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徐开慈在TKV里问盛观南的话盛观南只回答了一半,剩下一半他觉得没必要说出来。
从盛观南的角度出发,确实没谁值得他用心喜欢,男朋友和导盲犬的区别,无非就是前者更细心也更有趣。
除了这点,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没多大区别。少年人的喜欢太轻了,轻到转头就淡了,隔天酒醒了就散了。
别说爱情,连友情都是这样。
就拿宁望来说,前几天还恨不能抓住空闲就往上音跑的人,最近却宛若人间蒸发了一般。
不但人不出现了,就连微信都不回。
电话倒是照常接,只不过也不会再是那副脆脆的声音,问要不要一起出去玩,搪塞的理由都是学习太忙没空,三两句话就挂了电话。冷漠得盛观南觉得电话那头换了个人,根本不是那个可爱的小宁望。
也约出来过两次,但不是盛观南约的,他现在可没那么大脸能请得动宁望。
是徐开慈接来的,他最近和男朋友和平分手,身边没个人出去玩怪无聊,生拉硬拽把宁望从学校里拽了出来。
不晓得是不是这个原因,宁望也不贴着盛观南坐了,就坐徐开慈旁边。
但盛观南又觉得不单单是这个原因,因为每次他偏着头和宁望说话的时候,宁望都只是淡淡回两句。回复的那两句还不如不回,尬得要死不说语气还生人勿近。
盛观南觉得自己要是能看得见,一定能清晰地看到宁望的额头上写着一行字——不认识,别套近乎。
或许是对男朋友的态度太过可有可无,盛观南反倒更珍惜朋友。
如果和男朋友吵架,那转过身的时候盛观南就已经在心里自动和那个人分手了。
但如果和朋友吵架的话,冷静下来后他兴许会去做那个主动道歉求和的人。
徐开慈值得他主动低头,以前高中复读的时候那个同桌也值得他主动求和。
那么宁望呢?
那宁望值得吗?
盛观南没想好,和宁望说破天也只是见过几次而已,论见面的次数还没谈的时间长的男朋友来得多,更遑论感情深不深。
但盛观南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去,至少该问一句“你最近怎么不理我啊?”
可惜盛观南面子比天大,好几次碰面了都碍于人太多没能问出口。好不容易等散场,又被身旁的小男朋友拉着离开,连和宁望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盛观南觉得自己大抵是没机会问出口,和宁望约莫着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断了。
今晚小男朋友要回家,欢乐场上又变成了他、徐开慈还有宁望这种诡异的组合。
不过还算好,徐开慈能活跃气氛,宁望也是。跟着他们玩过几次后宁望也成功地融入了他们这群浪得飞起的“混子”,玩游戏和喝酒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大声。
盛观南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难说宁望就是课业繁忙所以才没空,根本不是什么感情淡了。
要不然为什么今晚玩游戏的时候,他怎么又落落大方地凑近自己,嬉笑着接过自己手里的酒杯呢?
临近期末虽然都是艺术生,但也面临着考试。
第二天醒过来就要钻琴房里,大伙都不敢玩太疯,今晚散得尤其早。
因为要送宁望回学校,徐开慈今晚一口酒都没喝,端着果盘和西瓜汁陪了整场。
反倒是盛观南,因为视力的问题玩游戏太吃亏,走路已经变得踉跄,几乎是被徐开慈扔进车厢的。
“要不先送盛观南回去吧……”宁望没资格坐副驾驶,只能硬着头皮钻进后座和盛观南坐在一起。
他看着旁边眼睛半阖的盛观南觉得有些头疼,没料到这人喝多了不老实,总有意无意地往宁望这边挤。
透过后视镜徐开慈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盛观南,莞尔笑笑,“不用,没醉到那个地步。”
哪儿有醉了的人,还会把身边人的手攥那么紧的?看破不说破,徐开慈决定当一只只负责开车的机器人,由着后面的两个自己去闹。
盛观南没真的不省人事,相反因为酒精的刺激除无法改变的视力之外,他的感官比平时放得还要大一些,特别是嗅觉。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酒气,还能闻得到宁望身上的味道。
还是那股很淡的洗衣液的味道,混着宁望身上果酒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盛观南的鼻子。
唯独,没有那天晚上自己送给他的那瓶香水的味道。
“不喜欢么?”盛观南攒了很久,攒了好多想说的话,没想到最后打头的却是这句话。
问完后连盛观南自己先哂笑了一声,忍不住抬手摸索着探到宁望后脑勺摸了摸他松松软软的头发。
上车前盛观南确实有点走不稳,那会徐开慈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宁望不得已只能重新牵着盛观南,两个人的手交叠着一直到现在都没分开。
上车前还有缘由牵着手,上车后这个理由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宁望立马坐直身体,浑身的汗毛全都立起来。
上海的天已经转凉,夜风从灌进车厢里宁望顿时醒了大半,瞬间觉得难受得要命。无论是还在胃里晃荡的酒还是盛观南伸过来的那只手,都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动作太灵敏,几乎是一瞬间弹起来。这反应吓到了盛观南,黝黑的双眸迷茫带着点无措地“看着”宁望。
“怎么了?”喝过酒后的盛观南说话声音比平时还要再低一点,好听得宁望剩下的那一半酒也醒了。
不是宁望大惊小怪,他就是太久没有和盛观南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态被这轻轻一摸毁了个透彻。
宁望把头偏朝窗外不再看盛观南,干巴巴地解释顺带把手从盛观南掌心里抽出来:“不是……就是有点热。”
单方面失恋这件事最后还是被舍友知道了。
一个宿舍六个人,当事人宁望没有发言权,剩下的五个人分成了两个阵营。一边说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么?干嘛非得吊在盛观南这棵树上?另一边让宁望不要怂,不就是谈恋爱么还抢不过来么?
