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到关山 第11章 NPC

秦灏远从重庆回到宁城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十分不意外的被舒晴摁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说说，快说说。”舒晴几乎是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怎么样？”

秦灏远有点无奈的看着他姐：“如您所愿——加了微信了。”

“哦。然后呢？”舒晴满脸根本掩盖不住的兴奋，追问连连。

秦灏远莫名其妙：“什么然后？周一我去见程主任，然后他也走了啊。”

“不是。”舒晴卡了下壳，顿了顿方道，“我是说你们俩现在，什么个关系？以后打算怎么着？”

秦灏远挺坦荡的看着她，三个字甩的斩钉截铁：“不知道。”

舒晴又卡一下壳，大眼睛瞪了一会儿她弟，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要说个什么来，半晌只得叹口气：“哎，好吧，我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想了想又问，“那不说以后，就说之前的——你们在重庆的时候，周末一直在一块儿呢？”

“是啊。”

舒晴一下笑得狡黠：“一直在酒店呆着呢？”

秦灏远脸微微红一红：“啊。”

“啧啧啧。”舒晴笑得见牙不见眼，“哎，挺好，挺好，你这，”她眼睛把她弟从上到下打量一番，又“啧啧”了几声，“好好享受，好好放松，啊。”甚至还挤挤眼睛，“所以——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没哪里不舒服吧？”她甚至探探头看一眼秦灏远的椅子，一脸做作的夸张，“坐的住吗？要不要让行政给你拿个座垫？”

秦灏远实在是被他姐这越大越老不正经的性子闹的整一个哭笑不得：“行了吧姐，你想知道的也知道了，问完了吗？问完了就快回去工作吧，你不是很忙吗？”

“哎，是，工作工作。”舒晴说着站起身，虽有点意犹未尽，但她也确实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由不得她太过没边没际的自由发散，“我是得赶紧回去看访谈——哎对了，”大概是提到访谈，她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身子刚转了一半又转回来，看着秦灏远，“我听瞿迎说，你让Shane去给大哥做访谈？”

“啊。”秦灏远应一声，声音没什么波澜，“怎么了？不想出额外预算是么。”

“那倒不至于。”舒晴眯了眼看他：“访谈是本来就要做的，本来就计算在他们应该的工作时间里，把瞿迎换成Shane来也不会有什么额外预算——瞿迎甚至还要更贵一点呢。只是……”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玩味，“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的啊。”秦灏远坦荡荡的，“我和他聊完，觉得比起瞿总，他的风格更适合去和大哥聊，就这么简单啊。”

“Hmmm……”舒晴看起来并没被他说服的样子，发了个十分意味不明的语气词，“他什么风格？”

秦灏远笑一下：“刺激。”

舒晴一下笑出了声：“……行，行，我们大哥那个人，也确实需要被刺激刺激。”她笑完又正了正神色，“这也倒没什么，之前他虽然没来提案，不过瞿迎介绍他们公司和团队的时候也都提过他，大哥也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不过——”她看着秦灏远，“你就这样把这个人直接丢到大哥面前去，你不怕大哥起什么疑心？你不是还在拿捏他么？而且，”她想了想，“我们之前还在纠结的那什么合不合规的问题，那会儿可能你还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人419，现在你们可是在确定合作之后又实打实的有点什么关系了——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吧。即使不谈规定里有没有白纸黑字写下的对于这方面的约束，但你也知道我们的大哥，秦总，他在工作上最介意的点是什么，万一被他知道你把agency的人给睡了，你觉得他不会炸么？毕竟大哥这个人，虽然宠我们好像都宠的有点无法无天的，对你就更是了，但，在正事上，他有些东西是不容挑战的，你明白么？”

“谁挑战他了。而且做个访谈怎么就能让他起疑心了？他是有多会脑补就能做个正常访谈就把这个人和我扯到一块儿去？”秦灏远还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个供应商，是大哥自己选的——他也不知道我和路为暄有过任何关系，他要是知道了，Bright估计直接就被pass了，不是么？所以选择他们的这个决策，也不是被我影响的。至于后续的合作，我就是和他，哦不是，和他们整个团队一起应你的要求做了个访谈，顺便提了个小小的，合理的建议，我没有强迫谁做任何事——如果瞿迎作为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觉得不合适他当然可以拒绝我的提议，他可是自己当场就很爽快的说了好——访谈都有录音，你愿意的话可以自己去听。你刚才也说了，我的这个提议，连额外的费用也不会造成，而我的访谈也已经结束了，之后跟这个项目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本人访问完大哥也不会再在这个项目里做其他的任何事。那请问，我和路为暄的关系，存在与否，如何定义，对这个合作，这桩生意，这个项目，产生影响的点，姐，你说说，具体在哪里？”

