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渡 第25章 二十五日海

“怎么？舍不得？”

冶氢的声音将冉澹的思绪收回。

她转过身，背靠大海，由心地说：“塔屿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会让人流连忘返。”

冶氢笑道：“神奇的不是地方，是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恰巧如你的意。”

话说得太过直接，冉澹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接。

冶氢兴起八卦的性子，好奇问道：“你和柯治真的只是同乡的关系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微眯着眼，不打算放过任何能够看破真相的表情。

冉澹思量着说：“具体来说是邻居关系，他家就在我家隔壁，从小到大他都算是我们的榜样。”

“柯治确实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冶氢深表认同，“以前我刚认识他的时候，每次训练成绩他都是第一，任务也完成得特别好，老师们都很喜欢他。”

两人聊起柯治，一下好像有了共同的话题。

冉澹认真地说：“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在学习上也不会那么努力。”

冶氢评价道：“看来大哥是你崇拜的榜样啊！”

“算是吧！”冉澹低声说。

冶氢似笑非笑，“但在大哥的心中，对你的想法可不一般。”

冉澹不太懂：“什么意思？”

冶氢神秘兮兮地把昨天在“野食”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冉澹，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放过一丝细节。

听得冉澹瞳孔微震，身子骨立在船上，晃晃悠悠，感觉不真切。

开始她还不信，觉得冶氢是在开她玩笑，但他说得实在太过细节，好像找不到一点谎言的漏洞。

“你别说，我和柯治生活在一起这几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耐心和宠溺。”冶氢咂舌，有些艳羡。

恍惚间，冉澹忽然明白了，“所以这是你刚刚问我和柯治只是同乡关系的原因？”

“当然了。”冶氢反问道：“换做是你看到，你会觉得两个人关系仅此是同乡关系那么简单吗？”

“可是……”冉澹呐呐。

就连作为事件当事人的她，也想不通柯治为什么做这些的原因。

难道是那天早上说得话？

要是小时候，柯治会这么对她，她一点不会觉得奇怪。

两家关系走得近，她还和柯治睡过同一张床。

但现在作为成年人的她，即使没谈过恋爱，自然也知道一般处于什么样的关系，才会产生某些行动的出现。

所以昨天早上的聊天，是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觉得两个人的关系能稍微缓和一点已经足够好，没太敢奢想太多。

没想到的是，和她一样存有奢想的，还有一个人。

冶氢见她不说话，一脸严肃，挠了下后脑勺，带着不懂女人的困扰，疑惑问道：“你对我大哥是什么感情？你喜欢他吗？”

喜欢。

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两个人到底对对方是一种怎么的情感存在。

凌札知道，冶氢知道。

唯独两个当事人不知道。

或许因为太过相似，所以都不愿意去破坏仅有的平衡关系。

害怕打破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到现在，冉澹懂了之后，在对方不在的情况下，她才终于将话说出口。

“喜欢。”

冶氢眼睛瞬间亮起来，显然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答案是令他惊喜的。

下一秒他的眼神又暗下来，“可惜没让柯治听到。”

阳光被云层遮挡，开阔的大海终究望不到边，随着海浪声盖住声音，晦涩的眼神下，是后悔没能鼓起全部的勇气。

在大海上待了一个月，完全出乎意料的是，去往彼岸岛的海上，天气的恶劣程度完全无法预估。

暴雨下了整整十天，为防止海浪和雨水的灌溉，冶氢每天都必须对整个船进行安全检查。

因为下雨的原因，信号也变得微弱，手机拿在手上如同一个没用砖头。

冉澹因为船只的摇晃导致晕船严重，除了饭点，基本上都待在房间里。

加上生理期，更是提不起精神。

减少晕眩感和疲惫感的方式，就是躺在床上睡觉。

好不容易雨停下来，冉澹一觉睡醒，状态稍微有所好转。

她起身披上外套，打算去餐厅。

前脚刚一踏进去，身后突然听见有人叫她。

声音很小，带着几分不确定，要不是餐厅没什么人，冉澹都可能听不到。

她回头，对上乔论安舒展的表情。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冉澹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乔论安向来话少，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趁着放假，多走走。”

