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苏醒时恰好迎接到圣诞节第一缕晨曦,而德拉科将你圈进怀里,呼吸平稳且安宁。
分明没有赖床的习惯,你却无端生出团倦意,小心翼翼地往少年臂弯藏得更深,对方似有所感,仿佛惶恐人逃跑般,下意识缩减了可活动空间。
——小气鬼。
你好笑地戳戳他柔软面颊,男孩美梦受扰,皱着眉头略缩脖颈,手臂却未松懈半分。
昨夜有些落雨,德拉科无论如何都要看你睡着才愿意离开,甚至装模作样拿出一本魔法史学书,要对你进行强制性催眠。结果念完四页,他说着歇一歇,便趴在你的床褥上睡得天昏地暗,害你大费周章把他挪进被窝。
甫一躺下,他便翻身将你整个拢进怀中,你试图推开他,德拉科反而抱得愈紧,迷迷糊糊摁着你的腰背阻止:“别动岑安,乖乖睡觉。”
身体先于意识,你果然安分,遂暗骂自己好没出息。
曾经年幼的你们常常因为这样的天气同床共枕,然而如今的感觉却和彼时全然不同,他的气味与心跳一次次将你撩拨得面红耳赤,直至深夜才伴随少年的呼吸勉强入梦。
德拉科与你对彼此的意义发生了改变,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会知道吗?
爱掺杂着占有的私欲,取缔顽劣与淡漠的那一刻。
或许一次对视,一次碰触,心轻而易举便被对方夺走;或许你们确实镶嵌在互相的人生里太久,看见的伤痛、了解的软弱,也远比旁人更多。
挂钟指针迈向八点五分,德拉科眼睑微动,你连忙闭目装睡。少年坐起伸个懒腰,拨开身侧女孩遮挡面部的发丝,戳戳你脸颊道:“瞌睡虫岑安,今天比我晚起。”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他知道他喜爱你,尽管是后知后觉,出发点也并非始于爱的温暖,而是心底占有的私欲。
第一眼起,德拉科就明白岑安和他一样傲慢,她巧妙地藏起那些咄咄逼人的锐利锋芒,淡然扮演着生活里的乖巧学生。
她偶然的露馅让他也察觉出一些疯狂。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未知即恐惧,未知滋生好奇。
他想剥开她,想逼迫她臣服他,想把她变成自己的同谋。
于是施以恶作剧的肥料,铲碎冻土,他们的心因此面对面,受天空骤然降落的雨浇灌,笨拙缓慢地伸展藤蔓,抵死纠缠。
岑安是就快被攻略的城池,可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四两拨千斤,反将一军。
赢家反倒把胜利拱手相让,心甘情愿同他坠落败者的深渊里。
所以他们相爱。
德拉科蹑手蹑脚地穿好外套和鞋袜,贴近门边探听是否有小精灵路过的动静,你悄悄从被窝边缘滑到地毯,轻轻地贴到少年身后。
“早上好,德拉科。”
对方几乎肉眼可见地绷直了身体,惊吓过度地蹦开好几米:“你,你,你怎么醒了?”
你拍拍手心:“比你早醒一点,瞌、睡、虫。”
德拉科涨红脸,底气不足道:“干嘛装睡!”