舒晴被他一席话说的梗住，想了半天，一时好像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也只好叹口气：“哎，好吧，你问倒我了。我好像也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究竟实际上能有什么影响。我只是……”她微微的皱了眉，“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想到他要去给大哥做访谈这件事，总是心里有点隐隐的担心和不安。”她说着自己苦笑一下，“我怕不是被大哥PUA了吧。”

秦灏远看着她有些了然的笑：“是不是之前完全没想到和大哥真的一起工作起来是这样的吧。”

“哎，可说呢。”舒晴又叹口气，“你说我们和大哥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了，也算的上是足够了解他的人了吧。我从前还想，他秦灏天我什么样子没见过啊。现在我知道了，我可能是见过秦灏天的各种样子，可我没见过秦总啊！”她颇有些同情的眼神投过来，“弟啊，你这几年，也怪不容易的哈。”

这下轮到秦灏远笑出了声：“还好吧，不至于的。”他顿一顿，“大哥工作上对我也很好的。”他想起一些往事，笑一笑，“即使有对我发脾气的时候，那也都是我自己犯浑。”他似是犹豫了一下，但也还是直白的说出了口，“比如我当年想去日本又不敢去，却在管理层会议上被一个莫须有的地震新闻推送刺激的会都不开了直接出门打电话的那次。”

舒晴倒是完全没料到他能如此毫无预兆的主动开口提起和游亦航相关的往事，足足愣了快一分钟才开口：“……弟啊，你……你这……看起来你是真放下了？”

秦灏远笑着耸一下肩：“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我也确实做的不对，有什么不能说的。”

舒晴感慨了一会儿她弟的坦然面对过去，重点又放到另外一边来：“所以就是说你看啊，大哥这个人，是对你无论再无脑宠，也不能接受你拿工作开玩笑的。所以这次我也难免会有所担心嘛。”

“我没拿工作开玩笑啊。姐你不觉得你的理解角度很奇怪吗？”秦灏远答得飞快，“不仅没开玩笑，而且正相反，是认真对待啊——我知道大哥看重这个项目，所以才一切都是以能够达到最好的项目效果为先，为了秦楚好，才会没事找事的去提这个建议的。正像你说的，我也了解大哥那些在工作和正事上在意的‘点’——我和大哥一起工作的时间可比姐姐你要长多了。那我还故意要让路为暄去和大哥聊，这算什么，自己往枪口上撞，是么？等着他早点发现了来骂我，是么？我何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我做这件事是为了我自己好还是为了公司好？你好好想想呢？如果就让瞿迎直接去访谈大哥，当然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到一堆可有可无不痛不痒的回答，对你们工作就会更好吗？你要是不相信我，你自己去和路为暄聊一次，你感受一下我的判断是不是有道理。”

舒晴瞪他一眼：“我没有不相信你。”她又想了想，“好吧，我也暂时不考虑那么多了。不过你刚才说的对，在和大哥聊之前，我肯定是要跟路为暄碰一下一起过一遍问题的——不然万一万一最后出了什么岔子被大哥撅的人不还是我。”她说着又眯起眼笑，“可算是要见着大帅哥本人了……哇，想想就好激动呀！”她说着又赶紧朝着秦灏远拱拱手，“哦抱歉抱歉，我就是欣赏，单纯欣赏帅哥颜值，你姐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绝对没有觊觎你们家路为暄的意思哈！”

“什么就我们家……”秦灏远实在是不想跟这个随时随地都可以从正经工作模式一秒切换到不正经私聊模式的姐再说什么，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要开会了，立刻马上now，对面已经发起了。”

“哎好好，我走了我走了。”舒晴走至门边又丢回来一句，“我会给你后续update的哈！”

办公室门“轰”的一声关上，秦灏远无奈的叹气：“谁要你给我update……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们的项目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虽然完全没有任何一点想知道的主观意愿，秦灏远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舒晴“update”了秦灏天访谈的后续进展。

那天是个周末，他俩都被叫回本家吃饭。秦灏远午饭后就又去花房替温蕊浇花——这个多年前被他莫名get了的习惯竟然风雨无阻的就被持续至今，有事没事的，只要他回了本家，他都会愿意过来打理打理。舒晴就跟在他身边溜达，唠唠叨叨的分享访谈的事给他听。秦总时间虽然极其难约，但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必须要做，而且是越快做越好的事，于是秦总也就硬生生的在他忙碌的日程表里，挤出了一个纽约时间凌晨1点做了这次访谈。

