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到关山 第12章 Yesterday Once More

秦灏然愣愣的看看一脸盎然笑意的秦灏远，再看看大概是有些懊悔自己说话声音太大一不小心就给弟弟的“小秘密”秃噜了从而无奈扶额的舒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目光茫然的落到四周，在花房转了一圈之后颇有些没头没脑的怔怔开口：“怎么……又是在这里啊……”

舒晴没明白，秦灏远却一下子笑开，他知道秦灏然说的是当年他和游亦航在宁城重逢之后，他也是在这个花房里，第一次向自己小哥直接做出了坦白。

他忆起旧日情形，嘴角的笑意更甚：“那，小哥，今天要出去兜风吗？”

秦灏然反应过来，笑叹一声：“今天兜里可没正好装着车钥匙了……”他顿了顿，“不过，现在的车，手机就能开门，也不用钥匙了，对吧。”

舒晴十分不满的看着那两兄弟打哑谜一样的对话：“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秦灏远只是笑，于是秦灏然冲舒晴挑挑眉：“还记得当年我知道了小远和游哥的事，转天就给你打了电话吗？”他也笑了，“那今天就是，yesterday once more。”

时隔六年多，秦灏远再一次的坐上了秦灏然的车，驶上了绕城，开始了新一轮的兜圈子，秦灏然听，秦灏远说，那些大概可以被暂时视为“秘密”的事。

就像秦灏然说的，好像正在进行时的这些事都是在“昨日重现”。不过也是有些许不同的——这回车上多了个舒晴，就连车子本身也不再是当年的那辆AMG GT——自从秦灏然的太太Elena怀孕，他就琢磨着换辆车。他现在到底还是从“秦二少”变成了宁大的“秦老师”，就像他姑父舒尔开雷克萨斯一样，他选车的路数也得相对不能再如以前一般招摇，得走“低调奢华实用风”。最后，他也在妹妹妹夫两位电车野生代言人的耳提面命下，选择了最新款的纯电Macan。

Macan纯电版本上市时间不算特别长，舒晴之前也没坐过，一上车就挺兴奋的东张西望：“好看好看，羡慕羡慕。”

秦灏然看她一眼：“那你也换啊，你那Model Y开几年了，现在电车更新换代那么快，也是可以换了吧。而且你现在可不是外企打工仔，是秦楚舒总了，车的档次倒是也可以往上拔一拔了。”

“嗨，开习惯了。”舒晴摆摆手，“再说吧，等不太好开的时候再说。我现在也不是没别的贵车开啊，我不是还有我们好大哥送的大G吗。”

有变化有不变。不过仔细想想，变的好像也都是外物和时间，不变的是他们几个人。

听完秦灏远分享的秦灏然再次感慨：“天呐……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忍不住的想笑，“为什么好像每次都是同样的剧情重演？”他从后视镜里对上后座秦灏远的目光，说了一遍当年他在秦灏远坦白完之后对他弟说过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这下大哥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你说他会不会跟当年知道你要去英国，还有后来知道你和游哥的事情的时候一样——”

秦灏远接上了他的话，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出了最后四个字：“再炸一次。”

他俩说完就开始笑，舒晴也跟着一起笑，笑完擦擦眼角，叹一声：“哎哟，真是服了我们几个了。多少年了都没点长进的。”她想起什么来，又开始笑，“所以我们仨当年在东京车上临时拉的那个小群，是不是又得时隔多年再次启用了？”

秦灏然笑着摇摇头：“有时候想想啊，也不怪大哥炸。怎么搞的好像每次都是我们几个在背后瞒着他搞一堆小动作一样啊？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挺冤的，但从他的角度想想，好像还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儿啊。你要给我我大概也会炸。”

舒晴飞快的“切”了一声：“你瞎同情他干什么。你说的好像我们排挤他一样。上次在东京也是你说的，觉得大哥‘挺可怜’的，他可怜什么啊？”她装模作样的叹口气，“秦灏然，之前我也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真是服了你们直男，难道你到了现在还没看清吗？当年在东京，你大哥从早开到晚的会，随口一提就能有人大半夜的给他把想吃的东西送过来。因为谁你才能吃上那口热乎的心肝之间啊？还没想明白吗？你还同情他……我们几个里面，从小到大，一直都有人‘记挂’的，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过的，永远有人‘陪着’的，到底是谁啊？”

