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渡 第2章 二日海

推着柯治走出客舱，到达管理室，身后目睹全程的冶氢八卦问道：“这位美女和你是什么关系啊？怎么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语气里洋溢着兴奋，他和柯治认识了有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身边出现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柯治表情淡然，声音更是清冷，没有半点波澜。

“同乡。”

连朋友和旧识都算不上，只能称之为同乡。

冉澹坐到座位上也被相邻的人问了同样的问题。

“美女，刚刚和你说话那人是谁啊？我看他穿着制服，好帅啊！”

说话的人是坐在她左手边的一位女生，她是刚刚打扑克中的其中一位。

她开口询问的时候，其余同伴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冉澹抿抿唇，想了一个在她心中比较合适的答案。

“应该是船上的工作人员。”

她没有说她和柯治的之间存在的关系，而是估摸着说出他的身份。

在女生听来，就以为他们不存在任何关系，一脸回味地说：“他穿着制服应该是船长一类的吧，不过我看他坐着轮椅……唉，好可惜。”

冉澹觉得她是真的有在替柯治感到可惜。

她跟同伴们找到话题聊着柯治，大多数是对他身份的猜想以及双腿是怎么受伤的，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逐渐跑偏，慢慢探索到身边出现的人，在他们口中，柯治是他们见过长得最硬汉，穿制服最帅的男人。

冉澹没兴趣参与他们的话题，闭着眼听着，心里还是生出一种奇异的傲娇感。

他们口中最帅的人，是她认识的人。

要说相熟，如今倒是算不上了。

人长大后随着时间都会产生一种特性，那就是面对小时候发生的事，不可能借题发挥，甚至会在大人们不厌其烦的谈论时生出抵抗心理。

不知不觉间，冉澹陷入了带有回忆的睡眠状态。

小时候所经历的那些情景浪潮般掀开又盖上。

等她意识回笼，船已经在海上行驶了有半小时。

而她还要在海上待两个月，想想就觉得日子是真难熬啊！

扭头一看，身旁的座位空空荡荡，不仅如此，此刻客舱内有近一半的人都不在座位上。

她站起身，见又有人往楼道口的方向走，好奇地跟在身后，爬了几层楼梯她才知道，原来大部分的人都待在甲板。

甲板风很大，风呼啸从耳旁扇着脸路过，披散着的头发瞬间成了一张张捕猎网。

有不少游客都在甲板拍照，不仅如此，还有节目表演。

主持人拿着话筒一边高呼一边和现场游客互动着，问他们来自哪里，以及家乡的特色食物是什么。

冉澹找了个靠栏杆的位置坐下，没隔一会儿，就有一对情侣走到她面前，拿着拍立得征询她的意见。

闲来无事，她接过拍立得兴致盎然的帮两人拍照。

情侣牵着手，对着大海比心，很快又换姿势相拥在一起。

冉澹找好角度认真地拍摄照片，为了拍摄出好的效果，想着拍两张全身照，脚步往后退的同时她还举着拍立得。

她压根没去注意身后是否有人，然后脚撞到一根横着的棍状物上，整个人身子往后座。

那一瞬间她惊得瞪大双眼。

就在以为自己要跌坐到地上的时候，腰肩突然伸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后响起一声闷哼，屁股也没有坐在地上，而是坐在了大腿肌肉结实有力的双腿上。

冉澹不敢回头，拍照的情侣见到她身后的人，女生惊艳的眼里亮着一抹光彩。

比起跌倒和坐到别人的腿上，冉澹两者都不想选。

待她坐稳后，腰间的手几乎立马抽离开。

灼热的呼吸声从脖子上扫过，烫得她身体一麻。

反应过来后慌忙起身，对上柯治幽暗的眼神，心里突跳两下，不好意思开口：“对不起。”

柯治望着她没说话，原先要拍照的情侣走过来说：“小姐姐谢谢你。”

冉澹把拍立得还给他们说不用谢，脑子里尴尬地想着刚刚坐到柯治腿上的事。

他们走后，冉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缓缓下移，落到柯治的双腿上。

坐上去的那一刻感觉大腿健壮有力，是那种经过长时间锻炼出的肌肉感，完全感觉不出是受过伤的样子。

“看什么？”柯治冷不丁出声。

“没。”冉澹耳垂发烫，眼神闪躲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嘴硬地说：“没什么。”

语速太快，说话时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面对她的慌张失措，柯治一脸淡定从容地问：“要拍照吗？”

“啊?”