舒晴一说起来当时的情形就忍不住笑：“哇，弟弟，你知道大哥那天啰嗦了多久吗？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啊！我后来再听一遍会议录音的时候我都快听崩溃了——恨不得此生再也不要让我听见秦总的声音。他本来就废话多，你们家路为暄又是个特别会问会引导的，那简直就是，开闸放水泄洪——一泻千里啊！”她笑得整个人花枝乱颤的，“我们这边倒是无所谓，就是下午正常工作时间，和秦总的会即使超时超了两个钟那还不是谁都得往边稍稍，他那边可是从凌晨1点说到4点啊！最后那视频是被游哥强行掐断的，他大概从三点半左右就在画外提醒大哥赶紧收尾来着，大哥每次都一脸求饶的表情说‘快了快了’，‘马上马上’，然后转头继续说的眉飞色舞的。于是到了4点游哥就直接动了手，走过来对着摄像头说了句‘秦总时间到了，今天先聊到这，下了’，然后就‘啪’一声把电脑给合上了，断线前我最后还听见一句‘滚去睡觉’，哎哟可给我乐的哟，在这边全程看着都快笑死了。”

她大概是自从上次听秦灏远主动提过去的事情之后，就彻底在她弟面前“放飞自我”了，提那俩提的无所顾忌，甚至还问她弟：“你要看视频吗？最后那段儿被我截出来了。”

秦灏远挺无奈的看着他姐，已经彻底放弃跟她计较她“你们家”的用词了，反正他讲一万遍她也不可能改：“你这么闲的吗，还特意截出来。”

“啊。”舒晴不以为然，“我要拿着去嘲笑大哥啊——我这辈子没见过大哥那样的表情，太精彩了，太好笑了，至少够我笑到明年了。”

“你笑点也太低了。”秦灏远虽然确实不介意他姐跟他提那俩，即使她不提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俩会是什么样，听着心里也的确没什么起伏。但他也暂时还达不到他姐那种可以拿这些来“嘲笑”他大哥的境界，视频自然也没什么兴趣看，于是换了个话题，“见到大帅哥校友本人了，感觉怎么样？”

舒晴的表情几乎是一秒从“嘲笑”变成“花痴”：“太好看了……救命啊……那张360度无死角的脸，怎么长的？为什么有人可以长成这样？”她说着又开始遗憾，“太可惜了，比我小那么多届。”

秦灏远笑得手里的水壶都抖一下：“和你一届怎么着，就会成为你那一万个男朋友中的一个了是吧。”

“哦，那倒不会。”舒晴否认的还挺干脆，“我这个人吧，虽然找对象只找好看的，但我绝对不找太好看的。和太好看的在一起很累的。老夏那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都不要说你们家路为暄那种级别，哪怕是大哥和游哥他俩的程度都已经是我不可承受之重了。”她胡言乱语了一通又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秦灏远，“所以你们俩现在这么个关系其实挺好的，没什么负担，也不用多想什么有的没的。”她胳膊肘戳戳秦灏远：“哎，所以你们后来怎么着？”

“没怎么着啊。”秦灏远答得淡然，“那天后来不是也和你说了么，打boss才召唤npc。我这几天在宁城过挺好的，就正常上下班一天天过着，也没boss，召唤什么。”

舒晴确实是之前也听他解释了他那套“开放世界游戏”的理论，也不是不能理解，叹道：“不过啊……你要从某个角度来说，他这也对你太好了……”她看着秦灏远浇花的手顿一下，继续把话说完，“没有太多人会心甘情愿去别人的游戏世界里当NPC的。”

秦灏远想起了那天路为暄的那句“pleasure with champagne要共享，pleasure with fighting当然也是”，笑了一下，继续专心致志浇他的花：“姐你不打游戏，你不懂。”

舒晴被他噎一下，声音都不由自主抬高几分：“你别看不起我啊秦灏远。游戏我是没你懂，但我跟你说炮友这个事儿我可比你有经验——”

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人打断：“什么炮友？”

舒晴和秦灏远同时愣住，姐弟俩一起转头看着不远处也同样一脸愣的秦灏然。

全家学历最高的秦博士颇有些茫然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投过来：“小远找炮友了？”他见那俩还是愣愣的看着他，自己反应了一会儿，又再一次的展现了一下“全家最高学历脑子”的力量：“是不是大哥之前老来问我们的，小远在冲绳时候一起的那个？”

舒晴下意识张张嘴想救场，还没想出该怎么说呢，没想到一边的秦灏远反倒抢先回过神开了口，甚至笑眯眯的：“是啊，bingo，都说对了。小哥，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