你没有回答,结结实实扑进他怀里。
“想抱抱你。”
少年胸腔好似住着一头正于森林中逃亡的鹿,强烈急促地宣告着主人正手足无措。
然而很快他便作出反应,臂弯回揽住你的腰间:“被爸爸妈妈发现,我们一定会挨训的。快换衣服,我在外面等你。”
依恋真是一种可怕的情结,两人磨蹭许久,最终还是等到星期六敲响了房门。
自然,纳西莎教母睁只眼闭只眼的敲打聊胜于无,德拉科亦敏锐地提炼出“父母默许”的结论,要么找借口留你,要么死缠烂打住你房间。
事态嚣张得卢修斯教父不得不多番警示,才转变为阳奉阴违。
以至于你们开学后分寝,还因不习惯失眠好几晚。
新学期,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魁地奇比赛在即,马库斯·弗林特难得主动找德拉科商量事情,并分外防备地避开你的耳目。
许是害怕你将他的秘密计划泄露,弗林特示意德拉科把你赶走,后者果断忽略他的暗示,让弗林特有些咬牙切齿。
你识趣地走到一旁等他们说完,聊到中途德拉科犹豫着望一眼你,弗林特明显对此难以接受,大声质问他是否真想看哈利夺冠。
德拉科当然不想,你看见他点头,又被反复告诫不能向你透露消息。少年失去耐心,待弗林特离开便迫不及待地跑回你身边。
“这次魁地奇比赛我就不强求你去看了,怎么样,高兴吧?”
“是挺高兴,也挺稀奇。”
德拉科扳正眼前人的肩膀:“你先答应我。”
你默默移开对视的目光:“我答应你,不跟你去看魁地奇比赛。”
少年这才放下心,完全没注意誓言的漏洞。
因此翌日几人扮作摄魂怪试图整蛊哈利,被早有准备的哈利用一团银白光晕击中时,你吓了好大一跳,麦格教授出离愤怒,罚他们每人关禁闭,并给斯莱特林扣掉五十分。
“幼稚鬼。”
德拉科刚完成他的惩罚,迎接他的便是少女不乏宠溺的嗔怪。
“你怎么知道......”他堪堪反应,“你骗我!”
你诡辩道:“哪有骗你,我的确没有和你去魁地奇赛场啊。”
“可你和米妮去......”德拉科难以置信,随即恍然大悟,“好啊,你算计我。”
“咳咳,怎么说这么难听,”你灵敏躲开他弹你脑门的指节,“这叫语言的艺术。”
德拉科憋屈地揪住你的巫师帽,将人扯进怀里:“亏我还担心你会被吓到,有意让你避开,看来是多此一举。”
他这副模样实属少见,你半开玩笑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德拉科于你头顶深深叹息,微微俯身咬住你的耳垂:“狡猾的小骗子,我才不信呢。”
你并未多做解释,老实讲也根本来不及解释,因为猫头鹰为你捎来一封信。
是来自赫敏的哭诉,有泪滴晕花几处墨迹,罗恩和哈利的孤立令她怀疑,自己向麦格教授报备不知来历的火弩箭是否抉择正确,况且由于猫鼠的天性,她和罗恩的矛盾持续加深。
人际关系使她尤其受伤,不得不在繁忙的课业间抽出闲暇,想向你求证她的做法。
“那可是火弩箭!”
德拉科惊呼道:“她怎么敢!”
你取支钢笔,随便找个石台铺开纸张回信:“呃,说实话我应该也不会让你试飞,非常时期,太危险了。”
少年无奈耸肩:“好吧,有时候或许是你们女孩子太敏感了,它只是一把酷炫的火弩箭而已。”
他懊恼扶额:“假如通过魁地奇比赛赢得学院杯,我就有理由向爸爸要一把了!”
你深感遗憾:“下周末的霍格莫德日赫敏不去,她还有好几篇论文作业。我想我那天应该抽空陪她聊聊天。”
德拉科不满地拖长腔调:“噢,你的时间属于我才对,干嘛要去安慰那个书呆子,这分明是她自作自受!”
“关心则乱,”你折好纸条交给猫头鹰,“恰好我要准备些礼物送给你——”
少年情绪并没因此改善多少,闷闷不乐道:“除非它值得你浪费的那些时间。”
“我不能保证,按照预测,可能满意百分之七八十?”
