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叶看着墙壁上的水彩,想不到六人的画竟然是最后一次,是今年春天在迪士尼拍下的照片,被钟越一比一的仿画,是所有人都满意。
杨连夏盯着上面每一个设计,细节上都是她喜欢的花纹,是真的往心里去,平时那些突然冒出的问题也不知奇怪发问,是为了这件事做准备。
杨连夏越淡定,栾叶越担心,害怕她在心里憋得不舒服,就怕引发心理疾病,和她是形影不离,侧头问:“别看了,行不?”
“你们辛辛苦苦准备筹划的,以后不会实现,但还是看一看,省得彻底浪费你们心血。”杨连夏平和道,每一张都很仔细看下去,脑海出现想象的一面,却唯独没有张阳望。
曾经的想念会在梦中见到,可这两次入睡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翻转的噩梦。
姚远唉了声,“不要考虑我们,没有关系的,自己快乐就好,也别想太多,你都已经面对现实了,还有什么是你说不过去的呢?”
“我们相信你可以坚强地活下去,所以不需要多想,想喝的没有烦恼,叶子亲手给你做的,多喝点。”
杨连夏双手拿着玻璃杯不说话,经过那么多事情,自我疗愈也很好,但张阳望这件事,她没和父母说,想来也已经知道了。
“夏夏,叔叔阿姨在楼下坐着等你。”栾叶站在门口端着木盘小心道,没想会来这么快,估摸着下飞机前,他们就已经赶过来。
杨连夏把十几张A4纸整理好拿在手中,“我先回去了。”
说着离开包厢,下楼梯看见父母后眼眶一下子湿润,却憋着没有哭,走到两人面前,一个牵着她的手,一个把围巾挂在她脖子上,无声地做着这些小事。
栾叶站在楼梯口放心地回去,钟越靠着墙壁张开双臂,一下子懂他的意思,抱住他寻求安慰:“谁都不好过,谁都要把日子过下去,好在还有个孩子,不然真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钟越耐心安慰道:“你们要相信她,一个敢跟在消防队后面上山,义无反顾支持张阳望继续留在依山,支持消防事业每年捐款的人,不会在这样事情想不开,只会存在于过去。”
钟越说的很明白,杨连夏清楚的知识事情已经发生,所以她不会怨天尤人,只会接受,可这样的后果就是永远地停留在过去那些和张阳望美好的回忆,在里面走不出来。
年少时碰到喜欢的人,长大后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经历过欢喜、后悔和离别,最后一程路,却是死亡。
“我当然相信,不过真的没有想过会是这样,说多了也没用,回去让姚远给我开导心扉,你就会说这些没用的话。”栾叶嘴上是这么说,可手就是松不开,“快回去,在这儿丢人现眼。”
钟越的低笑声让栾叶羞耻得不敢再说话,拽着人回到包厢,姚远喝着热腾腾的茶水,瞧着桥上的人,“叔叔阿姨一来,你们就被抛弃了。”
栾叶耸了耸肩,“没事儿,无所谓,她回去只要心情好就行。”
“钟越这已经开始看了?报名估计要等到明年了吧?现在分的比较细,一个是专职,一个是国家,他选择的就只有两个,还有不确保最终会分到依山,毕竟消防改革到现在已经有五年了,变化说不上来的多。”姚远疑惑道,她知晓这么多是因为了解这一行现在的所有现状,所以才会清楚讲出面临的问题,加上微信通讯录里面很多都是消防员、警察,有一点儿就会了解。
问栾叶,得到的永远是一问三不知,她摇摇头说:“你问钟越,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他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去那边就行了,其他的我不操心。”
姚远呦嘿一声,“话是这么说,等到时候送人就不是这样咯,哭的稀里哗啦喘不上气,可别让我看见你这样,不然嘲笑死你。”
栾叶嘴犟道:“就不会,不许说这些,没话找话。”
身体压在姚远的肩膀上,重重地让她无法坐直,随后得逞的在她腰上用力一抓,“再说下去就要赶人了。”
姚远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吃到楼下新鲜出来的蛋糕,只好忍气吞声接受,“不说了,为了蛋糕我可以忍。”
“那就闭嘴,老老实实坐着。”栾叶凶不拉几地看着她,然后得意洋洋坐在她旁边,耐心等待蛋糕的到来,开店的第一年冬天试做了栗子相关的饮品,现在是做成了蛋糕,还没有还开始售卖,朋友圈已经发出最开始的第一份成品,周边许多人都点赞提前预订,也给了栾叶很大的信心。
就像阿公说的,年轻人想法多,会利用网络宣传,栾叶的每一步都获得了成功,让她非常笃定这家店不说百年,十年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很快两年了。
玩笑过后,栾叶虽然脸上是笑着的,却因为姚远的话陷入沉思,她并未真的幻想过钟越离开S市再次前往消防队伍的那个场面,是因为还没有到最后一步,可今天的她却莫名的伤感。
桌子上的水彩画没有弄完,栾叶没了心情,托腮小声说:“不想画了。”
“你想画,只是教你的人没有办法继续教,对吧?”姚远认真道,拆穿她内心真实想法,“你想想自己的画画差吗?我们这些就没有画画不好的,但你想要钟越教,无非就两个字,你猜猜。”
卖关子让栾叶好奇转头问:“哪两个字?”
