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脸上也有伤,此刻面无表情地坐在紫毛对面,显然对他这种没有半点技术含量的口嗨不痛不痒,红肿的嘴角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勾起一个笑。
紫毛旁边穿着夏威夷裤的男人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吐了口唾沫:“小杂种!笑什么笑!信不信老子……”
“怎样?”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贺也川突然抬头,冲夏威夷裤投去一个冰冷的目光,“再多说一个字,今天出了警局我让你回不了家。”
夏威夷裤瞬间噤声了。
这要放在平时他们这种级别的混子是万万不敢招惹谢珩和贺也川这样的人物的,他们两个背后一个谢家一个贺家,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顶多也就揍揍苏子哲解解闷。
但是偏偏今天刺青带了人亲自来挑事,势必要把先前的小姑娘找出来,说什么不能丢了面子。
紫毛不服气地在心里骂了一声,去你的面子,你是有面子了,把我们两个给干警局来了,结果刺青转头拍拍屁股逃走了。
警察拿着单子出来,看着谢珩三人身上的校服,无奈地叹气,又转头对夏威夷裤和紫毛说:“这种情况下次不允许有了,念在是初犯,又没有人受伤严重,所以处罚不严……”
苏子哲立刻戏精上身,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警察叔叔!他们不是初犯,他们欺负我这个英俊潇洒的美少男,今天要不是有好心群众报警,我们三个恐怕都得被他们打死。”
谢珩:“……”
贺也川:“……”
“我艹你m苏子哲你没良心!明明是你……”紫毛暴起,骂人的脏话说了一半被警察摁回椅子。
“坐好!嫌处罚不够重是不是!”警察也知道谢珩和贺也川的身份,对有些事也是心照不宣,“好好整改,以后不许再打架了,听到没有!”
紫毛讪讪地点点头,又恶狠狠看了苏子哲一眼。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谢珩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是是张队,有任务我肯定是义不容辞的……啊?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到……也不是,主要是我女儿预约了明天要去医院,我不得陪着嘛,哎呀,行行行,张队您甭担心,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是许正荣。
他刚挂上电话走出楼梯,就看到几个大小伙子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其中还有一个面孔莫名有点熟悉。
同事笑着打招呼:“许队长,下班啊?”
“是。”许正荣微笑一点头,“这是……又有案子要处理?”
“害,算不上案子,几个青年闹的不愉快。”同事摆摆手,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解释。
谢珩在贺也川和苏子哲疑惑的目光中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根本不属于他的那种笑:“许叔叔?好巧啊,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了。”
许正荣刚才看着就熟,现在这么大个人走到他跟前,他从警多年的优秀记忆力让他立刻就叫出了他的名字:“小珩?真的是你啊!刚才我看着就像,怎么,都上警局来了,被人欺负了?”
这么多年,他知道如何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学生,把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深深藏于皮囊之下。
“闹了点小矛盾,不要紧。”谢珩曲着一条腿,又看似满不在意地拿手遮了遮脸上的伤,“许叔叔,已经这么晚了您就快回家吧,我不耽误您时间了。”
许正荣立刻一拍脑袋:“还真是!等会还得去买点夜宵给衿衿带回去,这样啊,小珩,叔叔先走了,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给谢珩留了个电话就匆匆扎进夜色中离开了。
走出警局的时候,路边的路灯都已经灭了,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城市到了这一刻才算真正安静下来。
贺也川蹲在路边搓了搓手:“这次这么一闹,刺青应该短时间之内不敢闹事了。”
谢珩嗯了一声,也跟着他在路边蹲下来,形象算不上多好,两个人都长了一张不俗的脸,所以违和感更重。
“但是我觉得有点古怪。”贺也川仰头看着路灯,“以前刺青虽然也闹事,但是从来都不敢闹到我头上来的,今天倒是明目张胆指名道姓地来挑衅,有点不对劲。”
谢珩也觉得不对劲:“那群不干人事的东西打架、勒索,什么事都干过,没理由盯上刚转来的许衿,这里面肯定还有点什么内情。”
夜晚的凉风吹过,贺也川把烟摁灭在地上,随手一扔丢进垃圾桶,轻笑一声:“许衿到底是你什么人,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天天围在人家屁股后面转,也难怪人家讨厌你。”
“讨厌我?”谢珩笑着重复这句,“哎…今天好像又惹她生气了,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
许正荣回家路上买了点馄饨打包带回来,许衿听到声音去开了门,见到热气腾腾的夜宵,眉眼间总算有了点笑意。
“爸,你最近天天加班,很忙吗?”
