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琼没想到自己竟脱口而出,忙找补道:“阿姐说的是磨喝乐,也快到乞巧了,该置办些乞巧之物。”
陆萱眨着眼睛:“乞巧节还有二月多,就是要买磨喝乐也得是七月初才适合,现下才五月中旬。”
“是阿姐忙糊涂了,唉这馎饦该凉了,快些吃吧,”陆琼讪讪笑,“今夜好生歇息,明日便是去相国寺赶大集多日子。”
陆萱也期待得很,听这话欢快点头,也不追究到底是“可乐”还是“磨喝乐”了。
东方欲晓,陆琼洗漱完便着手准备摆摊的吃食。
八仙桌上摆满食材,乌梅、山楂、陈皮、桑葚、甘草、冰糖,初生的太阳透过窗边照进来,炉火持续燃着,满是烟火气。
陆萱兴奋得彻夜未眠,现在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差些把柴火放在干稻草上,陆琼在桌上和面,瞥见这惊魂时刻赶忙跑过来:“你这是要把家烧了啊!”
听见陆琼着急的语气,陆萱才猛地清醒,睡意全无,不敢再打瞌睡。
锅里水也不停翻滚冒着泡,陆琼倒入酸梅汤的药材,大火煮片刻,便减柴成小火熬上几刻钟。
酸梅汤比起紫苏饮,味道更浓郁,还没煮开她便闻到香味,乌梅香和陈皮香是最独特的,持续散发着酸香。
酸能开胃,陆琼忙活一早还没做早食,便数出十五文给陆萱:“萱儿到云记胡饼摊买两份胡饼来,要夹肉的。”
陆萱应声好,攥紧铜板就带着雪儿一块出门。
随后陆琼又做上桂花糕、绿豆糕,这两样糕点已经熟练于心,没多久便能上锅蒸。
雪儿的吃食就交由陆萱安排,她买胡饼回来后就蒸了些南瓜,撕了小块胡饼放在雪儿的碗里。
陆琼蹲在堂屋门口,啃了好大口胡饼,汁水流油:“雪儿吃得比我还好,我还没南瓜吃。”
胡饼里夹的是羊肉沫,虽掺了不少粉,却也叫她吃得舒爽,中间薄薄一层馅,四周是蓬松的面皮,咸香可口。
陆萱手拿胡饼,另一手摸着雪儿的背,眯眼享受着:“那阿姐要来吃南瓜不?雪儿好像不太喜欢。”
南瓜原是明代才传入,但陆琼前些年便吃过,她又啃一口胡饼,肯定是哪位前辈在朝廷外交上作出巨大贡献,才造福了她。
吃过早食,二人便赶去相国寺。
通济坊离州桥近,过了桥便能望见相国寺,整座寺外观宏伟,建筑多呈塔状,大门左右各安置有一座瓶状琉璃塔,寺内还有四座小塔。
周遭人满为患,皆是赶往相国寺多行人,陆琼二人也紧紧贴着,防止酸梅汤被打洒。
山门口多是售卖飞禽猫犬类的宠物,还有少见的奇珍异兽,竟然还有大白鹅,抻长脖梗叫,声音灵动婉转,引起不少人驻足。
“这可是会学人说话的鹦鹉……”卖货郎提起鸟笼,一手逗着笼里的鹦鹉。
谁知鹦鹉不买账,躲着他的手,还跟着道:“这可是会学人说话的鹦鹉……”
乐得行人笑成一片,有人上前去问价钱,竟要五两银子,惊叹声连连响起,最后被某官员的仆从买走了,其余人也只能摇头离开。
穿过第一道门,便是各种杂货摊,院内更有不少人撑起棚屋,颜色各异,叫卖的商品也各不相同,瓜果、蜜饯、屏风、文玩,如今还多了陆琼的酸梅汤。
“客官拿稳了,”陆琼端上一碗透亮酸梅汤,在上边洒上一层桂花点缀,“配上广寒糕或是绿豆糕更佳,不比宫廷糕点差。”
食客身穿蓝袍白衫,道谢后就着碗边饮尽,一碗下肚仍意犹未尽:“味道不错,可是加了糖?”
陆琼点头,笑道:“客官好眼力,我这乌梅也是精挑细选的,过干会带着苦涩,加糖也难去掉苦味。”
她也不怕把秘方说出来,酸梅汤的方子算是人尽皆知,可不是谁都有本事辨认药材好坏,就算能煮好一碗酸梅汤,也不能掌握好酸梅汤的比例,更别提熬成大份拿出来卖。
酸梅汤开胃,叫人越喝越饿,放在一旁的食盒还散发出阵阵香味,食客们便又顺手买了好几份糕点,一上午过去便卖得差不多了。
见院内行人络绎不绝,陆琼也跟陆萱感叹,若是天天都是开放日多好。
卖蜜饯的妇人也挣得盆满钵满,脸上容光焕发,听这话也笑道:“小娘子想来,待下月来便是,若成日开放,法事可要忙坏了。说起来,寺里平日还要举行斋会,备上几百人的茶点、果子、吃食,这法事本事也不小。”
陆琼听了也咂舌,叫她准备这么多吃的还真不行,没想到寺里的人这般厉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他们合作,她就相当于后世的承包商?
