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渡 第11章 十一日海

凌札打来电话时，冉澹正迷迷糊糊地睡着。

不知何时起雨飘得更大了些，窗台上已经积了不少雨滴汇成的小渠。

半梦半醒中接通电话，放在耳边，脑子里一片混沌。

她以为自己还在家里。

“喂？”

“还睡着呢。”

凌札熟络地点明，再加以损上两句：“你现在整天就待在船上也没事可做，除了吃就是睡，等你回来不会变成一个圆润的球吧。”

冉澹揉着脑袋坐起身，声音沙哑，带着还未完全苏醒的懒意：“我还以为我在家睡觉呢。”

睁开眼，见雨一下飘得更大，她惊呼一声，连忙起身把窗户关上。

房间的地板上已经打湿了些，无奈蹲下抽纸巾擦着地板。

“也就只有你能想到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去旅游，平时叫你出门你不出，一出门就跑到天涯海角去，要是在读书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要跟人私奔了。”

“这不是事实证明我读书的时候还挺理性的吗？”冉澹笑了。

“当时理性，所以现在开始叛逆了啊！”凌札一本正经地调侃。

地板擦拭干净，起身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

凌札接着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前两天刷朋友圈，见到有一个人现在就待在塔屿，我记得你好像也要经过这个地方。”

“谁啊？”

凌札细声细语地说：“孟明然，你还记得吗？大学时的学长。”

冉澹回想了一会儿，大概摸索出那人长什么样子。

“好像记得。”

“不是吧！”凌札夸张道：“你当初要考研人家还特意帮你找来学习资料，你就给忘了？”

冉澹抿嘴细想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最后他找的学习资料我都没用上。”

“那谁能想到你最后直接被保研了，要不说真对得起你大学恋爱都不谈一个，整日只想着学习。”

要是再揪着考研这件事聊下去，冉澹很快将要遭受一波吐槽，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说孟明然在塔屿？”

“对。”凌札接住话题：“他也是去旅游的，不过去的比你要早一些，好像两年前去了后就一直没回来。”

“待这么久，他不用上班吗？”冉澹随口问道。

凌札有些无语：“人家大学时就自己创业，现在怎么说身价也有个几百上千万了，出去旅游玩两年对他来说不是轻而易举吗？”

“哦。”冉澹一脸淡然：“有钱真好。”

她连抢个票都要花上两年时间，结果人家直接抢在她前面去玩了两年。

冉澹一开始想去的地方就是彼岸岛，对塔屿这个城市也有些许了解。

塔屿属于沿海城市，风景很好，每年想去那里过冬的人很多，由于交通不方便，因此也劝退了不少人，除了部分有钱人可以选择自行租或是买一个游艇去，普通人基本上只能想一想。

上面的消费主打一个物美价廉，天气晴朗的情况下晚上还能肉眼观测到流星划过，包括日出日落也是位于国内榜单第一。

“要是你当初脑子里不光想着考研，说不定你和这位有钱人还能有不错的发展。”

身为闺蜜，单是孟明然给冉澹找考研资料这件事，凌札都能看出来他明显是对冉澹有意思。

不过那个时候冉澹满脑子想着学习，对于恋爱或是吃喝玩乐，她简直能做到充耳不闻。

加上孟明然没有表白，凌札也不太好说。

“我和他能有什么发展？”冉澹不明所以。

“说不定现在和他一起待在塔屿的人就是你呢。”凌札严谨地说：“我都打探清楚了，孟明然现在还是单身，大学毕业后他倒是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人在一起一年就分了，之后就再也没谈过，我觉得你这次去塔屿和他也有缘分，要不要我帮你牵根线搭个桥两人接触接触？”

“大可不必。”冉澹想也不用想直接拒绝，“我玩我的，他玩他的，本来就不熟，要强行把我和他组在一起，到时候尴尬的玩也玩不好。”

凌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一天天的脑子能不能不要光想着玩！”

“我出来不就是为了玩吗？”冉澹理直气壮道。

气得凌札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念在边上还有同事，她硬生生给忍住了，咬着牙说：“你可以一边玩一边和他接触接触嘛，万一觉得人不错呢，还能趁机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你总不能学我真要一辈子单下去吧！”

“你最近工作不顺利吗？”

“没有啊，怎么了？”

冉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经些，稳住情绪：“那你怎么转行做起红娘的生意了？”

“冉澹！”

凌札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结果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好啦好啦。”冉澹安抚道：“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有些事情顺其自然就行，越是着急反而弄巧成拙。”