一提这个许正荣就无奈叹气:“你妈妈最近忙学校的事,爸爸明天还得出个任务……南区银座商厦里出了起命案,疑似是连环案,所以明天……”
许衿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但仅仅只是一秒她就又低着头小口吃着:“没事,医院我可以自己去,反正都是老熟人了,你出任务……注意安全。”
许正荣满脸愧疚,感觉亏欠许衿太多,他年轻的时候就是市局里的骨干,没几年就当上刑侦大队的队长,破获的案子不说上千也有几百,所以经常没时间好好陪伴家人。
许衿四岁那年上幼儿园,有一天林雅因为学校开调研会没法去接小许衿,匆忙打电话给许正荣,却没想到小姑娘见到许正荣以后张口就说不认识,又哭又闹,最后甚至还报了警,闹了好大一场乌龙。
“我今天下班的时候,在局里遇见小珩了。”许正荣突然说,“谢珩你还有印象吗?那孩子现在张开了啊,以前是个毛头小子,现在看着倒有几分模样。”
许衿内心没有太大波澜,哦了一声就低下头继续吃饭。
许正荣也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对,于是赶紧住了口,洗澡去了。
夜晚的天空上繁星闪烁,明亮的月光挂在上面,从窗户往外探出头,正好能看到那边的海。
许衿靠在窗边,眼睛看向那片海,仿佛又穿过海,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曾经也是这样一片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倚着巨轮的围栏往下看,水面仿佛顷刻间被赋予神奇的魔力,让人看了总忍不住想要往下跳。
那段记忆的细节已经模糊了,深不见底的大海,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扶在栏杆上纤细洁白的手指……
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来,一把挽上许衿的胳膊,声音如名字,几乎能甜出蜜来:“怎么在这里发呆啊,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许衿笑着点点头,随即又皱了皱眉头:“蜜蜜,我太紧张了,等会可能发挥不好。”
还不等白裙女孩答话,另一边就有两个工作人员走出来:“许衿,田蜜,可以入场了,去后台准备一下吧!”
……
许衿猛地打了个喷嚏,发现眼眶有点湿,她随手抹了一把脸,又顺手拉上窗帘开了灯,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指尖开始无意识颤抖,心里也莫名烦躁起来。
意识到可能是病情又发作,她轻车熟路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小药瓶,从里面倒出几粒药吞下去,动作不太稳,甚至还掉了几片药片,吃完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会物理题,感觉心里稍稍平复下来。
这种情况许衿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全无睡意,又怕许正荣看了担心,她把房间的灯关了,只开了一盏小台灯,背了会课文,又把数理化的错题巩固了一遍,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许衿半点睡意都没有,心跳还是有点快,经验告诉她如果现在睡觉的话大概率会做噩梦。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许正荣说下班的时候遇到谢珩,他去警局干什么?明明下午还见过,莫名其妙消失以后晚上人就去了警局?
许衿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摆弄圆珠笔,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去报警有人刮蹭了他那辆天价车不赔偿吧?
她弯了弯唇角,被刚才的想法逗笑了,想着想着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一睁开眼,天已经亮了,这一晚她趴在桌子上睡得腰酸背痛,浑身的关节都疼,脸上还被硌了一个印子。
桌子上摆满了铺的乱七八糟的书,简单一收拾,又算了算时间,不到八点的时候嘴里就叼着一包奶出了门。
在电梯里接到林雅的电话:“衿衿,出门了吗?打车记得带手机,你平时不拿手机,今天可不能忘了。”
“我知道了,妈。”许衿应声,又发现信号不太好,“你们学校事情也挺多的吧?快去准备吧,不用担心我这边,就是去看个医生,中午就回来了。”
“行,等会妈妈手机可能听不见,有什么事就给你爸打电话。”
“好。”许衿出了电梯,把喝完的袋子顺手扔到路边的垃圾桶,“不说了妈,我到小区门口了,先打车。”
电话那头能听到嘈杂的人声,想来林雅应该也很忙,实在放心不下才打了这个电话,许正荣一早就出现场了,她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打扰他。
就在这时,许衿脚步蓦地一顿。
她看到,在小区门口的绿化带旁边,谢珩换了一身行头,宽松的白色衬衣和牛仔裤,脚上踩了一双平时都不怎么见他穿过的运动鞋,此时正双手插兜,背对着她的方向低头玩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