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43章 提刀怒赶万德铸

分开后，陈芍臻感觉心里好像也不是那么堵了。

回到家门口，突然又听见屋里有动静，她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一只杯子摔碎的声音，随后伴随着激烈的争吵。

陈芍臻感觉自己刚刚能浮出水面呼吸时又被拽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她感觉要窒息了。踌躇片刻，屋里没有动静了，她反而担心起来，连忙打开门，只见整个客厅一片狼藉，碎玻璃，衣服，鞋子到处都是。

陈佳头发乱糟糟的，红着眼发了疯一样瞪着万德铸，他穿着灰白色的大裤衩，光着膀子，身上的肉又垂又皱，满脸通红，怒不可设前倾着身子，仿佛要扑过去把陈佳撕成碎片。

陈佳见陈芍臻回来，立马背过身理理头发，双手抹了抹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万德铸似乎并不是很在乎，他脸上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直了直身子，穿起衬衫，喇八着腿向门口走去。

“你妈就是婊子。”万德铸挑着眉，戏谑又轻快地对陈芍臻说。

陈芍臻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扎了一刀。她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骄傲都被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踩在脚底碾压，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从来没受到过如此屈辱，呼吸越来越急促，脑子嗡嗡直响。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书包用力地往地上一摔，瞬间冲进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浑身颤抖着指着他，一字一句地吼道：“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万德铸震惊地看着这个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的冷冷的女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肌肉抽搐着，像只泄了气的气球，动也不敢动。

陈佳闻声转过身，看到眼前的一幕，惊慌失色，连忙疾步向前按住陈芍臻的胳膊：“臻臻，别这样，快把刀放下！”陈佳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去拿刀。

陈芍臻甩开陈佳，还是冲着万德铸吼道：“今天你踏出去这个门，永远，永远不要再踏进来！再让我在我们家看到你，我把你的脚剁掉！”

陈佳抱住陈芍臻，呜呜地哭个不停。万德铸动了一下，转头开门一声不响地走了。

陈芍臻眼泪又夺眶而出，天知道她就像海边搁浅的小鱼，整个身体就要快被抽干了。陈芍臻绝望地推开陈佳，捡起书包，头也不回地把自己锁在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陈芍臻冲出房间门，对即将要出差的陈佳不容置否地通知道：“八月初学校补课的时候，你去帮我办住校。”说完留下没有反应过来的陈佳，折回房间。

陈芍臻在电话里跟张子林说了这件事。张子林没有说太多，但是能听出来她还是没有好起来，情绪依旧非常低落。他心情很沉重，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让她开心起来。他无能为力，他感觉自己很无用。

炎热的夏天像是每天被火烘烤过一样，简直要将人从内到外烤干。

陈芍臻赶完暑假作业是一个暴风雨冲刷后的下午，将近十天的时间，她第一次把家里的窗户全部打开，感受着雨后空气佛过脸庞的清凉。天空中成片成片的云朵快速地移动着，有翻着灰的乌云，也有洁白如雪的白云。白云赶着乌云的间隙，太阳光像一把把利刃笔直地劈下来。

陈芍臻因为完成暑假作业心里相当痛快，又逢雨后天晴，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忘记了陈佳，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她紧紧抓着这短暂的开心，不想回忆起任何不开心的事毁掉这一切。她选择性地忘记所有，抛开一切，开心地像只要出笼的小鸟，久违地换上碎花连衣裙，戴上蓝色发箍，拿了手机和钥匙，欢快地下了楼。她好久好久没有出门了。

陈芍臻沿着小区外涨满水的河道长廊慢悠悠地走着。很多人跟她一样，都是这些天被炎热天气憋坏的人，趁着雨后天气凉爽的间隙，一窝蜂全出来散心了。

陈芍臻晃荡着，心里想的全是张子林，自从暑假开始那天分别后，已经快两周没见到他了，虽然昨天晚上刚通过电话，但是经受不住放下电话就想他的心情。她看着手机通讯录张子林的名字，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打个电话，最终想要打电话的想法占了上分，终于还是按下了按键。铃声只响了一声立马就接通了。

“喂，张子林，下过雨，天气也不热，你要不要出来啊？”陈芍臻小心翼翼地问着。

“我已经出来到你们小区了。”张子林回道。

“啊！你已经到了啊？”陈芍臻不好意思地笑着，心里欣喜得不得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心有灵犀。“我在小区西边的河边，没有在家。”陈芍臻连忙告诉他。