冉澹点下头。

看到他，她想到了张雅。

两个同路却不同方向的人。

她和柯治也一样，命运将两人绑在一起，最后松开绳子，两人终将走向不同方向。

乔论安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让两个人都尬在餐厅门口。

“我不是让你先吃吗？怎么在这儿沾着？”

要说乔论安的出现是凑巧，孟明然的出现就让人感到意外了。

孟明然扶下眼镜，往旁边一看，看到冉澹，眼里全无意外，他笑了一下，自然地打招呼。

“好巧。”

冉澹抿唇一笑，回了个：“好巧。”

“你们认识？”乔论安疑惑道。

孟明然主动介绍说：“冉澹，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的暗恋对象。”

后半句话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

冉澹轻微皱了下眉，将不适掩饰的很好，反观乔论安，惊愕的表情一点没收着。

看着冉澹问：“你之前说得那位暗恋对象就是冉澹？”

孟明然点点头，“嗯。”

局面有些尴尬，孟明然开口先坐下，边吃饭边聊。

冉澹喝口水，感叹道：“世界真是一个圆。”

兜兜转转都能撞到一起。

“说真的，我试想过会在船上遇到你，但没想到会是今天。”孟明然说话一点不遮掩。

或许是大家都摊开谈过，所以也没什么好掩饰的。

他的话令冉澹一时哑言，她转开话题，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乔论安说：“大一的时候，师哥给我们老师代过几次课。”

说着他也觉得惊喜，“没想到你会是我们的学姐。”

“我没有提过，你不知道很正常。”冉澹笑着说。

乔论安低下头，独自呢喃：“要是张雅知道一定很开心，她挺喜欢你的。”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刻意减小，但是由于距离的原因，还是能让旁边的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孟明然看出他低落的情绪，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以示安慰。

看得出来，乔论安心里还是喜欢张雅的，只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为自己做选择，也要懂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的存在，但因为行径不同，不得不先分开。

生活中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使得人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

孟明然开口问道：“你去了彼岸岛之后打算做什么？回去吗？”

“嗯。”冉澹点头：“要回去，你呢？”

孟明然暼一眼乔论安，随性道：“看心情，这次也是见这小子整天闷闷不乐，刚好想到你也会去，就顺便陪这小子出来散散心。”

“原来我只是顺便的。”乔论安无语道。

孟明然理所当然地说：“你小子起码谈过两年恋爱，师哥我都这岁数了，喜欢的人都还没追到，不得多试试。”

难得的，乔论安开起玩笑，一脸认真地对冉澹说：“师姐，你千万别和我师哥在一起，他没心。”

冉澹笑着说：“我知道。”

饭后，孟明然趁着乔论安上厕所的功夫解释道：“刚刚我说得话有些失礼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冉澹摇摇头，“没事，我知道你是想转移乔论安的注意力。”

“有一部分是。”孟明然坦荡的表明心意：“有些话我说得是真心话。”

冉澹抬眼，他接着补充道：“那些话以前的我不敢说，现在大大方方说出来，也算是弥补一下曾经自己犯的错。”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冉澹直接说：“有时候，正因为喜欢，才会有顾虑的存在。”

孟明然下意识问：“你喜欢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是啊！”冉澹情不自禁地说。

没有人提他的名字，但都知道“他”是谁。

出餐厅的时候，三人刚好碰到工作完归来的冶氢，他头发湿着，应该是刚洗完澡。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眼神注意到孟明然的存在，眉头抬一下，伸手从兜里拿出一个药盒。

“里面有晕船贴和晕船药，最近工作太忙没来得及给你。”

冉澹接过：“谢谢。”

“没事。”冶氢说：“我答应了大哥要好好照顾你。”

冉澹身子微怔，想到柯治，下意识地抬了一下嘴角。

暴雨之后太阳突破云层，金光洒在整片海水上，随着风翻涌，闪闪发光。

冉澹拿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

冶氢告诉她，离彼岸岛越紧，信号越差。

现在是连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

手机放回衣兜里，冉澹坐在甲板上，戴着墨镜，沐浴阳光。

脑海中闪过柯治的身影，他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给别人拍照，不小心坐在他腿上时，身体里那异样的情感。

“无聊吗？”

冉澹缓缓睁开眼，偏头，嘴唇微张：“还好。”

“手机玩不了的日子是容易无聊。”孟明然在她旁边坐下，“没办法，待在海上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