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张刊登在塞维利亚魔法10月16日序号日报的头版中、由文字环绕的黑白照片。
鏖战过后,女子提剑浴血站立在露台的废墟中央,神色坚韧。地上的血液凝结,在她身侧,被她斩杀的六级魔物的尸体已逐渐冰冷。
事件发生后至2024年初,甚至更久,欧洲魔法社会将一直回荡着她的战绩与传说。这个女孩的名字成为驱魔师与魔法人员的饭后闲谈与见面谈资。她清丽的面庞,及肩的利落黑色短发,乃至她的棕色瞳孔,同样装饰着这个精彩的传奇故事。
当然了,最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来历。
“嘿,早上好,你有没有听说那个来自东方中国的驱魔师?斩杀六级魔物!真是厉害。”
“早上好。我当然听说了!据说这个不明魔物一开始成功从两位B2级驱魔师手里逃脱了,没想到被她斩获。她的名字是……冾茗?”
“是夏茗,我的朋友。你有见过她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她前两天已经出院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碰到。”
“她既然就读我们系的硕士专业,去三楼溜达几次,肯定能见到她。”
“依我看,什么单人斩杀,什么才魔法入门,一切不过是她弄的噱头罢了。骗的就是你们这些天真又愚蠢的女人。”
“安德,请闭上你的嘴,也请你尊重女性!”
“你们等着看吧,我可不信这个中国女生真有这么厉害。”
如果故事的主角不是我;如果照片中我的神色没有那么地呆傻茫然——那时,塞维利亚魔法日报的记者紧跟在安吉拉与两位援助驱魔师的身后跑上二楼,我刚捡起桃木剑还没来及反应过来,记者就举起相机,对着我按下快门;如果这份日报没有自10月16日起就贴在魔法系一楼的公告栏长达十日已久,且还会展示更长时间……
我一定加入我身后这两位魔法女学生的谈话,并狠狠反驳名为安德的男学生。
但作为故事的主角,眼瞧着聚集在公告栏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我调整已经戴好的口罩,假装忙碌,低头走出人群。
巨大的七圣母像怜悯地注视每一个踏入魔法系的学生与老师。
这是十月二十五日。开学十天后,虽然才早上八点五十五,魔法系大楼内已人声鼎沸。
几个少男少女悬坐在一楼楼梯两侧栏杆上空,挥动魔杖,操控纸团铅笔,打闹嬉戏。一个戴着厚框眼镜,扎着两个辫子,身着黑色长袍,尖帽挡住容貌的女生正向每个路过楼梯的学生分发传单。
【封闭魔法阵逃脱社团推出新副本啦!
《幸福婚礼须知》
每日举行的幸福婚礼
好人馆内的忠厚温和
分娩房中的神圣母性
秩序井然的健康之家
你有听到美妙的歌声吗?
那是来自人类社群中最美好品质的呼唤。
名额有限
即刻报名!】
我接过传单,一目三行,随手卷起来,放进包里。绕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们,拾阶而上,才走了几步,左胸口隐隐作痛,肺部吸不上气。在转角处停下休息几秒,继续上楼。
***
事发当天下午,安吉拉通过传送魔法阵出去后,没多久就碰上接收了救援任务的两位驱魔师。巧的是,这两位正是我那天上午在医院碰到的两姐弟,伊可切尔和炀·基弥尔。而随他们而来的记者则是日报的实习记者伊琳娜。为了记录第一手消息,伊琳娜实时关注各种驱魔师论坛,看到安吉拉的魔法糕点坊出现六级魔物,立刻前来碰碰运气。
战斗结束,等到救援,我彻底松了口气。
炀·基弥尔与安吉拉留下来联系驱魔社处理现场,伊可切尔则送已经虚弱至极的我前往医院。一句告别成真,才过了几小时,我竟然真的如我所言,很快与伊莎贝尔再次见面。
除去双臂的伤痕,最严重的是胸口的伤口。幸好有一位外科治疗员轮班。他及时替我做了缝合和修复手术,再用魔法系医院的特制增强魔法药水与祛痛药剂,令我药浴整整七天,之后才慢慢恢复过来。
种种细节非我亲身经历,而是由西拉蒙、伊莎贝尔、安吉拉甚至胡安口述。
来到医院,上了手术台,我就陷入昏迷,幸运地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当我睁开眼,我以为只是过去了短短几个小时。可注意到病床旁所有人担忧至极的神色,我立刻意识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多久?我却无从得知。
昏迷的那八天里,我没有做过一个梦。奇怪的是,我的耳边始终重复在露台上听到的那句“好饿”。醒来后,我曾问医院工作人员是否有人在我身旁不断说“好饿”这个词,他们摇头否认。
我于是疑惑地回忆那些于耳侧回荡、无法消散的哭泣。他们听后,同情地注视我。
第二天,病房里迎来了一位专攻PTSD(创伤后精神紧张性精神障碍)的魔法心理医生。
