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士学分一共60,必修毕业论文20学分,选修课程占比40分,每门课5学分。我选的课程为:女巫消亡史,驱魔实践,冥想练习,魔药理论实践,占卜理论实践,高级召唤术,制器指南和魔法阵启发。其他我没有选的课有魔法社会经济学、魔法地缘政治等交叉学科类课程。
今天要上的是女巫消亡史的第二课时,老师普林西奥几天前通过邮件给我发了第一第二课的复习和预习资料。十多篇他自己署名的论文,内容大致是女巫的起源,其从神性特质到社会属性的过渡。里头不仅有很多生涩的西班牙语术语,还涉及大篇幅的拉丁语、古凯尔特语、加利西亚语等,看得我脑袋发昏,昨天晚上熬到凌晨,才全部阅读完。
课程的评分要求尚未发布,只希望不要太难或太刁钻,考试或论文之类就好。
不过,魔法学习的最终考试写论文未免……太过常规。
303课室是一间小型教室,可以容纳大概16人。硕士一共31名学生,14名学生选择了这门课。当我踩点踏进教室,里头的同学们已经三三两两坐好,聚成一团。伊可切尔坐在右侧第一排,身边的一个座位放了书籍,应该是基弥尔的座位。另一个位置是空座位。若是几分钟前没有在楼梯口碰到基弥尔,我一定坐到伊可切尔附近。
第一排,简直是上课的风水宝地。更何况,我对伊可切尔非常感兴趣。她今天仍旧穿着那件暗红条纹毡斗篷,绷带已经拆去,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爬满乳白色的烫伤疤痕。仅透过这双细长的眼睛无法看破主人的情绪,她面无表情地朝我点头示意,随即低头继续摆弄手腕的学生手环。
大部分同学察觉我进来就停止交谈,惊讶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我摘下口罩,微笑着问好,简短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与来历。她们全都是女性,友善地向我问好,有些是本地人,还有些来自英法和拉丁美洲。
一番礼貌社交过后,我走向右手边的最后一排。此处剩了两个空座位,最里面靠墙坐着目前教室里唯一的男性。他皮肤偏黄,黑色短发微卷,黑瞳,深蓝色西装搭配同款色系的衬衫与黑色领带,整体衣着偏大,罩住瘦削的身躯。他应该上了年纪,我一向不善于猜人年龄,但根据他脸上的皱纹与整体气质,觉得应该至少四十岁。
在国外,中年读硕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魔法社会应该也是如此。我拉出靠过道位置的椅子,放好东西坐下。
“你好,我是夏茗,来自中国。你可以叫我茗。很高兴认识你。”
“您好。我是弗雷特,来自哥伦比亚。很荣幸认识您。还没入学就斩获了一只六级魔物,您简直是天才。”他说话的腔调与所谓的正宗西班牙语很不一样,且喜欢用“您”尊称,吞音严重,我理解时也颇为困难。
“过奖了。”完全称不上“天才”的我疲于解释当时种种情况,便转移话题,问他什么时候抵达的塞维利亚。
“一个月前。”
“那看来你已经差不多适应了。”
离上课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并不见老师身影,其他同学也没有反应,依旧聊天大笑。从弗雷特处得知,原来是因为这门课的老师上周第一节课就极具松弛感地迟到了半小时。我趁机问他对这门课程的体验感如何。他没有评价老师的教学方式与内容,只说这门课非常有意义,当今魔法社会很少学校重视女巫史教育,甚至对几世纪前发生的大规模猎巫行动语焉不详。在这方面,塞维利亚大学魔法系表现出强烈的社会承诺性与先锋性。
等了大概半小时,普林西奥姗姗来迟。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身躯佝偻,穿着成套的黑灰格子毛呢西装,头戴报童帽,布满皱纹的手拄着一根拐杖。
他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地踏进教室中。
“孩子们……上午……好。”说一会,停一会,普林西奥打完招呼,随即问,“那位从中国来的孩子呢?”
