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5章 元旦汇演

正在开车的陈佳一脸严肃，不苟言笑，似乎注意力全在前面的道路上。但陈芍臻知道她在想刚才的事情。

“妈，”陈芍臻忍不住嗫嚅道：“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你为什么没有和鲁叔叔领证啊？你们在一起七年了。”

“我生你那会我都没有跟你爸领证，我都有你了，而且你都这么大，我为什么要去领证？你想要一个名义上的爸爸么？”陈佳问她。

“我不需要爸爸。”陈佳低着头轻声说，“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陈佳听了，心里突然有些触动，有些难过。“刚认识你鲁叔叔的时候，他追我，我就给他讲过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更不会再生娃，他要是能接受就继续接触，不能接受就继续合作。他最终接受了。”

“我觉得鲁叔叔是真的喜欢你。”

“我当然知道。”车子停在十字路口，陈佳扭头看看陈芍臻，继续说：“如果两个人真心喜欢在一起，有没有那张纸有什么关系？不喜欢了，留着那张纸也没用。感情这个东西吧，最不受理性控制了，说有就有，说没就没了。为什么要用那个证束缚住呢？徒增烦恼。”见臻臻不说话，陈佳继续道：“当然这点你不用学我，以后你想结就结，不想结就不结，你自己走你自己的路。”

陈芍臻扭头看了看窗外，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妈妈你可真酷，你是我认识的我们班里的妈妈中最酷的！”陈佳骄傲地大笑起来，说：“有几个能有你妈这样的运气，当初遇见你爸那个骗子呢！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感激他的，至少他相貌是帅的，脑子也不算笨，不然也不会把你妈给骗了！”

陈芍臻听她时隔三年又说起她爸，明显感觉语气很轻快，似乎没有了沉甸甸的仇恨了，她心里说不上多恨，毕竟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妈，你现在还恨他吗？”陈芍臻问道。

“这么多年了，好像不恨了。”陈佳说：“就是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好像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一样，又或者像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感觉快要从你的记忆力消失了。”

“那你还有他消息么？”

“早就没有了。他们家离这边十万八千里，他找不到我的。我也不会让他找到我。当时得亏我没有告诉他我们家的地址，更没有跟他领证。所以在我怀你九个月大的时候，他打我打得那么狠，我逃出来，再没让他找着我。”陈佳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太不是个东西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要钱，不给他就打我。亏我在他出门的时候逃走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回那边见到他。”

陈芍臻没有说话。说实话她对于没有爸爸这件事，丝毫没有在意，甚至一点不好奇她爸是谁，是个什么人。就好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不存在的人一样。

步入十二月，天气更凉了。临近元旦，学校便开始发通知说今年的汇演取消，各班级自行组织。

按理说元旦汇演由各班级自己承办，跟学习委员关系倒不大，陈芍臻也没放在心上，还是照常钉在自己的座位上认真学习。晚自习前，教室里照常闹哄哄的。后排的朱红勋叽叽喳喳地和他新调来的同桌李宏光聊个没完。原先他和他的同桌戴强也是这般模样，只是俩人学习一个调调，像是难兄难弟找到了知音人，一路携手，成绩直线下滑。陈芍臻心想，可能是老师觉得他们俩彼此把对方带坏了，才把沉默不语，成绩中上的李宏光调过来跟他做同桌。朱红勋好像不讲话会憋死一样，甚至把李宏光也带活泼了，话也变多了。

陈芍臻还在做数学题，突然感觉后面有人在戳她后背，她转过头，只见朱红勋穿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光面羽绒服，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半只右眼，嘴角微翘着，一本正经地说道：“陈芍臻，猪是‘pig’，是P，U，G吧？”

“嗯？”陈芍臻愣了一下，“不对吧，应该是P，I，G呀。”陈芍臻半信半疑。

“不是，是P，U，G！”他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陈芍臻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旁边低着头装作写作业脸上却憋着笑的李宏光，心想这小子肯定在憋着什么坏，只是一时她还没觉察到到底哪里不对。

“是P，I，G。不信你自己查字典去。”陈芍臻谨慎地说，还一边回想自己说的有没有问题。

“不是，pig是U！”朱红勋提高了音量，急赤白脸地连忙争道。

陈芍臻一听，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陈芍臻歪着脑袋摸了摸太阳穴，假作思索状，抬眼飘了一下，只见张子林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看着她，皱着眉头，有点坐立难安。两人对视了一眼，陈芍臻又装作不经意眼神飘了回来，怔怔地看着朱红勋，一脸无辜地说：“我想了一下，好像你说的是对的，PIG是U！，就是U！”说完，陈芍臻眼神忍不住又飘到了朱红勋的后面，张子林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笑得很开心。

陈芍臻不待朱红勋反应过来，立马回过头又开始奋笔疾书，自动切断和他的任何沟通。他只听见李宏光憋着笑出的声音，以及鸦雀无声的朱红勋。张文一旁刚做完一道数学题，开心地回过头，看着一脸震惊的朱红勋说：“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你，哈哈哈！”

陈芍臻轻轻侧过头，给了张文一个眼神，相视一笑。

这时，陈芍臻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班长何勇。他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话少且不善言辞，看人，尤其是看她的时候总是眼神闪烁，不敢看她的眼睛。

陈芍臻左右也看了一下，组织委员徐来娣，卫生委员江泽耀，体育委员姜晓坤零零散散地站在讲台和门旁边，她疑惑地回过头看着何勇，何勇说：“我们班干出去开个会吧。”陈芍臻这才起身跟随他们一起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何勇还是一惯地微侧着身体，嘴角有些抽搐，神情紧张地说道：“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还有十多天就元旦汇演，大家有啥想法么？”

