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下臣 第5章 第五章

“云赫。”芈攸宁难得叫了楚云赫的名字。

对于芈攸宁主动叫自己名字楚云赫倒是很受用，回道：“怎么了？有事说？”

芈攸宁垂了垂眸子，道：“今日在朝堂上那帮大臣说的，怪不舒服的。”

楚云赫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芈攸宁说的是什么，安慰道：“他们不过是不如你，嫉妒你而已。”

“他们猜忌的也不算是毫无根据，只是让人听了不舒服，若你我只是君臣关系，或许我就当不上丞相了。”芈攸宁说话时那股委屈劲儿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楚云赫听了倒觉得有些心疼。

“那你也只是不会这么年轻就当丞相，只会晚个几年罢了。”说着拉住芈攸宁的手，“你这个点专门进宫来找寡人，寡人还以为你是因为思念寡人呢，白高兴一场。”

此时已经快天黑了，太阳即将落山，在遥远的天际撒下最后一抹余晖，在寒冷的初冬看着还怪暖人心的。

太阳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抹光恰好打在了芈攸宁的侧脸，仿佛是专门为他留下的，衬得芈攸宁整个人都更加惹人心疼。

“好了，别想这些了。”楚云赫伸手抚上芈攸宁的侧脸，慢慢靠近，正准备轻吻那张红润的嘴唇，便被一声欢快的女声给打断了。

“哥！哥！你在不在啊？”

这人未到声先到的，除了楚云瑾还能有谁，楚云赫立刻觉得头痛了起来。

楚云瑾作为这一辈唯一一个公主，又是老幺，从小备受宠爱，有时候楚云赫也拿她没办法，十几年了都被她缠服了。

最后楚云赫想了好办法，就是给她建一个公主府，让她离自己远点，但没想到她这么不怕麻烦隔三差五就跑宫里来。

“哎呀攸宁哥哥也在啊，好久没见到你了，去苏州挖运河累不累啊？你在和我王兄讨论政事？”

芈攸宁只是浅笑了一下，回道：“不算累，挖运河的也不是我，是百姓，我只是看着而已。”

楚云赫心说君臣讨论政事哪有靠这么近的。

“哥哥~”楚云瑾甜甜的叫了一句，“我想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种一棵木莲可不可以啊？”

“郢阳的气候种不了，别总作妖，因为这种小事来找我。”

“那我想要木莲的话不也得你批准，然后派人去挖一棵回来嘛。”楚云瑾噘着嘴不太高兴，“可是人家真的很想要一棵，你就想想办法呗~”

“公主，郢阳气候太干冷了，木莲活不了的，你要是喜欢可以抽空去趟南方。”芈攸宁语气柔和的解释道，和旁边的楚云赫简直天差地别。

“啊那好吧，可是也没人陪我去啊。”楚云瑾明显很听芈攸宁的话，立刻就放弃了种木莲的想法。

“那寡人给你找个夫婿好不好？让你的夫婿陪你去。”楚云赫一脸兄慈妹孝的看着楚云瑾。

“不了不了不了，我也可以自己抽空去的。”楚云瑾立刻反驳道。

“你都十六了，该成婚了，我看不少达官贵人的儿子也都到了年纪，有空带你见见看有没有中意的。”

“成婚这种事讲的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而然就成婚了，不能硬逼的，而且如果你要是带我相亲小鱼儿肯定会不高兴的......”说到后面楚云瑾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楚云赫几乎没听清它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楚云赫问道。

“什么都没说！”楚云瑾立刻说道，“既然种不了木莲我就先走了，王兄再见！”说完火急火燎的走了。

“你是傻子吗？”芈攸宁笑了笑，“公主有心仪的人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也不关注她，你上哪知道？看见她你躲都来不及呢。”

“那她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告诉寡人，寡人好给她赐婚啊。”

芈攸宁叹了口气，道：“可能他们俩还没互通心意吧，也可能觉得时候不到，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芈攸宁的思绪逐渐拉回了现在，自己仍然坐在花园里，被迫和楚云赫一起赏花。