宁望被扯着聊了快一周的感情问题,最后被烦得不行,恶狠狠地拍着桌子发誓:“以后再也不打盛观南的注意,谁惦记他谁是小狗。”
就此宿舍里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个把宁望迷得七荤八素的瞎子,就连宁望他自己都好像严格贯彻落实了当晚的誓言。
一开始挺难的,睡前还是会忍不住翻一翻盛观南的微信。
这种感觉羞耻极了,宁望一边恶心地想着人家已经谈恋爱了,那自己就不应该再去惦记,不然可太打脸了,另一边又期待着盛观南会不会像前段时间那样,会弹来一句语音。
时间一长,戒断带来的不适感就没那么厉害。因为期待落空的次数多了,宁望就没那么期待了。
后来在某天从图书馆回来实在太困,都忘记了去看盛观南的朋友圈后,宁望发现对着空荡荡的朋友圈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渐渐就不去看了。
戒断好像就是这样的,慢慢来,一点一点剔除掉,好的坏的都剃掉,剃得干干净净的。
不去看不去想,时间长了也就不喜欢了。
可瘾这玩意儿,之所以叫瘾,就是因为它会扎根。
时间再长的戒断,自以为自己已经剔除得干干净净,但其实它的根还在。只要春风一吹,立马就吐枝冒芽,根本戒断不掉。
从出了门宁望就一直冷着脸,搞得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乐意牵着盛观南的,实际只有他心里清楚,从带着薄茧的指尖触碰到他的手,他就没勇气甩开了。
就像现在,明知道这双眼睛又不是真的专注地看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心软。
他心软地叹了口气,“没事,就是你手太凉了。”
盛观南怔了怔,放松下来也勾起嘴角笑了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有点凉……靠下来吧,你这么扯着我胳膊怪难受的。”
后半句话说着,盛观南轻轻扯了下宁望,将他重新拽回来靠着。
两个人又挨得特别近,盛观南都能摸到宁望的衣服布料,他今天穿了件马海毛的毛衣,摸着特别软。
在盛观南的脑海里宁望从一只小刺猬变成了一只小兔子,就是不知道这只小兔子是什么颜色的。
因为挨得近,盛观南又闻到了宁望身上的洗衣液味道,他又问了一遍:“怎么不用我给你买的香水?不是喜欢么?”
宁望翻了个白眼,搞不清楚盛观南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他压根就没说过自己喜欢香水,那天不停地靠着盛观南嗅个不停也只是因为喜欢盛观南身上的味道。
也不是那瓶香水不好闻,可每次拿起香水的时候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宁望早把他扔进了衣柜里了。
不提还好,提到了宁望又气得不轻,他冷着脸甩开了盛观南的手:“谁和你说我喜欢用香水的?我就没说过我喜欢香水,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么?”
上一秒还是乖巧温顺的小兔子,下一秒滑软的皮毛下又生出来了坚硬的刺。
刺得盛观南措手不及,连手都还悬在半空。
他感到费解,但仍旧很有分寸地把手缩回去。
不过自己忙活了一下去送出去的礼物被不喜欢始终让盛观南有点不开心,他压着火气讪笑着和宁望开玩笑:“哪有我一个人这样啊,前面那只花孔雀不也很喜欢么?”
驾驶座上的花孔雀觉得自己都快成隐形人了,没想到战火还能引到自己身上。
徐开慈想说吵归吵别扯他身上,想想又觉得算了没劲。看了眼后视镜,张张嘴又把声音咽了回去。
宁望瞥眼扫了下前面看戏吃瓜的徐开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无名火,反正烧得他理智都没了,也冷笑道:“那是你俩的事儿,别扯我,反正我不喜欢,也不稀罕。”
宁望觉得自己的脾气不算顶好的那种,高中的时候也因为一点点问题和隔壁班男生大打出手。但总的算下来,他脾气尚算得上温和,细数下来和朋友红脸的次数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
朋友尚且如此,更别说喜欢的人,还是第一次那么喜欢的人。
脾气温和,不舍得和第一次那么喜欢的人红脸,但不妨碍宁望觉得委屈。
不懂盛观南是真不知道他的心意还是在装瞎。
想到这个宁望又笑了下,不,他是真瞎。因为瞎,所以看不到宁望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的爱意。
他发誓他真的已经努力在压抑了,不然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盛观南的头打通,不会等到今天才红着眼睛吵这两句。
车里静了下来,只剩呜呜灌进来的冷风还在没眼色地叫着。
盛观南皱着眉定定地愣着,他需要缓一缓,或者说捋一捋,捋清楚宁望的不喜欢不稀罕是几个意思。
过了很久,他才堪堪开口,嗓音哑了很多,“你是真不喜欢吗?”
“嗯,非常不喜欢,特别是你送的那瓶,最不喜欢。”原本话不用说那么绝的,但,又不能撤回,宁望也只能哽着脖子硬着头皮把这个逼装到底。
盛观南恍若大悟般点了点头,“嗯……理解。”
这次换他坐直了身体,还顺便屁股一挪坐得离宁望远了一点。
先前两个人靠得太近,宁望原本还没觉得那么那么冷,突然分开冷风灌了进来,宁望冷得抖了个激灵。他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睛胀得厉害。
明明话都是自己说出来的,盛观南也只是顺着话说而已,搁自己听到这些话也会生气。
可看着盛观南坐直的身体,宁望又觉得难受极了,特别是在盛观南还未坐直前愣着的那副模样,宁望都觉得要是现在徐开慈停下车来把自己扔下车也是自己活该。
明明就是把最近的怨气还给盛观南而已,怎么反倒难受的是自己呢?
感谢阅读,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