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晴日当空,隔着不远还有出海捕鱼回来的渔船。
岸上不少鱼贩拿着鱼桶准备装鱼。
相反等待登船的乘客还没有一边鱼贩多。
冉澹没想到的是选择继续前往彼岸岛的人竟然会这么少,留下的人寥寥无几。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胸口基本上都挂着一个摄像机,大概都是去彼岸岛拍照采访的人。
说不定选择继续往前走的人,有一半都是为了工作不得不去。
冶氢帮忙拎着冉澹的行李,“我先把你的行李送到房间,你去排队检票上船。”
冉澹点头称“好”。
答应的时候,她下意识看向柯治。
原以为他就会码头停下,不会上船,没想到她每一次回头的时候,他都默默跟在身后。
好奇心驱使,很想问他到底会跟到什么时?
一部分贪婪,成为没有问出口的缘由,只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检票登船,因为人不多,这个环节进行得很快。
柯治今天穿着第一天登船见他时穿得那件制服,一副淡漠的样子,让他整体看起来更加具有威严。
她听到船上的工作人员礼貌谦逊地叫他“柯上校。”
他回了个“你好”,语气平淡且随意。
冉澹回头,他被人推着轮椅往里进。
他懒懒掀眼,与冉澹的视线撞上,再没有挪开,坦荡肆意。
开口却在对身后的人说话。
“船上的检查工作都做好了吗?”
身后的人答:“都检查好了,还是老样子,即使船靠岸也每天都有上船检查一次,以免出现安全隐患,现在冶氢在负责最后的检查工序。”
柯治“嗯”一声,身后的人推着他往船的另一方向拐去,视线交错。
冉澹站在原地不动,直到有海乘看到她。
“你好,请问是没有找到位置吗?”
冉澹倏地回过神,反应过来柯治的身影早已不见,她摇摇头:“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觉得失落。
海乘还是很有耐心地询问:“请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冉澹本想说不用,突然想起问道:“请问有一个带着蓝色帽子,胸口戴着一个金色蓝标的人是谁?”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她就有注意过,海乘的制服是统一的淡蓝色,脖间系着一个领节。
而柯治的制服位于胸口处有一个金色的太阳标志,冶氢的是海浪的标志。
今天看到那位和柯治交谈的人是船的标志。
冉澹猜测胸口的标志可能和他们的职位有关。
海乘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两秒,友好回答:“那位是我们的船长。”
冉澹点点头,回以一个微笑,“谢谢。”
“不客气。”
冉澹按照冶氢发给她的房间号往楼上走,上到六楼,人少得一个人都看不到。
完全不同于上船第一天,船上的人多得连行李都难以堆放。
冉澹一边走,一边想起冶氢说得话。
到了塔屿,有大部分都购买了回程的票。
少部分的人选择留在塔屿。
原因是这艘船两年才会出发去往彼岸岛,途中会经过塔屿,今天除了这艘船会驶向彼岸岛之外,下午还会有一艘船会返回大陆。
今天选择不走,待在塔屿的人,要再想返回大陆,就需要等待大概四个多月的时间,船才会从彼岸岛回到塔屿。
因此这也是大多数人选择不再往前走,待在一个全新的地方,时间越长,花费的开销越大。
海浪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与之共舞。
房间里,行李已经被冶氢放在门边。
冉澹大概扫了一眼,这次的房间和上次住得柯治房间大同小异。
唯一的不同可能是现在的房间细心地铺了一层地毯,而柯治的房间是没有的。
敲门声响起,冉澹心一动,回头看见冶氢站在门口,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冶氢没注意到她的神情,站得笔直地说:“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的船票。”
冉澹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和他一样穿着制服,腰间凸出来一块,似乎别着什么东西。
短暂懵了两秒,她反应过来说:“好。”
一边从衣兜里拿出船票,走过去,好奇地问:“上船的时候不是检过票吗?”
冶氢一边招手让后面的人上前,自己侧着身子,细声解释说:“因为去的地方有些特殊,所以需要多检查几遍,确保登船人员身份无误。”
他的解释虽然有道理,但听着还是觉得很官方。
冉澹想了一下,没有多问。
检票的过程要比刚刚上船时还要复杂,不单单只是检查船票的真假,还要记录下购票时间,检查身份证,询问了几个问题。
大概就是从哪里得知彼岸岛的消息,去的目的是什么?