“你真的不打算接触一下孟明然?”凌札再次劝说。

“不用了。”

她现在对孟明然三个字提不起一点心思。

“我比较相信缘分，有缘分的话自然会遇见的。”

“行吧，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我也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宠你，真心为你好的人。”

冉澹笑道：“我知道。”

不过她也知道，感情的事向来强求不了。

和凌札通完电话，瞌睡醒了大半，雨已经停了。

没过两分钟，凌札发来她在外聚餐的照片。

凌札：没有闺蜜陪伴的我连公司聚餐都找不到借口躲掉了。

冉澹：原来你每次找我吃饭都是为了躲聚餐！！！

看到发出去的消息后面带着的三个感叹号，冉澹没忍住笑出声。

嘴巴有些馋，她拿着手机出门。

顺着楼道往下，走到三楼的时候，她看到等在门口的柯治。

现在人不多，他却没注意到她，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冉澹加快脚步走过去，到他面前打招呼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柯治这才抬眼看她，视线交汇，静默了两秒才缓缓答：“等冶氢。”

简短的三个字一下子又把他们的距离给拉远了。

他多变的情绪实在是让冉澹摸不着头脑，感觉依着他也不对，不依着也不行，索性随心所欲起来。

短暂的沉默。

冉澹身子来回摆动，想要试图找一些新的话题聊聊。

“你等冶氢吃饭吗？”

柯治缓缓抬头，睨她一眼。

心口像是莫名被扔出的石子敲了一下。

视线缓缓往下瞥，注意到她露出的脚踝。

“不冷？”

“啊？”

冉澹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他指得是什么后，下意识吸了下鼻子。

“不冷。”

柯治转而盯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沉，如同黑暗中暗藏的狩猎者，紧盯着猎物，等待她落网的那一刻。

冉澹被他盯得情不自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她狼狈地转头躲开他的眼神。

冶氢迟迟未来，肚子的饥饿感越来越明显。

原本是想来吃饭的，如今餐厅里面的人来来往往走了一波又一波，她还待在门口。

见柯治不为所动的模样，冉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饿不饿？”

她听见他深吸一口气，转动轮椅，看着她。

“推我进去吧。”

“好。”冉澹由心地露出笑容。

“你待在船上的日子会觉得无聊吗？”她随口问道。

餐厅里人不多，跟着柯治吃饭吃的都是员工餐，开口提钱反倒显得生疏。

冉澹一边问，脑子里一边想着或许到了塔屿她可以逛逛街，买点什么小礼物之内的送给柯治。

柯治吃着饭多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对她的问题大概等了几秒后才给出回答。

“习惯了。”

他虽然是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三个字，冉澹听着却全然不觉得轻松。

还想说些什么，冶氢的到来打乱了她的注意力。

冶氢端着餐盘看到两人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冉澹疑惑地看向柯治。

柯治瞥一眼冶氢，语气淡定，慢悠悠地回：“我什么时候吃了？”

“你……”

“吃好了吗？”

冶氢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话头。

注意力落在冉澹身上，一脸懵的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点头：“吃好了。”

然后还站在一旁的冶氢就看见柯治手往衣兜里摸，摸出一盒牛奶，缓缓放在桌上，推给冉澹。

一句话没说，习以为常的动作直接看呆了冶氢。

一盒牛奶喝完，冉澹坐在床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手中的牛奶盒被她捏皱，盯着出神。

忽然想到凌札说的话，有关谈恋爱的事，她怎么一点心思都没有呢？

大学时候竟然连有人暗恋她都不曾注意到。

凌札都能看出来，那说明孟明然那个时候的举动还是挺明显的。

她那时脑子里光想着考研的事，压根连孟明然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从小到大她身边没怎么出现过让她感到惊艳崇拜的男生，柯治是唯一一个。

自他之后，她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身边的朋友都是女生。

和其他人最多算得上是泛泛之交。

毕业后都没什么交集了。

要真让她谈场恋爱，除了柯治还真想不到第二个人的存在。

冉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连忙晃了晃脑袋，右手捂住发烫的脸颊，柯治身穿制服的模样在她脑海中一晃而过，耳垂像是被热水蒸熟般发红发烫，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嗓间隐隐发痛，心脏更是如同逃脱地心引力般完全失去掌控。

雨停了，海上的水雾还未散去，远处的云层中偶然泛出几缕橘黄的天光，微弱的光亮在云雾中行进又疏远，捕捉不到它到底位于哪个方向，离这里又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