“好，那你在那别动，我过去。”

挂了电话，陈芍臻连忙整理一下头发，满心欢喜地原地等待。她感觉身上上了思念的瘾此刻正在散去，浑身每一个细胞像是觉醒了一样，整个人兴奋不已。很快她就看到远处张子林向她跑来，她迎了上去。

张子林上下粗略地打量了一下陈芍臻，但又不想太明显，让她觉得不尊重，所以只打量了一遍，忍不住轻声说：“你这一身很好看。”

陈芍臻腼腆地咧嘴笑了笑，告诉他暑假作业已经写完了，问他写完了没。张子林惊叹道：“你咋那么有定力？我在家真是一点作业都不想写。天天光打游戏了。”

陈芍臻问他写了多少，他说写了三分之一。

“后面天气可能没有那么热了，要不要到图书馆学习？”张子林问她。

陈芍臻笑着答应了。

张子林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陈芍臻，想从她的脸上寻找着她是否是真的开心的蛛丝马迹。他很久很久没有看到陈芍臻如此放松了。他也知道，她妈妈的长期出差，是她忘记疼痛最好的方式。他想让她短暂的开心更久一点。

两个人并着肩慢悠悠地沿着河晃荡着，不知不觉走了很远，人也越来越少。

“你想不想看电影？”张子林问道。

“什么电影？”陈芍臻顿时来了兴趣。

“最近上映的电影还蛮多的，我听说《2012》挺好看的。”张子林回答道。

“讲的是什么？”陈芍臻继续问。

“一部美国科幻片，讲的是地球毁灭的故事。怎么样？你要是不想看，看其他的也行。”张子林低头询问她。

陈芍臻无所谓看什么电影，她只想和他在一块消磨时间。她点头答应。

两人在路边小吃店随便吃了点，便乘公交车坐到电影院门口下了车。陈芍臻心算了一下，大概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进电影院了，她每天情绪低落，躲避陈佳，扑在学习上，几乎忘记了电影院的存在。

两人在售票处买了两张电影票，因为人太多，只买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两人匆匆忙忙买了两杯奶茶和一桶爆米花，便排队开始进场了。陈芍臻心里总是有点犯嘀咕，她总是担心会碰上熟人，也不敢四处乱瞟，只跟在张子林后面谨慎地低着头。还好还好，直到落座之后，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坐在角落，特别是灯光熄灭后，黑暗给足了她安全感。

电影开始了。陈芍臻偷偷看了看电影票根，电影居然有两个半小时，顿时把正在喝的奶茶放了下来，她怕喝多了中间得去上厕所。

两人看得很认真，中间几乎都没有交流过。但是看着看着陈芍臻觉得有点不对劲，影院的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她又穿着裙子，冷气从她的脚底板致往上钻，冻得她骨头疼。她缩了缩身子，用裙摆紧紧裹住两条腿，但是寒气还是直往骨头里钻。她抱着胳膊，光着的手臂已经冰冷，她咬着牙，摩挲着手臂，寒冷已经剥离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

张子林电影看得入迷，紧张的剧情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面如死灰的陈芍臻。陈芍臻心里也是有气，自己都快要冻死了，他还在旁边随着剧情同影院的人一同发出惊呼。她真是又气又委屈。

影院又一次发出惊呼，张子林终于想起她想要跟她分享，这才发现她双手紧紧抱着手臂，不停地摩挲，整个人缩成一团，面无表情地盯着大屏幕。张子林连忙靠过来低头问她怎么了，是冷吗？

陈芍臻没有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哼了一个“嗯”，继续看电影不理他去。张子林看了看周围，用心感受了一下空调的温度，他并没有感觉到冷，接着环顾了自己的座位，自己并没有带外套。大夏天的谁会带外套呢。张子林又看了看陈芍臻，见她不理他，知道她生气了，他也怪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关心她，懊恼不已。他忍不住握了一下陈芍臻的手腕，陈芍臻心惊了一下，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不理他。

“这么凉！”张子林吓了一跳，她怎么冻成这样。“要不我们不看了，走吧？”张子林靠近她有点焦急。

但是陈芍臻不为所动，倔强地摇摇头，一心要把电影看完的架势。张子林见她还是挂着脸，又怕她冻坏，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坐立不安，电影也看不下去，“怎么办”三个字一直盘旋在他脑袋里挥之不去。张子林侧着头看着目无表情的陈芍臻，心一横，伸出左手一把把她揽在了怀里。

