值。

看过院子，放下东西，一家人赶着驴车出门买家拾。

这可是大项，张秀估摸着怎么也要花上二三两银子，不想苏有林只买了一些米面油盐回家，另外买了几只碗和一个瓦罐，连锅子都没买。

张秀不解，苏二郎只神神秘秘道：“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不说张秀稀里糊涂，便是猫儿都猜不透她爹这是闹的哪一出，不过她不是真的小孩子，好奇心没那么重，她爹不说，便也不问。

放下东西，苏有林又带着妻女出门吃东西，这次进的是正规食肆，苏有林开口便要三碗面条。

张秀满脑子不能败家，正要说她和猫儿合吃一碗就好，不想闺女不贴心，抢先开口：“爹，肉！”

苏有林自觉死过一回，今天也是彻底想开了，又要来半斤卤猪头，张秀阻止不及，这顿饭三个人吃的头也不抬，个个肚儿圆。

从面铺出来，苏有林先送张秀和猫儿回家，自己赶着驴车再度出门。

张秀从昨日开始神经一直绷的紧紧的，她怀着六个多月身孕，又是收拾又是赶路，老早就倦了，一旦放松下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睡旁边的猫儿用手推推她，见她毫无反应，一轱辘坐起身，将小手搭到她的手腕上，为她把脉。

前一世，苏卉少时在青楼学了基本的医理药理，又做了好些年药膳，跟文人士子谈医论道那是头头是道，但真正说到问诊开方，她却是不会的。

只后来世道愈加混乱，医师稀缺，她赶鸭子上架也串行做起了兼职大夫。水平嘛，苏卉自觉还是要比庸医略强一些的，妇人疾病尤其在行，毕竟她医理基础扎实，又看过几本医书，还有大量病人练手，是一般的草药大夫没法比的。

好吧，最主要她是修仙者，可以用灵元作弊，试问哪个医师能比？

所以这会子给亲娘看诊，猫儿还是极有信心的。

细细把过一次脉，又调动经脉中那丝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元，将之输入到张秀体内，猫儿脸色愈发难看。

她知道张秀身体有亏空，却没料到亏空的如此厉害。

把完脉，看着娘亲那张尚算清秀却蜡黄无光的脸，苏小猫发了好一阵呆，最后一声长叹，重新躺到张秀身边，合上眼睛。

至少胎位很正，也不全是坏消息。

至于身体，先用灵元给她养着，等到弟弟生下来再来用药，总算家里现在不差钱，娘亲也还年轻，养的回来。

等到养好身子，还是要教她一门保命功夫，可似阿娘这样的性子，她能练好吗？

唉，真是头疼哪……

心里做着各种计较，苏猫儿眼皮愈发沉重，终于沉沉睡去，睡熟了都还皱着小眉头。

……

母女俩饱饱睡了一个午觉，等到猫儿迷迷糊糊听到说话声，奋力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已是申正时分。

外间堂屋里，苏有林正拿着一份文书跟张秀低声说着话，猫儿不声不响听了一阵，听出一点端倪，不禁挑起眉毛：感情她这亲爹胆子是真大，都敢跑到米粱帮去借银子了！

苏有林送妻女回家后赶着驴车离开，张秀还当他是还车去了，不曾想他一出门就拐去了米粱帮，立下文书，借了五两银子。

张秀这次是真给吓坏了。

不只吓坏，她还很是不解，明明家里有现银，为啥要借印子钱？

在她的认知里，没亲没故的，除了印子钱，谁家会借你银子？而但凡借了印子钱的，哪一个有好下场？

所以，一听到借债她就吓哭了，连声哀求男人赶快还钱。

苏有林自认能说会道，这会儿也被她整的没了脾气。

好说歹说，说了足足两刻钟，张秀终于听明白了：米粱帮借出来的银子，虽然也是高利钱，但跟真正的高利贷还是有区别的。

因为米粱帮将还钱日期和利钱数额都写的明明白白，不像高利贷，天天给你加利钱，让人永远也算不明白他那利钱是如何算出来的。

像这次苏有林借了五两银子，期限三个月，利钱是一两银子，只要在三个月内还上六两银子，他就不会有事。

三个月借五两还六两，这利钱也是吓死个人，但好歹不用倾家荡产，张秀终于不哭了，只是非常不解：“明明家里不差钱，为什么要去借？”

苏有林狡黠一笑：“家里的银子你敢拿出来花吗？”

张秀怔怔看他，不说话了。

苏有林再加一把火：“而且，我不作妖，爹娘会同意分家？”

张秀不笨，她其实还蛮聪明的，听自家男人如此一说，眼睛猛的睁大，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苏有林得意洋洋：“秀儿，这个米粱帮借钱啊，也是有规矩的……”

随着苏有林的讲诉，外屋的张秀和里屋的猫儿都听明白了：向米粱帮借钱，是需要质押物的，于苏有林来说，他的质押物就是苏家的农田。

苏家的田产都在户主苏老坎名下，从律法上来说跟苏有林不相干，但这难不到米粱帮。

他们问清楚苏家有多少田产，家中有几个男丁，此后便明确告知苏有林，最多可以借给他15两银子，质押物便是苏家的三亩农田。也即是说，他们认定苏有林有权分得苏家财产的三分之一，即三亩农田，三个月后苏有林还不上钱，米粱帮自会去找苏老坎收债。

至于苏老坎不给怎么办？

不存在的。

米粱帮借据在手，他们只是帮苏家提前分个家而已，合情合理，一点都不过份，这官司便是打到县衙，赢的也肯定是米粱帮。

不说张秀，便是苏小猫都听的大为叹服：人才啊……不对，这是鬼才啊，能想出这种鬼点子的，那就不是人！

所以，切莫小觑了天下英豪。

其实这个事吧，还要从苏有林卖黄芪那天说起。

那天他目睹一帮武师自米粱帮出来，又听猫儿讲他们在谈论收债云云，当时苏有林满脑子都是十八两银子，没有在意，可前天蒋二虎受伤，苏有林又想到这件事，这一次，他却是无比清醒。

以前找人借钱，一是为了给手上的银钱找个来路，二嘛，何尝没有让爹娘恶了自己，主动提出分家的意思。

而蒋二虎受伤，则让他铁了心要逃离苏家，这时候再想借钱这件事，心中无比坚定，打定主意就算付出几两银子的利钱，这钱他也非借不可。

是以昨天赁下院子后，他又去了一趟米粱帮，没想到事情远比想象中容易，而且简直就是为他苏有林量身打造的！

虽然为此要平白耗费一两银子，但只要能够顺利分家，这一两银子便花的千值万值。

于是，便有了苏有林手上的这份契书。

……

堂屋里，苏有林自觉办成几桩大事，得意洋洋：“嘿嘿，借多少银子也是有讲究的，知道我为什么只借五两吗？”

张秀一点就透，她望向自家男人，满眼都是小星星：“爹娘肯定怕你继续找米粱帮借钱，这下子都不用我们开口，他们巴不得赶我们出门……二郎你……好生厉害！”

“秀儿你真聪明！”

瞧见媳妇一副小儿女神态，苏二郎心神一荡，便给媳妇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还在人脸上啃了一口。

张秀给他闹出一个大红脸，赶紧将人推开，眼神慌里慌张直往四下里瞄。

躺里屋大床上的小猫儿抿唇一笑，翻身起床，悄悄打开后窗，麻溜地翻窗而出。

爹娘难得秀一次恩爱，她就不去打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