“哎你——”秦灏然显然是没料到舒晴能这样完全不遮不掩的当着秦灏远的面就开始说那俩的事，他毕竟不像舒晴秦灏远在公司平时碰面多，对秦灏远情绪状态的认知之前还停留在“非要赶在台风天去冲绳”这样“较劲”的阶段，虽然刚才听秦灏远讲了过去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也多少能感受到些秦灏远状态是好了不少，不过作为“全家唯一真直男”，到底他是要在某些方面相对钝感保守些，也是断然不敢像舒晴这样直接就“啪”的一下把过去一年多里大家都在像捧着玻璃制品走钢丝一般小心翼翼颤颤巍巍对待着的东西就直接十分不讲究的甩在了台面上。

不过他下意识从后视镜里再去看秦灏远，还真是十分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便也一下子松快许多。

秦灏远也正在看他，对上目光后一下子笑起来，料事如神般的开口：“没事的小哥，我现在没有不能听这些。”他顿了顿，“我不仅能听，我还能自己讲呢——那天我在冲绳的时候就跟大哥说，早点休息注意身体，不为了他自己也得为了他好兄弟不是。”

秦灏然松口气：“哦……”他突然有种莫名其妙要“热泪盈眶”的冲动：“那……那可太好了。”他说着又感慨，“你刚才说，Shane陪着你的那两次就像是在和你一起打boss，看起来，你们这boss打的，脱胎换骨，收获颇丰啊。”

“是不是。”舒晴插嘴，“我就说，我们弟弟这台风没白吹。”

秦灏远不以为然的笑一下，靠上椅背：“不过这次还要说我又瞒着大哥拖到最后可不准确啊——我其实老早就告诉大哥了，我在冲绳可就说了，比告诉你们俩都要早。”他耸耸肩，“他绝对不能算最后一个知道的，非要说的话，他可是第一个知道的——我那天一醒过来就告诉他了。他要是再炸，可就不讲理了啊。”

“还说呢。”秦灏然笑着摇摇头，“我就说那几天大哥为什么天天找我和舒晴问你和谁一起在冲绳，我说没谁啊你自己一个人去的他还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舒晴从副驾驶转过身来看她弟：“所以，弟啊，你这次倒是不瞒着他了，你改成拿捏他了……那你打算拿捏他到什么时候？”

秦灏远还正好想问她：“他后来还有再找你们问什么吗？他倒是没再跟我提起这茬了。”

“呵呵，他不找你了，可不么，你也不想想，那还能有谁救你？当然是你姐——我替你挡回去了啊。”舒晴白他一眼。

秦灏远挺意外：“你怎么挡的？”

“我还能怎么挡，当然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我说大哥啊，小远也大了，他那天还跟我说，全世界就我和你两个无脑弟控，看着是最关心他，其实是最不信任他，老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小孩子，老觉得他很脆弱，没办法自己处理好自己的事呢。所以我就反思我自己啊，我就觉得是啊，小远这么大个人了，他自己的事我们交给他自己处理，需要我们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来找我们的。然后大哥就闭嘴了啊。”舒晴想了想又笑道，“哦不过你放心，大哥虽然不好再找你来试探什么，他自己在那边，对于你这十分不明确的情况，该纠结一样纠结，一样云里雾里，一样抓耳挠腮，一样心急如焚。而且现在问不出口了，他估计是真得憋出内伤了。那你说我们游哥，一个连大哥不睡觉都能气成那样的人，看到大哥那么纠结他不得跟着一起疯？所以你那借一个拿捏俩的策略还是妥妥的可以实现哈！”