“普林西奥先生,早上好,我是夏茗。”我举起手。
“想必你收到我的邮件后,已经阅读了需要读的文章,对课程也有了大致了解。”
“是的,老师。”
“很好。”普林西奥满意地点点头,清咳一声,坐到靠椅上,悠然开口,“这门课称为‘女巫消亡史’,诚如我上节课和你的同学们介绍的那样,作为史学类课程,我们将着重聚焦于女巫的定义、起源、发展以及灭亡。我们常认为女巫是能够使用魔法,擅长占星术和灵视等超自然能力的女性。经历了惨绝人寰的猎巫行动后,她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普林西奥顿了顿,继续说,“这是我们的结论——她们消亡在历史之中。但请不要停止思考:她们真的灭亡了吗?在座的各位女性难道不是女巫吗?甚至,普通人社会中仍有数以万计的女性自称女巫。当然,我们必须承认,魔法社会中真正的女巫与普通人社会中的女巫有根本性的不同。由普通人攥写的文学作品乃至我们社会的地摊读物里,女巫常以“骑着扫帚,与神通灵,与恶魔签订契约”的形象出现,有时,她们是鼻子又长又尖的老妪,有时,她们是红发绿眼的年轻貌美女性。对女巫的追踪溯源本身是一个祛魅的过程。事实上,魔法社会的女巫们一直隐入人群,外表与常人无异,与其说她们拥有特殊能力,不如说她们随处可见,是魔法社会籍籍无名的天文学家、医师、药师、化学家、科学家……又或许,是优秀的老师。”
“普林西奥先生。”沙哑的女声打断了普林西奥,后者视线下移,落在伊可切尔的身上。
“伊可切尔,有什么问题?”
“您说真正的女巫与普通人社会的女巫形象有根本性的区别。由于普通人通过学习与练习也能习得魔法,为什么一位普通女性接受魔法训练后却没有办法成为女巫?依照同样的逻辑,是否意味着魔法社会的现有女性同样都无法通过后天训练成为女巫。”伊可切尔一针见血,“那么,普林西奥先生,成为女巫的条件是什么?”
普林西奥浅笑道,“伊可切尔,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我已经提供给诸位,女巫随处可见,在座的各位女性同样可以是女巫。”
“不,先生。我指的不是当代对女巫的解构,而是女巫的本质。女巫的本质是什么?成为女巫的必要条件是什么?是血缘?还是神启?或是某种简单粗暴的药水,只要饮下就能成为女巫?”
“女巫的本质,是‘女性’。没有人知道世界上第一个女巫是谁,正如我们不知道谁将是最后一个女巫。在这个性别也被解构的年代,伊可切尔,或许我们应该平静地尝试推翻或忽视一切既有的概念,尝试自己定义‘女巫’。只要你想,你就是。”
普林西奥的回答说不出的奇怪,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了对“本质”的解答,就好像你问他什么是苹果,他说你只要想,你就能给自己取名为“苹果”。
这显然没有解决伊可切尔的疑惑。但伊可切尔也没有再问下去。
环顾四周,大家都在低头做笔记或阅读资料。
我按捺住心中被伊可切尔勾起来而又无处可解的疑问,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下一行大字。
【女巫的解构与消亡?女巫的本质与延续?】
“好了,回归正题。上一节课我们分析了女巫社群在美索不达米亚古文明的生活与工作方式。最初,她们在大大小小的部落中担任祭司一职,经她们之手同时诞生了许多用楔形文字书写在软泥板上的魔法文本,其中用魔法治疗疾病的相关文本最为突出,如交感魔法治疗法、咒语治疗等延续至今,仍受到普遍使用。”
随着普林西奥讲解得越来越入迷,他的声音愈加含糊不清,西语单词像揉在一起的湿面团,糊住耳朵,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个脑袋当两个用,才能勉强听懂他到底在讲什么。至于实在听不懂的,只好写个大概的读音在笔记本上,课下再去搜词典或问同学。
“女巫的职能变化正是由神职逐渐转变为医职,继而朝其他方面延伸扩展的。不论怎么变化,自古以来,女巫都是驱魔师集体中的中坚力量……”
笔触不断,当我的大脑几乎失灵报废,十一点已到。普林西奥看了看手表,宣布下课。
真是漫长啊。我抚住额头,来不及感叹或进入上课后的贤者时间,立刻收拾好东西,与同学老师告别,迅速离开教室。
和胡安约定好的时间是11点10分。见面地点是他的办公室—410。
爬上四楼,迎面一面墙壁。与其说是墙壁,不如说是2D平面银河系。无数流星不断划破暗色宇宙。目光梭巡,我最终在墙壁右下角找到栖息于此、静止不动的蓝色星球。
星球下方的地面设置了一个圆形钟表传送魔法阵,不过为单向传送,必须对方同意才可传送成功。
我挥动高阶魔杖。不得不说,高阶就是好用,不需多费精力就可以迅速汇聚能量。
时针固定为楼层4。
分针设为10。
稍等几秒,便见对方接受请求,我瞬达410办公室门口。
美索不达米亚古文明一段引用《巫术的历史》欧文·戴维斯
这次的标题带了一个【课】字,主要想说明内容为上课部分,但在纠结要不要在简介部分写上【课】,看起来比较和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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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课】女巫消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