陈芍臻震惊地抬起头看着张子林，但是张子林脸朝前，不看她，只是用力揽着她，右手握着她的手臂想要给她捂热。陈芍臻红着脸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浑身竟发起抖来。

张子林感受到了她的战栗，摩挲着她的手臂，一边问她这么冷吗？陈芍臻轻声回答好多了。她这会浑身上下只有脸是烫的。她虽然无数次地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但是她没想到张子林真的有这个胆子。天呐，张子林像一个小暖炉，温热得她此时此刻幸福得要昏过去，与此同时伴随着极大的罪恶感死死包围着她。电影在讲什么，他们两个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陈芍臻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虽然上身有张子林帮她晤着，但是整个下身还是像置身于寒冬，冷得刺骨。但她不愿意动，她就想保持现在这样，靠着他，能靠多久就靠多久。

张子林握着陈芍臻的胳膊，一点一点地晤，就连她的手都是冰凉。他握着她的手，第一次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软，手指的纤细。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着，也不敢相互对视，一直到影厅灯亮起，俩人才分开。

陈芍臻起身走在前面，低着头看台阶，也不敢回头。一直到走出影院，终于感觉到一股暖流瞬间将他包围。她第一次感受到夏天是温暖的。

陈芍臻放慢脚步等着张子林追上她，她还是不敢抬头看他。张子林慢慢和她并肩走，手插在口袋打破了尴尬：“怎么样？还冷不冷？”陈芍臻说：“出来好多了。”

两个人上了公交车，车上人很少，小县城九点过后，街上几乎就没有什么人了。两个人并排坐着，陈芍臻还是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进小区回单元楼的路上，路灯隐藏在树的枝叶里昏暗着，陈芍臻觉得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暧昧过。张子林走着走着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也许是今天在影院里迈出的关键性一步让他浑身抖充满了勇气和冲动，他牵起了陈芍臻的手。

陈芍臻嘴角抽动着，浑身像僵住了一样动弹不得，只是机械地向前走着，大脑一片空白。

两人慢悠悠地走到了单元门口站住了，陈芍臻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别，她正踌躇着，张子林突然从正面抱住了她，她瞪大双眼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感觉呼吸要停止了。

但是经历了拿菜刀事件以后，陈芍臻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好像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她都不会感到惊讶。她不再纠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她有了一种不经大脑思考而行动的冲动。张子林抱着她的时候，她心里甚至涌出了报复陈佳的奇怪想法，她抬起头，踮起脚，毫无征兆地亲了一下张子林。

啊，她在脑子里幻想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她冲破了禁忌，冲破了界限，冲破了所有的条条框框。

她在自己负能量的情绪里陷得已经很深很深了，她不在乎陷得更深一些。

但是张子林被她吓到了。他震惊地瞪大双眼，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直到陈芍臻亲完他，仰着头一直看着他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他只觉得浑身像电击了一样，大脑完全失去理智，他用双手托住陈的后脑勺，低下头用力地亲了回去。

路两边的路灯在树丛里影影绰绰，时不时从树叶上滴落下来几滴重重的雨滴，打在他们身上。张子林浑身颤抖，他感觉自己是一只脱了僵的野马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路狂飙，自由到让他感觉到恐惧。但他不想停止，他想一直跑下去，舍不得停下来，他想知道有没有尽头。

陈芍臻踉跄了几步，哼了几声，张子林才松开她。她轻声说：“我的脖子要断了。”

张子林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脖子，说：“回去休息吧。”

陈芍臻听他这么说，不舍得，把他抱得更紧了。

张子林亲了亲她的头发，说：“我再不走，我妈要骂我了。”陈芍臻松开他，问他明天还会来找她吗。张子林问：“你希望我来吗？”陈芍臻点点头。张子林心满意足地说：“好，那我明天过来。今天你冻坏了吧？怪我。”陈芍臻摇摇头，此刻她几乎所有的烦恼都被她抛在了脑后，她无所畏惧。

和张子林暂别后，陈芍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她浑身充满了学习的动力。她要好好学习，她要离开这里，她要找到自己的自由，她想要去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