秦灏远抿抿嘴，半晌说了句“谢谢姐”。

舒晴叹口气：“跟你姐还说谢谢，找打呢？”她看着秦灏远，难得的脸上敛了笑容，“我就罢了。你那天一说，我就马上反应过来了，我也能改——但是大哥，你也知道，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谁他都想保护，都别说我们几个了，就连老夏和施南都一样。他不只是你秦灏远最坚强的后盾——他是所有人的后盾，你希望他能很快就改掉那股该死的‘保护欲’，坦白讲，是真的有难度。更不要提，后来发生那些事，虽然他看起来好像是做出了跟游哥一起发疯这个选择，但他也因此必将会带着对你的愧疚活这一辈子，你明白吗？你恨他或者不恨他，都不会改变这一点——甚至你如果恨他他还会好受一点。那天听了我的话之后，他跟我说，其实差不多的话你也跟他说过，他也听见了，他也在反思了，他也会努力改。但是我想告诉你，”她看起来很诚恳，“小远，如果大哥一时半会儿改不掉，或者……有可能他就是一直也改不掉，你也不要怪他，好吗？他不是不信任你，不尊重你，他只是……”舒晴说着又叹一口气，“太在意你了。”

秦灏远的目光遥遥的落在前方，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知道。”

眼见着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秦灏然开口换了个话题：“哎，虽然好像很多事情都是昨日重现，但我听下来觉得，这次这事儿正面意义还挺大的啊。”他又一次从后视镜里望向秦灏远，“小远，你还记得我上回听你说那些，听完就只会心情复杂的叹气么？但是这次没有啊，这次我和你姐心情差不多——这真的是很神奇的缘分啊。”

“是吧是吧。”秦灏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舒晴就迅速切换回“兴奋”模式，附和着，“就是说这个人能陪着小远两次度过难关就已经很神奇了，更不要提，他还那么的好看！”

秦灏远听着实在是有点无奈：“姐，你的重点到底在哪里……好看重要还是陪我度过难关重要？”

“都重要都重要，行了吧。”舒晴挥挥手敷衍，“你还别说，他要不长这么好看，他这个NPC的功力绝对得打点儿折扣——我不信你对着个难看的也愿意和人家喝酒聊天睡觉——还两次。”

“……姐，不要把我说的这么……流氓，好吗？”秦灏远哭笑不得，“好像我……好像我就是图人家好看一样！”

“图人家好看怎么了！”舒晴瞪他，“你说你看人第一眼，不看脸，你还能看什么？这天下所有的一见钟情，难道不都是因为脸？难不成你第一眼看见人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看内心？你什么眼睛啊？什么能耐啊？透视眼读心术啊？那，难道说，一见钟情的情，就不能算是情了？你姐我对厉宇帆不就是一见钟情吗？难道能说我对他的情不配被叫做情吗？我情了二十年了！好吗！别歧视我们看脸的呀，没这种道理好吧。”

“算了。”秦灏远叹气，“在这种歪理邪说上，除了大哥，就没人说的过你。”

舒晴正想开口辩驳他“歪理邪说”这个措辞，一旁秦灏然若有所思的开了口：“你说宁中校友，长这么好看，又学霸，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我们却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人，想想好像有点不太合理啊。”

舒晴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个问题我感慨很多次了——他比小远还低两届呢，和我俩差四届，大哥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完全就没有过同在宁中的时期。而且我们那时候，你自己想想啊，你高中的时候眼里能看得到初中生吗？”

秦灏远听着那句“高中的时候眼里能看得到初中生吗”，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就笑了：“姐，说话也考虑点我的心情呗？”

“啊？”舒晴反而愣一下，反应了几秒钟，“靠，我自己都没注意我这一不留神居然又给你丢了个刀子。”她谄媚的笑着看秦灏远，“姐姐这次可真不是故意的啊……不过姐姐看你好像也不在意哈。”

秦灏远挥挥手：“没在意，逗你呢。”他顺着舒晴之前的话补充：“而且他比他那届正常的同学都还要再小两岁，等于说我初三他初一的时候他才11岁……他说他那会儿还没班里女生高，样子肯定也还是完全都是小孩儿，不可能是什么名人校草之类的。”