冉澹一五一十地回答,没有一点撒谎隐瞒的成份。
程序走完后确认没什么问题将票归还于她。
走得时候,其中一位男人诚恳地对她说:“谢谢你选择继续前往彼岸岛,祝你能早日寻到能够托付的彼岸。”
冉澹手里捏着票,人都走了,她还在品味着这句话的意义。
这看似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宣传语,却让人心里一暖。
一颗孤寂迷茫的心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忽然好像找到了一条由风形成的路,指引着她前去的方向。
人没走多久,她看到了柯治。
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往她所在的方向前进,越来越近。
冉澹迈出脚步,走向他。
“房间怎么样?”柯治开门见山地问。
冉澹老实答:“挺好的,很干净。”
“你要感谢一下冶氢,床单被套都是他新买的。”
“真的假的。”冉澹有些意外,“早知道我多请他吃顿饭了。”
柯治轻描淡写补上一句:“我花得钱。”
“哦。”冉澹语气软下来,“那我也再多请你一顿。”
柯治嘴唇抿紧,瞧着她一点不诚恳的表情,说请他吃饭的语气和请冶氢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听起来没那么热情了。
他不走心地应了声,没什么心情。
踌躇片刻,冉澹仍抱有一丝希冀,缓缓开口:“这次你会上船吗?”
柯治目光如炬,挺直脊背,毫不犹豫地“嗯”一声。
“哦。”冉澹垂下眼眸。
楼道里,安静的能听到从窗户外刮进的风声。
没一会儿,冶氢小跑着过来,脚步停下时一口气没喘,汇报道:“船上所有人员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柯治点头,看向冉澹:“船要出发了,在船上有什么事你尽量听冶氢的,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冶氢。”
“我知道了。”冉澹声音闷闷地说。
柯治偏头对冶氢说:“送我下船。”
冉澹身子一怔,看到冶氢推着轮椅,一个侧身,他们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时间的气息让人窒息,分别时的疼痛刺得心疼难耐,风中的暖意正一点一点变冷,诺大的空间让人无处停留。
滚轮的声音正逐渐减小,心跳的频率却越来越高,大脑思考慢慢停滞。
某处血液的灼热,燃起了身体里的勇气。
毫不犹豫的转身,逐渐加快的脚步,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催促着她的神经跳动。
“等一下!”冉澹一边跑着,一边喊住前面的人。
冶氢的脚步停下来,随之停下来的还有被带动的那个人。
他们转过身,不知道柯治说了什么,冶氢离开了。
整个楼层给剩下的两个人留足了空间。
冉澹跑近后,身体的无力感让她不得不蹲下身子,微张的嘴唇喘着气,发热的耳朵和晶莹的瞳孔,尽数入了柯治的眼。
随意搭在轮椅两边的手不自觉收紧。
他耐心地等她把气匀好。
“你……”冉澹哽咽一下,“你要好好做康复训练。”
说话时她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腿。
她知道要分开是不可避免的事,只是不知道时间过得那么快,相处的时间还太少,不够重逢的期待。
他们没有理会耳边的聒噪,半蹲在柯治面前的冉澹抬起头望着他,眼里流露出的温柔和慌张,掩饰着心中的难过,却又毫不保留的将所有情绪都暴露在他的面前。
柯治抬起手,轻轻搭在她的头上,唤着她的小名:“澹澹,好好去走你想走的路,你的世界是辽阔的。”
“你也是。”冉澹真诚地回应着他:“大海是属于你的,你一定要多去看看。”
即使分开的太久,只要一见面,两人的默契还是同最初一样。
知彼此的想法,相互扶持。
冉澹一直以来都追随着柯治的脚步,所以她知道太早了。
他停下的太早了。
还要继续往前走才对。
“我们。”冉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一定要再见。”
柯治黯淡的眼神逐渐明亮起来,收回手,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把她的模样一笔一画刻进心底。
最终他答应她。
“好。”
冶氢送他离开,身影彻底找不回的时候,冉澹内心一阵空洞。
忽然发觉有一件丢失已久的物品,好不容易找回后,再次被她遗落了。
船重新启程,心情再没有登船那一瞬的满怀希望。
冉澹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看到塔屿慢慢变小,直至彻底掩入大海中。
她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朝着一个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