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其这次确实被罚的有点严重。
杜丘早上到学堂,就看到曹天其刚坐下就从椅子上哇的一声跳了起来,然后就撅着屁股在书桌边站着。
杜丘刚想调侃他几句,就看到管家进来找他,说下午曹茂兴有事找他,让杜丘上完课直接去书房找人。
杜丘以为曹茂兴找自己,是自己写的自荐信有回应了,心情异常愉悦。
连曹天云和曹天其这两个小少爷听着课都感受到了。
下午,杜丘收拾好书本就去了曹茂兴的书房。
曹茂兴这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的家业除了靠他哥曹茂胜的帮扶,很大一部分还是他自己挣来的。
杜丘在他家工作一年多,他知道杜丘有才,也知道杜丘工作勤恳,还知道杜丘想借他之手攀关系。
所以,曹茂兴把杜丘叫来就是想跟他说,晚上在乐和居有一个饭局,有一些达官贵人会来,他可以带着杜丘一起去,能不能把握机会就要看杜丘自己了。
杜丘不知道是自己的自荐信,还是昨天自己帮忙找曹天其的原因,反正他的希望有了一点起色。
但是他的心里也存在着两种矛盾的心情,就是既有迫不及待,也有忐忑不安。
距离晚上的饭局还有些时间,杜丘一个人从曹家出来后,漫无目的的一直走到了城外的湖边。
杜丘偶尔有烦心事时,都会一个人到这里走走看看。
今天也不另外,他一个人坐在湖边看着被风吹起涟漪的湖面思绪万千。
一直到太阳落到山后面,他才起身往回走。
乐和居的门口,杜丘没站一会儿就等到了曹茂兴的轿子,曹茂兴下轿后也看到了他,朝他挥了一下手后,杜丘上前走在了曹茂兴的身后。
“今天户部的陈钦大人会来,还有吏部的萧廷方萧大人,当然还有一些在京城任职的,你自己有眼力见一些。”
杜丘跟在后面点头,还没有进去他已经开始紧张了,这些大人物他都知道,想到自己寂寂无名今天托了曹茂兴的关系见到这些人,内心又有些激动。
两人上了楼梯,快到房间门口时,曹茂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跟他说自己有事忘记了需要下楼一趟,让杜丘等他一下。
看到曹茂兴下楼朝店门口走去,杜丘站在二楼栏杆旁虚虚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不曾察觉身后的门什么时候打开了。
“公子怎么了吗?”
杜丘这才发觉身后有人说话,转身看到一身儒雅打扮的青年正微笑着看自己,一身装扮非富即贵,杜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跟自己说话。
“公子,你有事吗?”玄玉看杜丘没回,又问道,“我刚才看你站在栏杆边擦汗,京城这天气已渐凉,公子不会是身体不舒服吧?”
杜丘确定对方是问自己后,忙回道,“没有,没有,在下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来乐和居不就是吃饭而已,有什么事情能让公子这么紧张的。”
“是来吃饭而已,但是今天晚上的这一餐饭不同寻常,因为关系到在下的前途未来,所以在下紧张了一些。”
“你可不是一些紧张,我刚才打开门出来都怕你站在栏杆旁边要晃下去,所以才开口问一下你。”
“多谢公子关心,在下身体无碍,可能就是心里想多了而已。”
“你这一餐吃的到底是什么饭,需要让公子这样忧虑。”玄玉说着走过去跟杜丘并排站在了栏杆边,“可以的话,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就是······就是,在下不才。”杜丘犹豫着要不要说,但是在这个人生重要时刻,孤单闯京城的他也希望有人能听他说说心里话给他一些指点,所以他吞吐着还是对玄玉说了自己的心事。
大成国建国百余年,自建国初开始就有吏部考试和举荐两种为官途径。
所以杜丘跟玄玉说自己等一下就要通过别人的介绍去跟一些官员吃饭其实也没什么,他也跟玄玉说了自己两次吏部考试无果和自己漂泊京城的事,希望今天晚上可以通过自己的学识获得赏识,才会这么紧张的擦汗。
玄玉听完杜丘的话笑了笑后又拍了拍杜丘的背,“原来是这么回事,公子你放轻松就好,该是你的就会是你的,不用强求,自然发挥就好,想太多了反而影响你。”
杜丘感觉这青年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没想还挺会说话安慰人,笑着点头道,“谢谢公子的这番话,我会记住的。”
“那就好好表现。”玄玉说着看了一眼楼下后道,“有缘我们会再见的,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杜丘也跟着看了一眼楼下,看到曹茂兴正要上楼,转头要去找玄玉的时候,已经不知道玄玉走哪里去了。
杜丘跟在曹茂兴身后走进包厢的时候,看到桌边已经坐了好些人,看到曹茂兴进来都热情地站起来招呼他落座。
曹茂兴落座后也给杜丘一一介绍了一下在场的人。
户部的陈大人好奇曹茂兴带的人是谁,曹茂兴也给杜丘美言了几句,说是自己家的教书先生,工作勤恳学识非凡,希望能得到几位大人的提携。
在座的几个大人都知道曹茂兴他哥曹茂胜在朝中的地位,想必这么重要的场合曹茂兴能带这人来必定是很看重,所以都找杜丘说话。
杜丘一一作答,话正说到一半,门突然开了,杜丘回头,居然是元明宴来了。
在场的人都站起来迎接,明显比刚才曹茂兴进来还要热情,杜丘一头雾水跟着站起来,他对元明宴的认识还停留在曹家两个小少爷给他的普及,根本想不通一个京城的红人而已,居然派头大到枢密院和吏部的大臣都要起立迎接的程度。
众人落座,杜丘认真地看了一眼元明宴,还是跟那天在清歌苑一样会让人眼前一亮的风度,笑的光彩夺目。
元明宴环视在场的人,目光却连看都没有看杜丘一眼,举杯笑道,“让各位久等了,在下先自罚三杯。”