毕竟餐饮最挣钱的就是做大买卖,像过去学校食堂里,明明味道一般还能卖出十多块一份,有了固定客源,收入也能稳定。
越想越觉得心里痒,她打算日后生意做大,有铺子有人手后,就去找相国寺的法事谈谈。
二人赶在午时收摊,随后到寺内别处转上一回,大殿左右是寺院尼姑固定摆摊的地方,陈列有刺绣、绒花、头饰、帽子、假发髻……
陆琼看上一只簪子,簪头雕有白玉兰,下身点缀着细长串珠,眼光下晶莹剔透。
见她眼睛发直,尼姑将那簪子递与她:“施主若是喜欢,可拿来试戴。”
陆萱道谢后便将簪子取过来,戴在陆琼的小盘髻上,衬得人越发秀丽:“阿姐戴着真好看。”
尼姑又拿来一面铜镜,陆琼见了也欢喜,就买下了,也给陆萱挑了几样头饰,转头又去了成衣摊。
腰间盘缠渐少,换来一身鹅黄暗花抹胸、雪青色素衫、琥珀色交领襦,陆琼手上大包小包,还在佛殿后的资圣门前买书和笔墨,陆萱也提着包裹跟在后头。
上午吃的胡饼都耗尽了,她们离开后院便去前殿找吃食。
附近的烧饼摊排满人,摊主从盆中取出一小团剂子,擀成饼状,刷上一层油便架起火炉烤,烫得油滋滋响,翻面便见面饼成了金黄色,里边夹了梅菜,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把食客都引来。
陆琼早上才吃过饼,跟陆萱换下眼神便摇头离开。
也有脱颖而出的清淡之品,各种醪糟丸子陈列在院前,一对夫妇在摊上操劳,郎君替人盛丸子,娘子负责收钱招徕客人:“客官可是要洛神酒丸子?”
远远望去也有四五样丸子,他们将这些运来也是不容易,对比起来,陆琼觉得她最近过得有些安逸了。
她询问那娘子,得知有桂花酒酿圆子,也有绿豆酒圆子、洛神酒圆子、红糖酒圆子,陆琼便要了绿豆酒圆子,陆萱不能喝酒,则去别处买了肉馒头。
说是馒头,其实是后世的包子,叫法不同,有肉馒头自然也有素馒头,肉馒头也分羊肉馅、猪肉馅、蟹黄陷,陆萱买的是猪肉馅的肉馒头。
陆琼坐在小娘子提供的矮凳上,单手捧着碗,舀一勺圆子吃,沾了酒气绿豆也变得更香醇。
她也知道做法,应当是先把绿豆浸水,泡软了去衣,上锅蒸成软糯粉状,跟糯米粉一起和水揉成面团,分成小剂子搓圆,这不难做,但要搓这么多圆子也是累人,比她煮酸梅汤累多。
陆萱在一旁啃馒头,嘴里含糊不清:“阿姐,我方才瞧人还帮忙送馒头,说是送到什么府上。”
陆琼笑道:“那是闲汉,替人买东西的。”
帮人跑腿的在这叫闲汉,自宋朝商业迅速发展,百姓生活丰富多彩,跑腿的闲汉也越来越多,像她们摊子没卖几日,客源不固定,自然没人会想叫闲汉专门来买。
街上铺子则不同,招牌醒目,食客一瞧便记住某记包子,某记香饮子,她还需要更加努力,才能盘下铺子。摆摊以来挣有一贯多钱,除去成本、日常花销,还剩半贯钱。
在汴京讨生活比她想得更难,年底还有房税、住税,样样都需钱,就是冬天的木炭也要费上半贯钱。
陆琼化动力为食欲,把剩下的圆子都吃净。
………
“小郎君,我们就回去吧,这拖得越久夫人就越生气。”
青弦在后边急得团团转,他家小郎君不知怎的,非要来相国寺看热闹。
现下商业兴起,可士农工商的观念依旧根深蒂固。小郎君自幼学习四书五经,亦是天资聪慧,年纪尚小便中举,本以为能夺得会元之名,却怎料直接落榜。
夫人心疼他,怕他想不开便不敢再提科举,小郎君倒是得寸进尺,游山玩水去了,从南向北,处处都有他的足迹。
现下夫人还不忘为他铺路,在京中挑选佳人,只为小郎君的仕途着想。
可小郎君做的是什么浑事。
谢洵可不知青弦在腹揣他,依旧观察着,发现大集内人流最多的便是院内,尤其是卖香料茶叶、珍玩字画的。
还想再走走,视线一转,好似看见熟人了?
【下周四前压字数,隔日更,所以明天不更】[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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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相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