德拉科轻哼一声:“罢了罢了,就一天而已,我会早点回来的,记得到休息室等我。”
万众期待的周六如期来临,你目送磨磨蹭蹭的少年随人流离开,遂收拾好书本去空荡荡的图书馆赴约。
赫敏憔悴得像枯萎的花朵,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奋笔疾书,最大的放松也只是抬头向你简单问候,然后埋进书堆继续填补当页最后的几行空白。
她更换课本时发出很大动静,好像同谁置着气。你小心观察对方的反应,女孩刚翻开书封便扑在桌面低低呜咽:“我不明白!男孩子总这样莫名其妙!尤其是罗恩,猫鼠矛盾是动物的天性,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老对我撒气!”
赫敏委屈至极,为这段时间遭受的阴阳泪流满面,你连忙抽几张纸巾坐到她身旁,轻拍她的后背给予安慰。
“罗恩脾气火爆,说话莽撞常常没分寸,有尝试过不把他的话放心上吗?”
赫敏用力擦干泪水,肿胀的眼周愈发通红:“我,我没办法不在意。我知道好朋友之间并不总是理解彼此,可罗恩永远都会采用最伤人的方式对待我。”
你安抚道:“你还有哈利陪着你,不是吗?”
“哈利?”赫敏提高音量,接过你手中的纸,“哈利和罗恩是一伙的,尽管他尽量保持着友好态度。梅林保佑,我没想故意找事!一把来历未知的昂贵扫帚!偏偏在多事之秋送到哈利手上,这太奇怪了!”
“来之前我同德拉科做了假设,显然男孩比起生命危险更在意那把高效扫帚的风光无限。”
赫敏忽地想起什么,眼角挂着泪,神态却异常坚定:“巴克比克要被带去审判庭,我查阅过很多鹰头马身有翼兽伤人案例,但你的教父想必不会轻易收手,有没有可能......”
你叹息道:“事情发生起,我就在校医室和德拉科吵过一架了。他有所让步,但教父递交的申请步骤繁多,非轻易能改,我和德拉科的态度从来不能撼动他的决定,况且鹰马兽事件对教父来说是个好把柄。”
赫敏更加哀恸:“难以想象,那个小气鬼会为你做出让步,看看罗恩,他为了一只掉牙的老鼠怎么对待我。”
你察觉出一些端倪:“我发现你怎么老提到罗恩。”
女孩悲伤的五官显出几分尴尬,她破罐子破摔般坦白:“我想,也许我有些喜欢他。”
你下意识否决道:“哈利是个不错的人选,可为什么是罗恩?”
“哈利的确是个极好的人,”赫敏反问道,“那为什么又是马尔福呢?”
你们对视片刻,默契地笑出了声。
姐妹间的会谈结束于赫敏发现忘带课本,好在你们彼此的课业将一日光阴消磨大半,显然已经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但回到休息室,看见德拉科的那刻仍感意外。
“这么早回来?”
你坐到他身边,少年约莫刚洗过澡,浅金色的发尾有些湿润,周身环绕着蓝风铃的芳香。
“哈利的头出现在霍格莫德的尖叫棚屋,真奇怪,”他往沙发靠背仰躺,带着点惊惧抱怨着,“还朝我们扔了臭泥巴,所以我回来告诉斯内普教授,顺便清理下。”
“噢,听起来像个鬼故事,”你记起曾经厄里斯墨镜之行,哈利曾使用过一件隐身衣,这次想必也是异曲同工。于是转而问道,“话说你多久换的牌子?”
“去年让妈妈买......”德拉科挠挠头奇怪道,“问这个干嘛?”
你若有所思:“闻起来和我的一模一样。”
男孩蓦地僵住,心虚地摸摸鼻尖:“闻错了吧,你又不是狗。”
“我一直用这个不会认错的,你果然是——”
德拉科腾地站起来,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你戏谑点头,意味深长地拖慢语调,学舌道:“我~才~没~有~”
被拆穿的德拉科急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你坐下:“谁,谁会做那种幼稚的事情!好了,我们聊点别的。”
“喏,”他拿出一封拆开的纸函,“爸爸寄来了信,海格败诉,巴克比克将被处死。”
德拉科打量着你的神色,似乎想从你的态度中衡量出某架天秤的比重:“格兰杰没找你哭哭啼啼吗?”