冉澹怔怔地看着他。

柯治又重复了一遍：“要拍照吗？”

她有些恍惚，两秒后回过神来，摇头说：“不用。”

柯治像是料到了，抬起手指着左边有大量人聚集在的地方，慢悠悠说：“那边有专业的摄影师可以帮忙拍照。”

不等冉澹说话，他又开口多提醒了一句：“要收费的。”

“……”

冉澹看过去，游客们把摄影师团团围住，她根本看不到摄影师长什么样子，只能听到里面有个人像是拿着个大喇叭在喊：“想要拍照的游客可以到这里来排队，我会依次给大家拍照作为留恋，无论是情侣还是家人，想要和大海合照留恋的我都会满足大家，拍照结束后大概在晚上六点前，照片会放在位于轮船三层餐厅区域的照片墙上，大家可以去上面找自己的照片取走。”

冉澹分不清柯治是为了推销还是有意提醒她。

总之她对拍照摄影这件事不太感兴趣。

坐回原来的位置，她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得胡作非为的头发。

柯治就在她旁边，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气氛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冉澹偷偷瞟了一眼，发现柯治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远处翻腾的海浪。

按道理来说也是相隔许久的同乡见面，怎么也得寒暄两句，关心一下对方近况才对。

但偏偏话到嘴边就是怎么也开不了口。

此刻的局面凝固到连强势的海风都无法吹垮。

“你什么时候跑这儿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到处找你。”

说话的人是冶氢，他手里拿着根热狗正朝这里走来。

冉澹下意识看向他，柯治倒是连头都不带转一下，视线缓缓挪动，瞳孔中多出了一道女孩儿的身影。

冶氢走近后单手抓住轮椅的把手，注意到冉澹，自来熟地打招呼：“妹子，又遇到了啊！”

说话时他瞥了眼柯治，却只看到他的后脑勺，咬了口手里的热狗，接着说：“听柯治说你俩是同乡啊！”

他话里清楚透露出对冉澹和柯治两人是同乡的兴趣。

冉澹看一眼柯治，和他眼神对上，心像是莫名被撞了一下。

原来他是这样给别人介绍的吗？

不过这样说倒是没什么错。

冉澹点头，轻“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柯治小时候发生过的糗事吗？有没有什么特好笑的，说来听听。”冶氢一脸八卦。

“冶氢。”不等冉澹开口，柯治沉声警告道：“不要越界。”

柯治指的是不要让冶氢过问上级的私事，在冉澹听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冶氢单方面的友好。

冶氢听出柯治的话外之音，全然不放在心上，大大咧咧地开着玩笑：“于上校，不要老是一板一眼的嘛，你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是讨不到媳妇儿的。”

他说的轻松，冉澹抬眼却瞧见柯治皱起眉头。

是生气了吗？

冉澹心里暗暗地想。

冶氢不以为然地接着问冉澹：“妹子，快说说，柯治以前有什么糗事吗？”

冉澹愣了一下，察觉到一道暗沉的目光投在她身上，迟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冶氢“啊”了一声，像是觉得不太得劲，也认为冉澹说话不够敞快。

他不知道的是，在冉澹心里，她说的是实话。

认识柯治后，他的存在对冉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偶像，榜样的存在。

夏天天气炎热，小孩子都喜欢偷溜去小溪里顶着大太阳捉鱼摸螃蟹，明晃晃的阳光直刺眼睛，即使浑身是汗，大家也都乐在其中。

一个夏天还没过去，脸上都要被晒黑一个度。

在所有小孩的眼中，柯治永远是长得最漂亮最显眼的那一个。

每次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去玩，冉澹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柯治哪怕是晒黑了，大家都还是会悄悄在冉澹耳边说：“冉澹，你哥哥好帅啊！”