“不是。”秦灏然想了想，“我的意思不是指的我们同在宁中时期，那会儿不知道很合理。我是说后来——你们想啊，大哥和游哥，他俩离开学校多少年了都还是宁中传说。那他呢？他长的那么惊为天人的，完全不比那俩差什么，而且还那么学霸成绩那么好，后来又去了那么牛的大学，那自然也会跟大哥他们一样，成为宁中传说啊。你说我们在那么多宁中校友群里，和前前后后那么多届的宁中校友关系都好，你们想想，即使是我们离校以后，后来出现的宁中特别优秀拔群的那些学弟学妹们，我们也有认识的啊。尤其他也在美国念过书，虽然没和我们任何一个在一个城市吧，但好歹我们仨都在美国呆那么长时间，美国的宁中校友会规模有多大，涉及的校友有多广舒晴你也知道。但这么各方面都顶尖的一个人，我们几个一个都没听过——不要说他和我们差了太多届，他只是和小远差两届，和我俩差四届，又不是十四届，哪至于在我们这就这么没存在感了？”

秦灏然一席话说的秦灏远和舒晴都有点愣。

半晌还是秦灏远先开口，不过他声音如常，甚至带点玩笑的味道：“小哥，不愧是你再一次。全家学历最高就是不一样，看问题永远都这么辩证。”

舒晴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啊……我之前是没想这么细……不过你的意思是什么？是说他其实不是宁中的？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上说谎没必要啊。要想表示自己以前成绩很好的话，宁城也不是没有其他厉害的中学，而我们全家都是宁中的，在我们面前撒这种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谎，没有意义啊。如果是想和我们套近乎的话，那就更是了啊——我们只要稍微打听或者找人查一下，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宁中的了啊。而且，他要不想让我们起疑心，那就不应该只说比小远低两届，应该要更往多里说了啊——反正本来他实际年龄就要更小。说谎还说的这么‘铤而走险’的，也挺不合理不是吗？”

“哦不不。”秦灏然否认连连，“我没有说他撒谎的意思。不是不是。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疑点，所以单纯就抛出这个疑点来和你们探讨一下，就这个点说这个点啊，没有任何引申和推断啊。”

“那……”舒晴继续发扬着她丰富的想象力，“他整过容？其实原来不长这样？”

秦灏远笑出声：“他那样一个明明可以靠才华的人，他也不是什么明星艺人要凭着这张脸吃饭，为什么去特意整容靠颜值？退一万步说了，姐你觉得要是哪个整容医生能把一个普通人直接整成他现在这个样子，那个医生的门槛可能都会被世界各地想要变美的人踏破了吧。”

“哎是。”舒晴自己也一下反应过来，“就算他是整容，能整到这个效果，他之前底子肯定也很好。”她又转了身“哎”了一声，“弟啊，你俩那什么的时候，你碰过他鼻子不？捏过他下巴不？感觉真实吗？有假体吗？”

秦灏远对他姐的胡言乱语大概已经在这几日的狂轰乱炸中彻底免疫，此刻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做：“碰过，捏过，甚至不止碰过捏过我还咬过——没有假体，就是正常的下巴鼻子，真的不能再真了，行了吗姐？别瞎猜了。”

“哎呀，”舒晴表情一下玩味起来，“你俩……还挺带劲哈。”

秦灏然看着秦灏远平静的脸：“小远，我没别的意思啊。单纯就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挺多谜团，感觉挺神秘的。不过你倒是看起来好像不太在意这些。”

“因为我就是不在意啊。”秦灏远答的淡然，“都说了，他就是我需要打boss的时候召唤的NPC。我不需要知道他过去在哪里上学，又是不是真的长这个样子。即使浑身上下都是谜团和疑点又有什么关系。他是他就好了。他能陪我一起打boss就行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他到底是不是宁中的，又有没有整过容？这跟他能不能帮我打boss有什么关系？而他能不能这件事，我已经经历过了，我不用靠其他任何那些附加的外界的东西来告诉我他能不能。我们共同打过的那些boss，我实实在在体会过的那些东西，就是证明，他就是能。”

秦灏然梗一下，机灵的博士脑子也确实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继续“辩证”，于是暂时也只能操点他眼下能操的心：“那个……行，那你就，那个，打boss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