“阿宁，刚才发呆了？累了？”楚云赫关切的问道。

芈攸宁撇过头不太想听楚云赫说话。

两人之间再一次沉默。

望着天边洁白的云，随着风慢慢飘动，芈攸宁竟有些羡慕。从孩提时他便认识了楚云赫，到现在二十多还是楚云赫，这个人贯穿了自己的一生，童年是他，四季是他，全都是他，回忆里几乎找不出没有他的地方，所以芈攸宁从来没想过离开他。

其实这个世界上风景秀丽的地方有很多，郢阳城也不是什么离不开的地方，楚云赫也是。

“阿宁。”楚云赫突然唤芈攸宁，“快到晚膳时间了，回宫用膳？”

芈攸宁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天边的云彩，没头没尾的说：“我在郢阳城待了二十几年了，想看看别的地方。”

“郢阳城是晏国的都城，最是繁华，别的地方比不了的。如果你真的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寡人可以陪你，就当是巡游了。”

芈攸宁没回他的话，起身往回去的路走去，楚云赫也就跟着去了。

“你别跟着我了。”块到别宫是芈攸宁道，“你回你宫里去，不想看见你。”

隔了好一会儿楚云赫才说道：“寡人乐意跟着你，这是寡人的地盘，寡人想去哪去哪。”

芈攸宁回头瞪了楚云赫一眼，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来也没用便又闭嘴，只是脚上步伐快了一些。

楚云赫对芈攸宁的囚禁似乎不准备结束，楚云赫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表现出强烈的想出去的**，楚云赫知他心里还是对自己有怨气，但也不生气，因为至少人还在自己身边，有什么怨气都是时间可以解决的，大不了一辈子把他关在这九重宫阙中也不是不行。

只是朝堂上的大臣却有些按捺不住，朝上已经许多日没有了丞相的身影，大臣们也都多少听说了关于丞相投河的事，虽然明面上不说，但还是有人怀疑丞相大人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身体情况已经不足以支撑做一国丞相了。

所以便有人催促楚云赫新立丞相。

“大王，丞相乃是百官之首，您让丞相之位如此空悬着，实属不妥啊。”

“是啊，已经这么多日了，大王就是找个代任丞相也可啊。”

“大王每日日理万机实在需要一个人来辅佐啊。”

......

“别说了。”楚云赫有些不耐烦，“立新丞相，你们有合适人选吗？有人能比得上芈攸宁吗？谁现在敢站出来说自己比芈攸宁强我立刻就立他做丞相。”

这谁敢站出来，一个个都闭嘴不说话，生怕自己被点到名字。

“既然没人敢，那就不要催寡人，我是国君还是你们是？”楚云赫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戾，似乎心情很不好，“立丞相的事，谁敢再提寡人就砍了谁。”

这几日虽然芈攸宁不再想着出去，可对楚云赫的态度极差，楚云赫一直忍着，想着或许他只是一时闹脾气，但是心中窝火，只能冲着大臣和下人撒气，导致朝中百官都觉得大王这几天确实心情差到了极点，谁都不敢来招惹。

午膳时间，宫女按时来别宫给芈攸宁送饭，端着饭菜小心翼翼的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到：“前面那位姐姐，请等等。”

那小宫女脚步一顿，转过身看见一位穿着和自己差不多衣服的宫女正朝自己走来。

“这位姐姐，你这饭是要送到别宫的？”

小宫女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刚才管事的姑姑找你呢，说你地扫的不干净，让你重扫。”

小宫女立刻觉得有些为难：“可是，我这饭要按时送到的，是大王要求的。”

“我来帮你送就好了，你赶紧去吧。”那宫女很热情的要接过饭菜。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把饭菜交接完毕就急匆匆走了。

把饭菜端到了别宫，侍卫看是送饭的没有拦着便放她进去了。

“大人，吃饭了。”宫女将饭菜放在桌上。

芈攸宁此刻正坐在书桌旁写字，看也没看宫女便说：“好，放那吧。”

可宫女却没走，说道：“大人是在练字？”说着竟向前走了几步去看，“大人的字写的真好看。”

芈攸宁放下笔，望向宫女，皱着眉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菜不吃就要凉了，就不好吃了。”宫女双手攥紧，似乎有些局促。

