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想成为一名流浪者吗?”
镜子国政务服务大厅三楼,随亦可被流浪者大爷按在最角落的座椅上。他听到了工作人员的问话,却实在很难给出回答。
无他,只是因为这头戴贝雷帽的绿毛,正秀着他的肱二头肌,一边嘴角高高翘起,对着随亦可露出一个标准的霸道总裁式的微笑。
“桀桀桀。”绿毛工作人员笑了起来,像是某个动漫人物击碎屏幕来到三次元,“看你现在的穿搭还不足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流浪者啊。”
随亦可机械地牵动了下嘴角,可您现在的穿搭难道跟政务工作人员沾边吗?
“不是这么回事!”流浪者大爷在一旁插嘴,“我不是带他来找工作的。”
正张着嘴巴四下打量的随亦可回神片刻:啊?原来流浪者还是份受政府认可的正经工作?
绿毛工作人员闻言神情严肃了一些,他微微俯身靠近流浪者大爷,开始询问更多关于随亦可的事情。
而随亦可本人则仍处在对目之所及的一切无法理解的震惊中。
政务服务大厅三楼专门负责镜子国居民的户口和身份管理,但这里与随亦可之前去过的政务服务大厅完全不同。
这里没有叫号机,没有小窗口,没有固定的座椅,没有穿着统一的工作人员。一整个大开间里桌椅、电脑各具特色的凌乱地摆着,越靠近窗户的地方越拥挤。
随亦可看到一张处处挂满粉色装饰的桌子,他猜想这桌子的主人一定是个萌妹。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桌子的主人一手握着咖啡,一手掐腰,妖娆地扭着腰回到工位上,对随亦可娇俏wink,并附赠飞吻一个。
随亦可嘴角上扬地弧度更大了,甚至喉咙里也发出呼哧、呼哧地笑声。他弄出的响动打断了正在说话的绿毛和流浪者大爷,他们齐齐看向随亦可,又很快对视一眼,露出无奈又痛心的神情。
随亦可仍在笑着,只是笑得着实有些难看。他亲身实践了人在极度震惊和过于尴尬的时刻是会通过微笑保护自己的。
但不远处的“萌妹”似乎并没有看穿随亦可的保护笑。他穿着一身超短肉粉连衣裙坐在办公桌前,将那双没有进行体毛管理小胖腿妖娆地缠绕在一起,还在对随亦可抛着媚眼。
随亦可:这辈子都对萌妹PTSD了!
“我听他说他是来自什么种花家的。”流浪者老人趴在桌子上,对绿毛工作人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放轻声音,“他这里似乎有问题。”
“我脑子没问题。”随亦可终于找到理由从那片扎眼的粉色中抽回视线,他看看流浪者大爷,又看看绿毛工作人员,心道:怎么看也是你们脑子有问题吧!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绿毛工作人员看随亦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连忙出声安抚,顺便对流浪者大爷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您叫什么名字?”绿毛工作人员一边打开户籍查询网页,一边问随亦可。
“随亦可。”
“随、亦、可。”他慢吞吞地敲下这个名字,等待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没这个人啊。您还记得您是在哪里出生的嘛?或者您家里还有什么其他人?”
随亦可冷脸背出身份证上的住址,被人说成是脑子有病,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我是孤儿,没有家人。”
“啊。”绿毛工作人员再次和流浪者大爷对视一眼,他略感抱歉地对随亦可点点头,又问:“那您现在住在哪里?”
随亦可再次冷脸背出他的租房位置,顺便解释:“我一觉睡醒就在你们这儿了,在那个流浪者专用休憩区。”
“对对对,我就睡在他旁边。”流浪者大爷在一旁帮忙解释,“我们俩聊了几句,我才发现这小伙子好像不太清楚。”他悄咪咪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好,我知道了。”绿毛工作人员点点头,“但镜子国还从未出现过像您年纪这么大的黑户。”
“黑户?”随亦可拔高了音调,他也是28年头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是个黑户。
“您别激动。”绿毛工作人员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严肃,“镜子国会对每一位出现在这里的人民负责。稍后我将会为您申请新的身份证明。”
“什么镜子国?什么新的身份证明?”随亦可有一种无法跟他们正常沟通的无力感,“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回我的国家。”
“您的国家?”绿毛工作人员再次皱起眉头。
“种花的。”流浪者大爷在一旁补充。
“可我们从没听说过这世界上竟还有这样一个国度。”绿毛工作人员不解地摇摇头。
随亦可:我也从没听说过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一个叫镜子国的地方!
“哎、哎,”流浪者大爷戳了戳工作人员,将他拉到一边,鬼鬼祟祟地看了随亦可一眼,小声说,“我四处流浪时曾听人说过这种症状,就是一觉醒来后非说自己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我看这小伙子大概也是这样。”
“可他确实没户口啊。”绿毛工作人员说,“难不成他是突然从天而降的?”
“这个先不管了。你就先给他补办个新身份证,帮他找个活养活自己。”
绿毛工作人员很是认可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我都不知道他擅长什么,怎么给他安排工作啊?”
