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国公府宴毕回来,阮玉衡问及伴读一事,柳莺便隐去公主身世,只说国公小姐不日就要动身前往东京长住,如果去做她的伴读,便也要随行前去。
阮玉衡沉默良久,心里着实不愿与柳莺分别,看柳莺犹疑未定,便又将心声真情吐露一番,希望柳莺能留在徽州,与他择日成婚,一同生活。
然而,柳莺在此间已无至亲之人,大柳树下的小营生也不足以让她久久傍身,且她有心要做一番事业,不愿依附男子过活。因此阮玉衡越是推心置腹,情真意切,柳莺就越是心念笃定,志不可夺。
最后,阮玉衡实在拗不过柳莺,便只好忍痛将她送上了北上的马车。
长亭古道,多情离别,两人情笃多年,自是伤感不已。
再说回广宁公主,她因避事散心悄悄的来,所以此番也是轻装简从,悄悄的走。
前后共三辆马车,周妈妈等几个公主旧仆携带常用器物坐第一辆先行,公主带着贴身侍女拂云、揽月坐第二辆随后,第三辆则是柳莺和三位管事女官。
另有侍卫六名,在公主所乘的第二辆马车周围四散开来,悄悄护卫。
为免惹人注目,三辆马车前后散开,互相离的足有三五里远,众人也都换上了寻常打扮,看上去与寻常殷实人家无异,任谁也想不到这是堂堂广宁公主的车驾。
柳莺清晨在郊外长亭登上马车,此时,三位女官因起的早,都已歪着头,在车上昏昏而睡了。
柳莺不好打搅众人,便轻手轻脚的在近旁拣了个空隙坐下。
对面一位眉黑如墨、肤白胜雪的女官被光影扰醒,睁眼看对面多了一位生面孔,心里料定是公主新选的伴读,便浅笑了一笑。
柳莺正要张口与她打声招呼,那女官却笑着轻轻摆了摆手,仍旧睡去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到了一处新驿站,三位女官才依依不舍醒来,与柳莺互见了礼。
适才在车上冲柳莺浅笑的那个女官,性子最是活络,她最先热心的开了口,同柳莺介绍起众人来。
她指着当中一个神色威严,身材高挑丰腴的女官道,“这一位是惜宁,是提刑司按察使章大人之女,现统管府中上下人等,买进卖出、行赏行罚都归她管,位阶四品。”
指着左边体量清瘦,削肩蜂腰,眉眼清冷的女官道,“这一位是昭妍,是户部右侍郎冯大人之女,现外管着封地的田亩和府内置办的店铺,位阶四品。”
又指着自己笑道,“我名字唤做严映月,家父是光禄寺卿,府中的采买、守库一应杂事都归我管,位阶也是四品。”说罢看着柳莺微笑不语。
柳莺见状,正要自报家门,映月突然轻扶了一下额头,轻轻呵了一口气,笑道,“你看,我竟忘了府里的财神大管家春明大姐姐,春明大姐姐是监察御史史大人的长女,位阶比我们都高,是三品女官,她因不服南边的水土,这次没有一起跟来,等你回去就见到了。”
当下听得明白,柳莺便也将自己姓名家世如数报了出来。
众人这才知道,柳莺是平民出身,寻常商户之女,既无家世,又无财势,当下心里都觉得奇怪。
要知道,历朝历代的公主伴读,身份最低也是官员之女,绝不可能出自平民百姓家。况且咱们这位广宁公主,是当今官家的嫡长女,身份最是尊贵,便是选任勋爵功臣家的女儿做伴读,也再无不可的。
好在惜宁、昭妍、映月三人知书达礼,此时即便心中疑窦丛生,面上仍旧和和气气的,丝毫看不出什么。
这时,昭妍开口说道,“这名字起的有趣,一听便是温婉活泼的姑娘闺名,与柳莺妹妹的容貌神韵融洽的很。”
惜宁却道,“好听是好听,只是柳姑娘到京便是正式的公主伴读,以后免不了要代公主呈写书札、署名盖印,若用家用闺名,恐怕在朝堂众官面前有失威仪的。”
映月闻言,也点点头道,“此言有理,咱们初入府时,也都改了自己的闺名,不如柳莺妹妹得空儿也想一个罢。”
柳莺想了一想,便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名字,让众人帮着参酌。
众人凑上前去,看上面写着“柳悉予”,都不明所以。
昭妍问道,“这名字有何深意?”
柳莺道,“我十岁上得父母好心收养,宠爱非常,可恨天不假年,父母亲双双离世,让我再无机会回报一二恩情,心里一直深以为憾。如今有幸跟随公主,希望此生能有机会做些事,让天下像我父母一样至真至善的人都能得到些好处。”
这话把众人都说得呆住了,纷纷拍手道,“不想柳莺妹妹年纪虽小,志向却是远大,不输那些朝堂清贵,可敬,可敬。”
“是啊,是啊,朝中那些满腹圣贤书的大人们,多少口中仁义,心里藏奸的,还不如咱们柳姑娘呢。”
“柳姑娘,你可是跟对人了,咱们公主虽然是个女儿身,却是众位皇子公主里面最爱百姓,心地最是纯善的一位,你用心学着,必然让你壮志尽酬。”
柳莺听众人说得真切,当下对公主先生了三分好感。本来她心里还有些舍不得徽州、舍不得阮玉衡、阮先生、大娘等众人的,此时听了这话,心里的惜别之情便减去了一大半,只想快快赶到东京去,好赶紧做起公主伴读,一展她胸中的抱负。
于是便道,“如此看来,也是上天不忍再继续苦乏我了,竟然让我有幸得遇公主这样身份既尊贵心地又纯善的人。只是众位姐姐都比我年长,以后咱们还要日日呆在一块儿,就不要叫我柳姑娘了,直接叫我柳莺便是。”
众人觉得有理,都点头称是。
三辆车驾走走停停,直到半个月后,才缓缓行进了东京的城门。
柳莺早年便听说东京城富贵繁华,是天下最是热闹的地方。此时便掀开帘子一角,往车外左右看个不停。
但见目光所及之处,车马如流,行人如织,商贩云集,真个比徽州府正月十五闹元宵还要热闹上十倍。行人们也是南腔北调,各种口音往来交织,听起来别有一番意趣。
更有那等肤色雪白,高鼻深目,头发带卷,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不时在人群中穿梭,有黑眼珠的,也有蓝眼珠和绿眼珠的,柳莺第一眼瞥见时,被吓得心里一哆嗦,还以为是大白天看见了鬼。
车驾穿进了一个集市,又从集市中穿出去,接着又穿进了一个集市,再从集市中穿出去。如此来来回回好几次,把柳莺绕的晕头转向时,终于驶进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小街。
可是车驾经过了“广宁公主府”,却没有进去,而是绕了半圈,在西侧门停了下来。
映月看柳莺不明所以,便拍拍她的手笑道,“正门是咱们公主供奉干爹干娘的地方,平日不让人随便进的,都是从东西便门进出,以后你待久了就知道了。”
她这么一说,柳莺便明白了,看来刚才挂牌匾的地方,就是梁国公的旧邸,后来公主府的主体,也就是大树“干爹”和水井“干娘”所“居住”的地方,那自然是不能随便让人进出。
柳莺跟在众人后面,背上行李正要下车,却瞥见西侧门里急急的走出来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附在公主耳边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话,公主便丢下众人,急匆匆的先进去了、
欲知发生了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最近事情有点多,感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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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踏上新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