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沉沦 第4章 回忆

时间跟风一起从身边吹过，赵历满脑子还是蒋木沉刚才说的“载过”，八卦地竖起耳朵等待他的回答，可耳旁除了风声就是摩托声。

其实也没沉寂多久，但赵历却觉得像一辈子那么漫长，率先在这阵寂静中败下阵来，他讪讪开口道：“蒋哥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嗯。”这句话很快得到了回应。

“……”他决定闭上嘴巴不再多话了。

刚这样想着，摩托车正好开下龙坡转弯，看到不远处亮着的窗户，赵历又咋呼出了声，“稀奇啊，胡阿婆家居然还亮着灯。”

“蒋哥前面停一下，我去阿婆家买包烟。”

目光落在小卖部门前立着的路灯上，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昏黄的路灯再次忽闪了下。

丝毫没有减速，蒋木沉目视前方，径直将车从店前开了过去，并且在身后的人抗争之前说：“太晚了，明天再买吧。”

到嘴的话被堵住，触手可及的烟也飞走了，赵历欲哭无泪，但还坐在车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蒋哥能大晚上的开车来接他已经够意思了，是自己额外的要求太多，怪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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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路过的小卖部内。

夏予晴吃完泡面，本想顺手把碗洗了，外婆一个劲阻止，推着她回房间休息。

老房子是“田”字形，一共四个房间。左右两个“日”字连在一起，外婆住左边，外面的房间开了个大窗口卖货，里面的房间休息。右边一个房间是夏予晴小时候住的，另一间堆货。

她离开老家后，右边两个房间基本上都用来堆货了，沙发和床上堆得满满的，因为靠里的房间多放了个外婆给自己买的棺材。

现在她回来住了，外婆勉强把床上堆的货顺开，给她腾了个睡觉的地方。

“先将就一晚上，明天你再自己收拾收拾。”胡春凤支在门口跟她说。

“外婆你也早点休息。”夏予晴点头应声。

关上门的瞬间，灰尘扬起，在灯泡下飘舞。夏予晴从一堆纸箱里穿行，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从后门出去。

老房子后面有一片小竹林，紧邻着一条小溪，不远处就是冷潭。

以前那种和猪圈连着一起的开放式茅厕已经被填了，外婆找人在后门新建了卫生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马桶、洗漱池和淋浴设备都有。

夏予晴在狭窄的卫生间简单洗漱完，路过外婆的房间看到她已经熄灯了，于是放轻脚步，关门时也小心翼翼的，避免搞出太大的声响。

往里走，路过屋内静静躺着的棺材，明明是很短一条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走过了外婆一生的感觉。

回忆和现实交织在眼前，夏予晴在床上躺下，偏过头看见了墙上留下的熟悉涂鸦。

那是她小学看《格林童话》时照着书上黑白简笔图案画的莴苣姑娘，她还记得当时家里只有这一本课外书，看得纸都翘边了。

屋里的灯是拉绳式，“咔嚓”一声，她关上了灯。

在黑暗里，枕着最初的童年回忆，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夏予晴还在梦里，一阵砰砰敲门声将梦搅散，她跌跌撞撞地走着，被地上堆货的纸箱绊了几次。

终于走到门边，实在是太困的她简直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打开了门。

外婆的嗓门大声，“我肚子痛，你给我看会儿店啊！”

等她反应慢半拍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开口问问外婆身体情况，胡春凤已经消失不见去厕所了。

门外空荡荡的，眼前是笼罩着晨雾的群山，轮廓模糊不清。六点多的天蒙蒙亮，一切像水墨画般展开，带着潮湿雾气。

夏予晴穿着睡衣走出屋，看见隔壁小卖部窗口的木板已经拿开了，屋内没亮灯，就着晨光开店。

还没完全醒，她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有些懵地站在门口，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大风毫无预兆地刮过，冷得她一哆嗦，环手抱臂，没想到在炎炎夏天还能吹到那么凉的风。

果然大山就是最好的天然冰箱，她快速缩回房间，从包里掏出一件外套裹上，再顺手拿了杯子和牙刷出来。

因为外婆在卫生间，所以她只好在外面的水池露天洗漱，就在家门口，刚好还能看店。

蹲在地上，她动作缓慢地刷着牙，有气无力、昏昏欲睡，泡沫糊在唇角险些刷睡着了。

一道跑步声打断了她的睡意，由远及近，规律沉稳。

她仿佛上课被抓到打瞌睡一样，急忙重新握紧手里松散的牙刷，眨了眨眼试图打起精神来，喝水呼噜噜地漱口。

这时那个人也从她身边跑过了，两个人谁也没看谁，该跑的继续跑，该刷牙的继续刷。

夏予晴刷完牙才直起身，眺望的视线刚好赶上了他跑步远去的最后背影，灰色速干跑衣，黑色运动裤。

空空如也的大脑里忽然有了画面，是她以前刷到的搞笑短视频，内容是回乡之后早上跑步的年轻人被乡亲们议论为“大清早的不知道刚从哪个人的被子里跑出来”，人家明明是锻炼身体跑步，到嘴碎八卦人眼里变成了偷情跑路。