组织委员徐来娣站在陈芍臻旁边，个头刚到她的耳朵，一头乌黑不甚茂密的头发滑溜溜地梳在脑后，白白净净，矮矮胖胖，却长得很清秀。她又大又亮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这个让我们自己搞，那就很随意了，没必要搞得大家很有压力，对吧？”

长得猴精猴精的卫生委员江泽耀，一头板正的寸头，弓着背缩着个脖子，嘿嘿一笑：“组织委员说啥就是啥！这个本来就是你的管辖范围，你说了算。”

“瞧你说的，”徐来娣哼了一声，“既然班长让我们这些班干出来一起商议，肯定我不是一言堂啊！我要是说了算，叫你们出来干什么。陈芍臻你说呢。”

陈芍臻转过头对她抿着嘴笑了笑，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元旦汇演本来就是一场庆祝，一件开心的事，没必要搞得很正式，大家开开心心，没有压力才好。但是，”陈芍臻话锋一转，“要是真的太随意也不太行，你到班里说，大家有意愿的报报名，表演个节目，大家肯定都不动，都等着看节目呢。所以我觉得还得稍微要求一下。”

大家听了沉思了一会，徐来娣说：“嗯，你说的对。大家肯定不会主动报名的，但又不能强迫大家报名。要不这样，折中一下，我们班不是有8组么，每组至少4个节目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陈芍臻你觉得呢？”何勇略微沉思后说道。

“我也觉得行。”陈芍臻说。

“光节目不行啊，吃的还得准备上啊！班长，我们班费还有多少，够不够买些零食的？”一旁高高大大的体育委员说道。

“对对！吃的不能少！”徐来娣喜上眉梢，看来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了。

“班费应该还有七、八百吧，买点瓜子，糖，果子之类的应该够了吧？”何勇说道。

“够了够了！到时候我们再去买一点彩带啥的装饰一下，就更有节日的气氛了。”徐来娣说。

“行，那一会我们开个简单的班会，说一下这个事情。”

众人达成一致，便陆续回了教室。何勇走上讲台，拿起黑板擦用力敲了敲，将班委合计的事情在班里原封不动说了一边，又补充道：“每个组4个节目，形式，人数都不限，大家组内协调好就行。好了，各个组大家商议一下吧。”说罢，教室里像过节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期待和兴奋的表情，三三俩俩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哎哎哎！我们组的要不都过来讨论一下！”朱红勋异常地兴奋和激动，站起来对前后的组员招呼道。前后同学看了看他，便起身聚到了朱红勋的座位旁。陈芍臻和张文转过身子，面对着他坐着。张子林随便在过道另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其他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

“大家有没有想主动报名的？”朱红勋环顾一周，笑着问道。

张文见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左手轻轻托着腮，轻轻说道：“你不是跳舞唱歌样样精通么？要不，你一个人把你们组全包了不就得了。”大家都笑出了声，都起哄说这个主意好。

“你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组的事你莫管！”朱红勋气鼓鼓地说，“去去去，跟你们组的商议去！”

张文翻了他一个白眼，慢条斯理道：“你管我？我们组的不用我担心，我就想看看你们组出啥节目。”

“我觉得张文说的在理，朱红勋你浑身都是文艺细胞，多唱两首歌不就够数了么？对吧！”坐在朱红勋后面的刘昆，挤着一脸白白胖胖的细皮嫩肉，眯着眼睛笑着说。

“你别瞎起哄！不要剥夺别人展示自己的机会！”朱红勋扭头凶道，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陈芍臻说：“陈芍臻，要不你跳个舞吧！”大家齐刷刷地看向陈芍臻。

陈芍臻刚还在看景，忽然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心里一惊，连忙说道：“我不会跳舞啊！你为啥让我跳舞？”

朱红勋嘿嘿一笑，说道：“我们班做操，就没一个做的比你好的。我看你一定会跳舞。”旁边托着腮还置身事外的张文，懒洋洋的眼睛忽然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笑着说道：“对哦！俺同桌做操何止是我们做的最好的，我看其他班的也没有做的更好的！你们没瞅见么，其他班的老师都看俺同桌做操呢！”

陈芍臻脸涨得微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真的不会跳舞！我没学过。”

张子林张着腿坐在朱红勋对面，两只胳膊搭在两边的课桌上，手自然垂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陈芍臻。张文不经意间瞟到了张子林，又顺着他的目光看看陈芍臻，又看看张子林，期初还有点疑惑，突然抿着嘴憋着偷偷笑起来。

“你不会的话我教你！”朱红勋说得豪言壮语。

“教什么啊教！”陈芍臻苦笑不得，“就这几天了我也学不会！何必绕这么大一圈，你直接跳不就好了嘛！”陈芍臻埋怨道。

“对啊，朱红勋你就当替陈芍臻跳了，不是更省时省事？”张子林不急不缓地说道。看到张子林开口发言，张文笑得已经掩饰不住一口整齐的白牙了。

“那......那......那也行。但是学习文员，”朱红勋降了降声调，对陈芍臻说，“你是班委嗳，不管怎样你得带个头吧！多少得出一个节目。”

一句话堵得陈芍臻半响没说出话，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对啊，同桌你是得带个头出个节目。”张文嘻笑着说道，眼睛又轻轻瞟了一眼张子林，看到他还是看她，她感觉更加不容置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