芈攸宁看向桌上的饭菜，都是自己爱吃的样式，必然是楚云赫特意安排的，可他一口也吃不下去。

“大人这字写的有些浮啊，有烦心事？”宫女突然说道。

芈攸宁有些意外：“你还懂书法？”

“略知一二。”

宫里的宫女太监很少有懂书法的，甚至有一些连字都不认识几个，芈攸宁突然想和这个宫女多说两句，这别宫中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唯一能说话的还是楚云赫。

“你叫什么名字？”芈攸宁说着走到了餐桌旁，坐下准备吃饭。

“纪诗雨。”

“你从哪学的书法？”芈攸宁问道。

“家父教的。”

“那你家里也是读书人啊，怎么来当宫女了呢？”芈攸宁语气悠闲。

“额......家道中落。”纪诗雨语气有些犹豫，“为了谋生嘛。”

芈攸宁突然叹了口气，道：“你走吧。”

和这个小宫女聊太多也没用，反正明天来送饭的也不一定会是她了。

不过令芈攸宁意外的是，过了两三日，这位纪姑娘又来送饭了，不过是晚饭。

来这里送饭的宫女都是不一样的，基本上没有重的，或许是排班的人搞错了，芈攸宁并没多想。

不过更巧的是，这一次芈攸宁也在练字，他便突发奇想让纪诗雨写了两个字，很有女子的风格，秀气却又透着一股苍劲，芈攸宁倒是喜欢这样的字。

“大人，为何从未见过你出别宫？”纪诗雨突然问道。

芈攸宁顿了一下，道：“这里安静。”

纪诗雨刚想再说话，便听见了脚步声，然后立刻和芈攸宁弹开了好几步远。

随后，便看见一身玄色衣裳的楚云赫走了进来，表情不是很好看，似乎心情不太好。

“你干嘛的？”楚云赫看向纪诗雨，语气相当不好。

“送，送饭。”纪诗雨吓得说话都结巴了。

“送完了就赶紧走。”

纪诗雨不敢多待，立刻走了。

一看到楚云赫芈攸宁便觉得心情有些堵塞，放下笔准备去吃饭，楚云赫只是坐到他旁边，没说话。

芈攸宁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没好气道：“你又干嘛？没事就滚回去。”

“你是寡人的人，寡人想看看都不行？”楚云赫语气也不好。

“我现在跟你没有瓜葛，也不是你的人。”芈攸宁盯着楚云赫的眼睛，丝毫不畏惧。

“没有瓜葛？”楚云赫冷笑一声，“亏寡人还一直留着丞相的位置等你回来。”

“又不是我让你留的，等我回去你倒是放我出去啊。”芈攸宁说完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楚云赫拉住：“你去哪？！”

芈攸宁想甩开他的手却没甩开：“你管着吗？”

“你的事寡人就要管！”说完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

“楚云赫！你今天在这发什么疯？你要是有怨气找别人去，别来找我！”

“你希望寡人找别人去是吗？你能不能不要闹脾气了？你又不是什么小娘子，在这跟我闹什么？”楚云赫几乎是吼着说道。

“我闹脾气？”芈攸宁猛的一用力甩开了楚云赫的手，“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在和你闹脾气是吗？你从来没考虑过我的感受，你一直都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永远在顺着你，是我一直在忍你，现在我忍不了了！”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我让你当丞相，我给你荣华富贵，我还许你一生你有什么不满的？文武百官现在天天催我立新丞相你知道我多烦吗？你一点好脸色不给我，你想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你能满意？！”

“那是你的事！说的好像是因为我你才烦一样，你要觉得累你就立个新的丞相啊，你以为我稀罕当你那破官啊。”

一向话少的芈攸宁情绪一激动却也说了这么多话，说完喘着粗气，眼睛盯着楚云赫。

在不久之前面前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爱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两人甚至从未吵过架，准确的说是芈攸宁一直在包容楚云赫，所以一直以来和谐的关系在这一刻突然被打破，楚云赫甚至有些接受不了。

“行，不稀罕是吧。”楚云赫抓起了芈攸宁的手腕，“那你就永远待在这别宫里当寡人的禁脔吧。”说完用力的拽着芈攸宁朝着卧房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