想着想着莫名其妙害她笑了一下，仅是一瞬间夏予晴就回过神来，低头拧开水龙头冲洗牙刷，暗自下定决心，回老家一定要戒掉这些没营养的短视频。

再看下去人都快傻了，大早上脑子刚启动居然就是这种奇怪的联想。她放下杯子，用手捧水泼在脸上洗了把脸，拿毛巾随意擦干。

整理完进屋坐在外婆杂货铺里，她双肘搭在桌上，透过卖货窗口往外面望去，看天一点点变亮、浓雾飘散变淡，世界逐渐明晰起来。

偶尔响起几声鸟鸣，更多时候是寂静的，她很久没有那么纯粹地待在一片平和宁静里。

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看着清晨的一切。

脚步声再次响起，夏予晴注意到窗口外多了两条腿，黑色运动裤随着动作贴在小腿肌肉上。

小卖部的位置稍比道路矮一些，要走几级阶梯下来。

今天的第一单生意来了，坐在椅子上的她挺直后背。

那人徐徐走下台阶，看见熟悉的灰色衣服，她认出来是刚才晨练跑步的人，既然是运动完，那可能是来买水的？

默默在心底检索着矿泉水的位置在哪，她不确定地扭头看了眼柜子，正好错过了那个人走到窗口面前站定望过来的视线。

“你好，拿包烟。”他礼貌出声。

意料之外的走向，已经锁定矿泉水位置的夏予晴转过头来，就这样跟他对视上。

“红塔山。”他补了句。

低沉的嗓音跟他硬朗帅气的长相很适配，刚跑完步却丝毫没有什么疲惫感，反而浑身散发着一种挺拔松木的精神气。

“稍等。”夏予晴麻利地站了起来，转身到后面的柜子上找烟。

外婆的烟没拆出来，都是一条一条叠放在一起的，她不熟悉地看着包装上的名字翻找。

结果找到了两条红塔山，虽然包装挺像的，但仔细看好像不太一样，于是各拿出一包来，放在左右手上走过去问他，“请问你要的是哪一种？”

“软包装的。”他一边说一边辨认，抬手指了下是哪只手。

“好的。”夏予晴伸出他指向的手，把烟递给他。

躬身双手接过，他从兜里拿出了一张五十块交给她。

知道外婆店里卖的烟都不贵，乡下没多少人抽贵烟，拿了货也不太卖得出去，所以收到这五十块肯定是要找零的，但——

“多少钱？”她拿着这张钱，仰头向外面逆着光的他问。

“嗯？”单字节微扬带着疑惑。

那人估计也是意外于买东西居然会听到店家反过来问客人多少钱，微愣着没接话。

这下夏予晴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样问的不合适了，带着歉意启唇道：“不好意思，再稍等我一会儿……”

侧身掏出手机，她迅速单手打字在浏览器里输入“红塔山软包装价格”，随意点入一个网页，滑动屏幕寻找着刚才卖出去的这款烟。

“11块钱！”总算找到了答案，她念出声也通知他一声，如果有误的话也方便让他及时指出。

“我退你39块。”夏予晴拉开抽屉打算给他找零，下一秒突然听见他说，“可以再拿三包吗？”

“好。”能多卖几包当然是好事，她点头转身，又从盒子里拿了三包过去，他的手掌很大，单手轻松握住四包烟。

“那我现在退你6块。”这个变动让她感到很幸运，6块比39块好找多了，一张五块和一块就行。

伸手把零钱递给他的时候脸上都忍不住带上了笑容，外面的天已经彻底亮了，明晃晃的，照亮所有事物。

群山连绵，鸟鸣声欢快。

耳边醇厚的道谢声也变得清晰起来，看见他漆黑的双眸，夏予晴后知后觉有种熟悉感，“你是——”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从他眼底也看到了一丝波动，让她更加确信心底的答案。

“你是昨天晚上载我回家的那位师傅吗？”

“是。”蒋木沉点头承认。

看出她好像有话要对自己说，他不自觉站直身形，莫名有点好奇她想说什么。

夏予晴在他的注视下拿起手机看了看，抬眸认真地对他说——

“师傅，我发的钱你还没点收。”

“……”

夏＆蒋：卖烟、买烟初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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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