“他说他家是种花的。”流浪者大爷思索着,“不如就让他去当园丁吧!”
“也不是不行。”绿毛工作人员再次点头,“他的事情多亏了大爷你,我会将您的事迹上报的。”
随亦可看着他俩头对着头,窃窃私语地说了半天,一种不太好预感的爬上心头。果然,他看到那两个奇怪地家伙突然对彼此嘿嘿嘿地笑了起来,像是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
绿毛工作人员重新坐到工位上后,便没再多余问随亦可什么问题。他十指翻飞在键盘上敲着什么,旁边的打印机很快开始工作。
不过十分钟,一张花里胡哨的证件便被推到随亦可面前。
绿毛工作人员满意地开口:“这是根据您的形象特征专门为您定制的新身份证。还有这个,”他将一沓文件递给随亦可,“这是您的新工作,包吃包住,月休八天,一月五万镜币。”
“镜币?”
“嗯,”绿毛工作人员思考了一下,“就是货币,用来买东西的,您可以理解吗?”
“哦。”随亦可点点头。
“还有这个。”绿毛看他一脸茫然,又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镜子国的公民守则,能帮助你快速适应镜子国的生活,记得仔细阅读哦。”
“好的。”随亦可呆呆地接了过去。他还沉浸在月薪五万的冲击中,也不知道这镜币和人民币的兑换比例是多少,等他回去后在这里挣的钱还算不算数。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您只需要在这里签好字,就可以去工作地点报到啦!”绿毛工作人员将最后一张纸推给随亦可。
“哦哦。”
有几个瞬间,随亦可的脑子已经停止了转动,他机械地拿起签字笔,像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操控着签下自己的名字。
他看到绿毛工作人员对他微笑着摆了摆手。窗边粉色办公桌的所有者仍矢志不渝地秀着小胖腿对他抛媚眼。
形形色色奇怪的人在政务大厅里走来走去。
他就跟在那个穿着七彩塑料袋的流浪者大爷身后,看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往前走着。
等随亦可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大爷送到了自己工作的地方——一座巨大的、雄伟的、古朴庄严又绿意盈盈的庄园。
“小伙子,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流浪者大爷拍拍他的肩膀,“公民守则你记得看。”
“哦。”随亦可点点头,目送大爷走远。
他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接触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位奇奇怪怪却善良可爱的流浪者大爷,他带自己去办理新的身份证件,又将他送到工作地点。萍水相逢,大爷却尽心帮他。
而现在大爷要走了。许是雏鸟情节,随亦可竟生出了一些不舍。
“大爷,您要去哪啊?我以后怎么找您?”随亦可在大爷身后喊。
大爷转过身来看他,对他做了鬼脸,“我是流浪者,自然要四处流浪。如果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的!”
大爷对随亦可摆了摆手,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随亦可看着大爷走进奇形怪状的人流,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手里拿着从政务大厅办好的身份证、工作合同以及一张镜子国公民守则。身份证上的他直愣愣地看着镜头,黑框眼镜遮住他浓长的眉毛,看上去有些呆,也不知道绿毛是什么时候给他拍的。
除了那张略显呆愣的照片之外,这张身份证和他之前的身份证相比,根本没有任何一点相似的地方。
这根本不像是证件,更像是绿毛自己研究的手账,整张卡面都是大片大片的绿色,正面只写着随亦可的名字,背面茂密的森林深处还蜷着一只正在睡觉的小浣熊。
小浣熊身下还藏着一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小字:临时身份证件。
绿毛说这是根据他的形象专门定制的,随亦可抿了抿唇,心道:难道我很像一只小浣熊吗?
他正盯着自己的证件出神,没察觉身后庄园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你就是新来的园丁?”
一道沉郁傲慢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随亦可吓了一跳,拇指一松,身份证从合同上滑落到地上。
他弯腰去捡,身后那人的动作却比他快了许多。
随亦可直起身子前,看到那人穿着一双红色的漆面皮鞋,对眼睛不怎么友好。
“随亦可?”眼前的男人长得极为高大,眉眼深邃,鼻梁挺拔。他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白色西服,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在阳光下变换着色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
男人的目光在身份证上短暂停留,又落到随亦可脸上,打量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听说你是种花的?”
“啊?种花的?”随亦可指了指自己,“我?”
“你不是来做园丁的嘛?”男人浓眉微蹙有些不耐烦。
随亦可再次疑惑,“啊?我吗?”
“哦对了,”男人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眉间的褶皱又忽然松开了,“他们说你脑子有病。”
“不过没关系,我是这片庄园的主人,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在随亦可震惊的目光中,男人拿过他手中的工作合同,翻到工作信息那一页。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随亦可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顺便看到了他名字下的工作内容——布莱尔庄园园丁,负责对蔬菜、花卉、果树、茶叶等作物进行养护。
在随亦可瞳孔疯狂的震动中,男人对他伸出了手,语气淡淡道:“正式介绍一下,我叫贾臻真,你的主人。”
贾臻真表面:我是这片庄园的主人,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贾臻真实际:我是你的主人,只有我能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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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谐音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