我友好地回答她的问题。没多久,她就下了结论:我听到的声音只是大脑保护机制对于驱魔创伤作出的过度反应,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新手驱魔师就像刚上战场的新兵,他们无法正视杀戮与死亡,哪怕杀戮和死亡是通向和平的道路之一。有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驱魔师因此患上精神疾病,如幻听,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等。
总而言之,治疗PTSD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很有可能继续遭受幻听。她建议我参加由她组织的冥想活动,并进行一个疗程的创伤魔法疗愈。
我不认为这是无中生有的幻听,坚信另有内情,婉拒了她的提议。
因为……
这件事太过诡异,我没有再和心理师多说。
至于手臂上的黑色血液,的确是中毒,且与包裹伊可切尔全身的毒液同出一辙。这只变异的饕餮鼠正是当初伊可切尔两姐弟负责抓捕的不明生物。
鉴于此次受伤为学校任务评估失误与塞维利亚官方驱魔社懒散应对,学校将负责我的所有治疗费用,并赠送高阶魔杖,德鲁伊达驱魔用具公司出品的学生2023限量款驱魔学生手环以及各种魔法药剂与礼包。
当然,还有我最想要的……
志愿时。
驱魔积分币。
塞维利亚大学魔法系的本科和硕士学生做志愿时可接触魔物的最高等级为五级,斩杀或抓捕它们能获得12个志愿时。
学生在志愿任务中斩杀六级魔物史无前例,考虑到单人斩杀的难度与我的受伤情况,学校最终给了我30个志愿时。
而驱魔积分币其实是伊可切尔和炀·基弥尔任务的积分币奖励。
听西拉蒙说,由于我率先斩杀他们的任务目标,他们被判任务失败,必须进行50%任务金的失败赔偿。
任务金额为10000积分币。
约2247欧元,17220人民币。
听到这个数字时,我努力表现得不那么大惊小怪,喜悦、心痛、纠结等等神情在我脸上交替。
“想笑就笑吧,茗。”那时西拉蒙笑着对我说。
我的确笑出了声,西拉蒙同样大笑祝贺我。毕竟,这算一笔横财与我的身心补偿费。
只是……那两位驱魔师得支付将近一万人民币的补偿,未免太惨了。
西拉蒙听了我的想法,不置可否,只说一般任务失败的赔偿金不会高于任务奖金的20%,赔偿金高的前提是任务的额外奖金也高。说到底,是这两位驱魔师过于贪心,才会翻船。
同时,由于我拿到的只是普通任务奖金10000积分币,而不包括额外奖金。可以理解为,雇主成为最后赢家。既得到了任务成功这个结果,又省去了额外奖金。
听到这,我暂时放下奖金一事,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只胆小的饕餮鼠究竟为什么会变异?
我一醒来就向胡安提出过这个问题。他那时忙于应付魔法社会舆论,更忙于应对我母亲的追责,神色不明,没有和我细说就转移了话题。等到我再三问起,他才和我约了10月25日中午见面。
***
就是今天中午。
他要和我说什么呢?
我停在二楼至三楼的楼梯转角喘气,随手掏出包里的一小瓶增补剂,灌入口中。左胸口的不适渐渐平缓。伤筋动骨一百天,根据医生指示,我需要连续口服增补剂三个月。
“啪……”一支羽毛笔轻飘飘擦过我的脸颊,坠在地上。
“喂,抱歉。”
我慢慢抬头。炀·基弥尔站在三楼门口,身后红木门紧闭。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嘴上说着抱歉,毫不掩饰恶意,脸上毫无歉色。
八点五十八分。九点钟有《女巫消亡史课程》。说起来,课程还是我醒来后匆忙开盲盒选的。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低头专心上楼,与基弥尔擦肩而过,推门进入三楼公共区域。
“喂,我在和你说抱歉。”
“哦,是吗?没关系。”
步履不停,我忽视因愤怒而脸红的男孩,径直走向303课室。
真幼稚啊。我挑眉感慨。
1. 文中出现邮箱皆为虚假邮箱,[email protected]中escapar为西语单词,意“逃避”
2.德鲁伊达驱魔用具公司:“德鲁伊达”取自西班牙语druida,意为巫师(古凯尔特)
3.修改了一下简介,下一个副本近期开始。其实是我硕士毕设的一个短篇,为规则怪谈类,当时为了尽快答辩写得比较粗糙,这次根据主线剧情好好改一改。
火车上疯狂码字的作者今天已经分明了,连续三次长途旅行都生理期[摊手]每次都是费尽心机想规避,又正好重合[好运莲莲]祝全天下的女性生理期都不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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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出名要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