众人也笑着附和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来早了,哪里是元公子来晚了。”
只有杜丘还没有跟上这客套,坐在那里没有开口。
元明宴笑着喝完三杯酒,旁边的萧大人就笑道,“难得元公子能来,今天晚上元公子有啥要求尽管说,玩到尽兴而归。”
元明宴,“萧大人真是太会满足人了。”
“哪里,元公子高兴了,能帮我们在太子面前多说一些好话就好了,你我都知道,现在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太子了。”
杜丘知道现在朝廷里两党暗斗,大皇子对阵太子党派里得势的是太子一党,人人都想着巴结,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元明宴居然跟太子都有关系,而且看今天晚上这阵势,两人还不是一般的关系,不然陈钦和萧廷方这样的朝廷重臣不会去巴结他。
“杜先生。”曹茂兴看杜丘这么重要的场合出神,低声叫了他一下。
杜丘回神尴尬看了看桌上的其他人,幸好大家目光都在注意着元明宴,根本没在意他的走神。
突然,元明宴拿着手里的酒杯对着桌上的人数起了数,“一,二,三。”数到最后一个四的时候,正好指着杜丘。
两人对视,杜丘不知道什么意思。
元明宴已经移开视线,笑道,“今天晚上各位大人真是好雅兴啊,带了这么多新人过来,可惜都不对我的胃口。”
杜丘没听明白元明宴这话什么意思,他刚刚是有注意到几个官员都带了比自己年轻的青年来赴宴,以为跟自己目的一样。
在座的官员倒是没想到元明宴这么直白,都尴尬倒酒夹菜掩饰起来。
元明宴又移回视线看着杜丘,故意道,“咦,教书先生怎么也来了?”
杜丘想起那天在清歌苑对待元明宴的态度,心虚不已道,“元公子,在下那天有眼无珠,望你见谅。”
他当时以为元明宴只是个流连风月场所的名人而已,所以才会那么不待见元明宴。
坐在旁边的曹茂兴不甚明白,“元公子跟我们家先生认识?”
那天曹天其和下人一起回到家并没有细说清歌苑的事情,曹茂兴这才一无所知。
元明宴喝了一口杯里的酒,跟曹茂兴解释道,“认识,托了你家小少爷的福才有幸认识,不过······”元明宴又喝了一口酒才道,“那天我以为杜先生是个不识抬举的人,今天能有幸在这种场合见到杜先生,看来杜先生还挺识时务的。”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杜丘低头尴尬不已。
曹茂兴不知道两人的过节不好多问,在座的其他人更是看热闹,都没有回话的。
元明宴觉得无趣,转头问曹茂兴:“尚书大人今天晚上怎么没来?”
曹茂兴,“兄长今天突感身体不适,在家里休息。”
杜丘知道元明宴问的是曹茂胜,原来今天晚上有邀请了曹茂胜。
杜丘虽然给他写了两次自荐信,但是一次都没有见过曹茂胜,想到如果今天晚上是曹茂胜在场,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表现。
被元明宴这么一搅合,杜丘整个晚上没说多少话,都是看着那些官员和元明宴在谈笑风生,在场官职比较高的陈钦和萧廷方还一直在恭维着元明宴。
这顿饭一直吃到乐和居快打烊才结束,别人都乘轿子走后,杜丘一个人走在了最后,一个刚刚跟他一起在席上的年轻人放弃坐轿主动朝他走了过来。
年轻人道,“还记得我吧。”
“记得,记得,你是跟陈大人一起过来的吧。”
杜丘看年轻人身材纤细,打扮精致,走过来身上还有一阵好闻的香味,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根本没有好好收拾就来了。
年轻人笑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却问道,“我看你刚才在席上一直出神,在想什么呢?”
杜丘看年轻人态度真诚,跟年轻人说了自己对元明宴的疑惑。
“他跟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是太子的伴读,俩人关系肯定很好。”年轻人觉得杜丘可能是书呆子,但是看着有趣,他还是很愿意给杜丘解疑答惑的,就继续道,“元明宴的曾祖父是大成国建国的有功之臣,元家后人仕途也是一帆风顺,在大成国地位一点也不低,你就说元明宴这个人,从小就是在皇帝跟前长大的,出入皇宫跟自己家一样,晚上的陈大人萧大人为什么一直都捧着元明宴,还不是因为他在皇上太子面前说话比谁都好使。”
杜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是自己看错了,一直误认为元明宴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红人而已,哪知道人家是忠臣良将的后代。
年轻人看他在沉思,在旁问道,“公子是曹家的教书先生,怎么晚上也会来赴这个宴请。”
“在下不才,考了两次吏部考试都没有什么结果,曹老爷大度,带我过来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自荐的机会,所以在下就跟着曹老爷过来了。”杜丘说着有些惭愧。
“原来是这样。”年轻人这下知道杜丘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就没有言语过多,跟他告别道,“杜公子,在下有事先走了。”
杜丘转身看他,原来他的轿子和仆人都在后面等着。
年轻人上轿前又朝他问道,“杜公子,你是在哪得罪过元公子吗?”
“说来话长。”杜丘无奈笑道。
年轻人没有再追问,点头要上轿。
杜丘忙道,“公子······”他想交这个朋友。
年轻人背对他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挥手回道,“谢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