你叠整信纸:“赫敏可能还没得到消息,但我确实爱莫能助,这一点她很清楚。”
“不过,”你异常地皱起眉头,颇为别扭,“最近可以多陪陪我吗?”
德拉科难以置信:“你是打赌输了吗?”
你索性坦白:“毕竟依你的性格,肯定会随时去冷嘲热讽。”
少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恹恹道:“为什么不能?”
“罗恩的脾气日渐增长,万一直接拿魔杖对你施法怎么办?”
德拉科轻蔑挑眉:“就凭课业糟糕的韦斯莱?买根新魔杖让他的父母苦恼了很久吧,不知道还能不能禁得起再断一次。”
“前提是你能够迅速使用缴械咒拿到他的魔杖,”你替他分析利弊,“可赫敏在的情况下得逞的几率微乎其微。想想麦格教授吧,斯莱特林扣十分。”
少年烦躁地撩开额前浅金色的碎发:“格兰杰格兰杰,哪里都有她碍事。”
格兰杰仿佛横亘中央的大山,矗立于他的恋人与敌人身旁,总让他无比膈应。德拉科自顾自生着闷气,侧边缓缓呈递上一纷系着银丝带的墨绿礼盒。
你看见那张愁怨的脸霎时舒展,瞳孔转瞬便被新奇的喜悦充溢:“哼,算了,让我看看。”
一张预定单收据,两枚莹润透绿的宝石,一本家庭相簿。
——赠予德拉科·马尔福先生的火弩箭预定订单结款证明。
“火弩箭!”德拉科惊诧道,“爸爸还没同意给我买呢!你哪来这么多钱?”
你整理裙摆:“以前在中国,每年收到的压岁红包和零花我都有剩余,毕竟开销也不需要我付。”
“教父的新鹰头手杖和教母的祖母绿项链大概后天就能收到。”
“不错嘛,还算满意,勉强原谅你不跟我一起去霍格莫德了,”德拉科开始翻阅起那本家庭相簿,兴味盎然,“诶,这是小时候的你!衣服好漂亮,怎么没见你穿过。”
“啊,你想看的话回家我可以......”
你凑过去看他新奇地翻过一页又一页,像个没见识的小孩子叽叽喳喳,从全家福或山川河流的秀丽风景,你一件件替他讲解。
譬如晨曦初露时朝晖亲吻雪山,水流就此绵延,流淌过曲折的地面滋润万物,辗转汇入湖海。
再如旧居庭院,楼阁房亭,诗情画意。
“莉兹同学。”
寥寥数人的休息室,布雷斯·扎比尼突兀打断二人世界,惹得几步开外的西奥多也微微侧目。
“上次你教我的论文有个误点,弗立维教授希望能当面谈谈问题所在。”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德拉科摊开的家庭相簿,后者立刻警觉合紧,迅速收拾好盒子交给西奥多:“既然如此,我陪莉兹去吧,西奥多暂时帮我看管会儿。”
布雷斯轻飘飘嗤了一声:“你没有参与论文也硬要跟去,还真是黏人的小屁孩。”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德拉科冷脸揽住你的腰:“我不需要你来指点我,以及我未婚妻的选择。”
“没人想浪费时间指点你,不过既然你这么提了,我就好心教教你,”扎比尼无所谓地撇撇嘴,“婚约的保障可没你想象得那么牢固,希望你有足够的本事,来让这位女士为你停留吧。”
无厘头的争端完全出乎你的意料,西奥多似乎太沉浸于他的书本,以至于根本没注意你求助的眼神。
好半天,长桌那端的男孩才慢悠悠开口:“同学们,我想休息室需要安静。”
眼见几人陆陆续续走出门,西奥多盯着桌面礼物良久,潘多拉的魔盒撩拨着他的心尖,哄诱着他堕落。
男孩伸出手,撇开玉石、收据,径直打开那本家庭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