姚远神神秘秘看着她,摸下巴像个老道士,半眯着眼说:“情趣。”
栾叶撇嘴不想理会她,这人说话到最后就没谱,简直令人头疼,“旁边去,哪有你这样的,我那是素描好,又不是水彩。”
“那得多亏了阿姨同事帮助你,S市好大学出身的老师,不然你这素描能够拿到全市奖得亏那位老师哦。”姚远笑道,不过话题讲到这里,她又发问:“不过那个老师的儿子好像因为一个女孩选择去当水警。”
栾叶知道说的是谁,一脸可惜说:“我见过那个女孩的照片,花季的少女就这样跳江,不知道她妈妈会不会后悔。”
“得了精神病,这个家算是支离破碎,同样都是心理问题,为什么有的能好,有的却不能。”姚远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除了惋惜,也心疼这个男孩。
几人其实了解这里面的事情,但每次提及都觉得不应该发生,栾叶眼睛盯着桌子上那个茶杯,“不一样的,女生所在的环境已经是不可回转的地步,你想啊,在家里有妈妈管着,在学校有老师还有各种规章制度,想放松也没有地方,所以到最后压在心里没办法疏解,就算老师在里面帮助,没什么大用处,我们高一级的学姐,不就是发现了她的问题,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哪个学姐?”栾叶忘记是哪个学生,所以这一问就让姚远啊了声,“你忘了?就是那个考上最好的大学,结果跑去Y省师范大学的学姐,这件事只要是刘老师教过的班级很多学生都知道,不过后来离开S市没在我们学校教书,不知道去哪里了。”
栾叶手拿着画笔,“走了,我妈说犯哮喘走了。”
姚远脸色一变,“怪不得,之前刘老师有一段时间不在学校,原来是因为这件事,不过刘老师职业生涯真碰到了好多优秀的学生,就是没能成为他。”
刘老师这嘴巴曾经在栾叶这里有一个非常高的评价,藏不住事儿,哪一届学生发生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同样说出去也很快。
许多事情栾叶她们能够指导多亏了刘老师,而姚远的表情变化,是因为她曾和于幸见过一面,是在刘老师的办公室,她当时正在称体重身高,于幸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面打字,有幸听到刘老师在向学生指导,令人吃惊。
“颜色我帮你调,你这个眼睛啊,都近视了还不配眼镜,真不知道你平时怎么弄的。”姚远不满道,明明应该调成粉色,但栾叶弄得很深,调颜色期间都是眯着眼。
栾叶松手递给她,“那就你帮我,正好可以弄得好看点,就差最后几步了。”
栾叶前两天就为了水彩画而烦恼,画的是这家店,她和钟越,不过在这幅画之前,已经换了无数张纸,就是不满意,最后还是钟越上手帮忙才到最后一步。
栾叶仔细看着有没有要画的,“这个梧桐树能不能颜色浅一点,还有栾树叶,一般十月初栾树的叶子就会很红,红到像火一样,再到深秋就会变粉。”
“呆怪你要求高,我这是给你调颜色,可是不打算给你画的,别做春秋大美梦。”姚远推开她的胳膊,嫌碍事,“快点给我走开,不然就抹你身上了。”
女生在包厢内聊得开心,但外面两人站在楼梯口对面的小房间内,烟抽得一个比一个猛。
杨林原先烟瘾已经戒的差不多,却因为钟越在自己面前抽个不停而手痒,拿起一个便开始抽,到最后停不下手。
“啥时候报名,现在都十二月底,春招?”杨林哑声道,友情很多时候就是在一瞬间,主动后情谊便会越积越多,到最后牢固到坚不可摧。
钟越吐出口腔中的雾,神情突然放松:“是,最近的一次报名,不想放弃。”
两年半的时候,消防队伍许多都发生改变,是钟越所需要适应的,哪怕他带着打火队上山灭火,也不过是自发的,和那些共同上山运送物资的人,说白了没什么大区别,唯一的就是一个会灭火,一个会躲火。
“话是这么说,你进去后是一个全新的队伍,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消防队,可需要提高精神,重新学习,活到老,学到老,你呀,任重道远,不要小看这个待了两年的队伍。”杨林嘱咐道,虽然知道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距离春招三个来月,但大家自从知道后,好像在心中默认未来没多久,他就要回去,所以话也比往常要多。
钟越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难,内心的想法和他们摇摆不定的话语有着鲜明对比,他很笃定并且相信自己还是会顺利地回去,再次穿上那蓝色制服。
不管是徐朋的牺牲,所带给他的问题,是自己心态在两年内发生极大的改变,还是因为张阳望的离开,和消防队伍需要人,这些原因加在一起,最终坚定了他要回去的想法,同时做下决定。
苦楚是无法被消磨,记忆中迷糊的画面因为他的决定而变清晰,被他遗忘在角落的那些话激励他的心,心由谁病,谁便是药。
“我永不害怕,生死时速的灭火,是我们身上永远不会消磨的功勋和战绩,身上伤口的大小,永远不辱使命,守护着国家、人民和森林,这是我们的职责,是一辈子中最重要的事情。”
被火灾现场黑烟熏得变黑的脸颊,裹满灰尘泥土的衣服,分辨不清每一个人的模样,可眼睛里的信仰和坚定,是他们这支红色队伍所传承下来的红色血脉,是有着优良传统的光荣队伍。
身体与火的抗争,没有一个人认怂,苦难面前生死不值得一提,森林千米的火灾,每个人都不是孤单的,他们结伴而行所做的事情是壮举,无怨无悔依旧奋勇向前。
他们的事迹会让许多人知道,也无法忘记,一颗赤子心在风雨交加中拼打,只为完成坚决且永不回头的任务,森林守护者有许多人,而森林消防员便是其中一人,是不可或缺的,是必须存在的一员。
二〇一八年十一月,依山消防大队的玻璃柜前,存放着一张当时的集体合照,上面每个人都穿着板正,衣服上没有一点儿褶皱,站着笔直,好像是在和周围队员做比较,比较谁站得更好 。
武警森林部队转隶移交应急管理部合影留念
2018.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