一句话，就能让冉澹开心一整天，别提有多骄傲了。

柯治打小就聪明，学东西也学的快。

在别人都在蹬四轮脚踏车的时候，他已经学会了自行车，在别人还在为作业而苦恼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年级第一。

因为有了他在前面，所以冉澹事事也学着他的样子，如果没有他，冉澹也上不了城里的重点高中。

真要说起来，整个乡里能上重点高中的人，除了柯治，还有一个，就是冉澹。

回到现在，再看看面前的人，思绪万千。

冉澹不知道，柯治还活着这件事，有没有告诉他的家里人。

“那么多话，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柯治沉声问道。

板着一张脸严肃的样子像极了军训时初次见面的教官。

冉澹在他面前，身子都不由自主地绷直了。

冶氢咬下最后一口热狗，手里剩下一根签子，在背后做出暗戳戳要扎柯治的样子，嘴上一本正经地回：“放心吧，都检查好了，没什么问题。”

冉澹看着他，不自觉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睡了一会儿醒来，直到冶氢出现手里拿着一根热狗开始，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了。

“饿了？”

脑子里刚窜出的想法就被人给点了出来。

冶氢拿着签字，伸长手，手腕轻轻用力，签子被他准确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冉澹视线缓缓收回，好面子地说：“还好。”

柯治眯起眼，喊道：“冶氢。”

“干什么？”冶氢懒懒散散地回。

柯治带着不容拒绝地口吻说：“下去买两根烤肠上来。”

冶氢身子微僵，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吃得是烤肠？”

一句话，也把冉澹给问住了。

反应了有两秒，莫名其妙跟上冶氢的思路，心中不免好奇。

是啊，柯治一直都没回头，他怎么知道冶氢在身后吃得是烤肠。

“风这么大，你自己闻不到手里的味儿？”

语气多少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冉澹：“……”

冶氢：“……”

这人是属狗的吗？鼻子那么灵。

很快冶氢手里拿了两根烤肠上来，一根递给冉澹，冉澹伸手接过，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另一根他递给柯治，然而他手都没抬一下，就看着冉澹说：“给她。”

冶氢悬在半空中的手忽感一沉，奇异的眼神看了看柯治，又转向冉澹，心里猜测着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冉澹正打算咬一口烤肠，听到柯治的话有些惊愕，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吃一个就够了。”

冶氢闻言晃了晃手里的烤肠，示意怎么个意思？

柯治眼都没眨一下，“你吃。”

冶氢努努嘴，合着人家不要才想着给他。

海风扫在身上，吃着手上的烤肠，一切都显得那么悠闲惬意。

冉澹借着吃烤肠的功夫没少偷瞄柯治，就在咬最后一口的时候，被他给发现了。

“好看吗?”

含进嘴里的烤肠没来得及嚼，他这一出声差点被噎到。

他稍稍抬头对上冉澹的视线，用眼神明确的表达出在跟她说话。

冉澹强装镇定，不紧不慢地吞下嘴里的东西，半点不违心地说：“好看。”

冶氢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只能默默地看着。

“再看要收费了。”

一句话差点要把冶氢听出心梗了，暗自吐槽柯治这人不解风情。

冉澹倒是不以为然，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扭头不再看他。

把冶氢看得着急，心想这下好了，人家都不看你了。

边上围着拍照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吵闹，一波人拍完又会来新的一波。

刚刚叫冉澹帮忙拍照的情侣溜达了一圈又走了回来，见到冉澹，还友好的打了声招呼，随后走上前，笑着问道：“你是一个人出来玩吗？”

冉澹点了点头，虽然帮他们拍过照，但对于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是有些不适应。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情侣倒是像打开了交友匣子，坐到冉澹旁边，主动说道：“我们是回家的，到塔屿。”

去往彼岸岛的中途会经过塔屿，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到，轮船也会在塔屿停留一个星期的时间再出发。

女孩儿自顾自地问，又自顾自地答：“你是要去彼岸岛吗？我看你应该是要去那里，这艘船上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去那里。”

不等冉澹开口，她扭头问自己的男朋友：“你说那座岛上到底有什么能够这么神秘？”

她男朋友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