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14章 面对报复就这么算了？

很快，南华高中迎来了期末考试。整整考了三天后，陈芍臻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寒假。只是放假前的头一天，是去学校领成绩单和寒假作业的日子。虽然从上学起就一直在经历这种煎熬，但是陈芍臻还是没有学会坦然，无论是学得游刃有余的以前，还是力不从心的现在。

成绩公布了，班级第五，她最担心的数学这次终于有了些许起色，考了班级第十，而张子林一直稳居第一。让她惊讶的是，他的其他科成绩也慢慢上来了，考了班级第三，算是班里进步最大的了。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又是高兴，又是嫉妒，他怎么就把她甩在了后面了呢？

她很不服，同时又自惭形秽，暗暗骂自己没用。她要超过他，一定要超过他。但是这次的第一名，居然是王倩，上次月考她考了第三，这次期末考试直接把李家文第一的位置挤了下来，她也太厉害了！陈芍臻心里暗暗叹服，心想果然还是她！但同时她又感觉到了压力，她必须得好好利用好寒假时间，查漏补缺。

腊月二十三了，明天就是小年了，陈芍臻想想就觉得很开心。以前在农村姥姥家的时候，这一天几乎是这一年里最忙碌，最开心的日子了。她想念一大家子人一起出动，做好分工，努力干活的样子。她想念她拿着长长的竹竿，竹竿的那头帮着一条笤帚，她裹着她姥姥用旧的大红色包头巾，她高高地举起来竹竿，清理屋顶上缠绕着的黑色的蜘蛛网。她想念她的姥爷一边放着收音机里的歌，嘴里哼着小曲，一边挥舞着巨大的扫帚清扫院子。她还想念在阁屋灶台前忙活着鸡鸭鱼肉下锅烹煮的姥姥，想念她跑到她姥姥的跟前要麦芽糖吃的香甜，想念她姥姥让她去折长长短短的秸秆，姥姥说这是灶老爷骑的马的四条腿，升天去了。她问灶老爷上天干嘛去了，姥姥说跟玉皇大帝汇报这一整年的我们家的所有情况。

她好怀念。

放假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在紧赶慢赶寒假作业，她想早点做完，剩下的假期能自由安排的时间多一些。直到晚上，她感觉脑子已经转不动，再看卷子都要恶心的地步，她才连忙放下学习，准备换换脑子。她想到明天是腊月二十四了，兴奋地跑出房间门，喊了几声妈妈，陈佳的声音才传出来。她在卧室里，门没有关，陈芍臻直接进去了，陈佳倚靠在床头，严肃地看着账本。

陈芍臻轻声地问道：“妈妈，明天二十四，小年了，我们怎么过呀？”

陈佳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出去吃一顿？”

“妈！”陈芍臻有点生气了，说道：“明天不是应该送灶神吗？我们得在家大扫除呀！”陈佳笑出了声：“我逗你呢！明天我们俩一起大扫除，但是小年怎么吃呢？你想出去吃还是在家自己烧饭？”

“出去吃没啥意思，我们在家烧菜吃吧？好久没在家里一起吃饭了，平时你也不在，楼下饭店的菜我都吃了个遍。”陈芍臻埋怨道。

陈佳说：“好，那明天我不去公司了，我去菜市场买菜，咱俩一起过个小年。”

陈芍臻听了喜笑颜开，接着问道：“妈，那我们今年是回姥姥家过年吗？还是我们自己过？”

陈佳思忖了一阵，说：“你是不是想姥姥了？”

陈芍臻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是的！好久没去看姥姥姥爷了，前段时间姥姥说大黄生了一窝的小猫，我想去看小猫仔！我还想去见见我同学。”

陈佳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说道：“行！不过乡下过年冷得很，你可得撑住哦！”

“妈！我以前呆了那么久，早就知道！”

俩人嘻嘻笑笑谈论着过年回家要带的礼品，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陈芍臻在妈妈的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芍臻的生物钟又将她早早地从床上拽了起来，她见妈妈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回到了自己房间，又开始雷打不动地背诵英语课文。她想通过多背，一篇一篇地背诵，提高自己学英语的语感，事实上证明这套方法对她确实有用。

她在农村上学的时候，恰巧她升入四年级后，三年级开始学英语了，从此到小学毕业，她都没有学过英语。她凭靠着数学和语文都是一百分的成绩考入了全县最好的初中，但很快迎来了阵痛期。她没有学过英语，因此她被分到了没有英语基础的班级，但她开始上课后才发现，除了她，似乎周围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英语学习的底子。只有她是零基础。

她有点慌了神，因为上课她完全听不懂，布置的作业她不会，但是同学却完成得都很轻松。她开始一个一个单词学，一个一个单词请教周围的同学音标怎么读。她听力差，几乎像一团浆糊，一个单词都听不懂。她又去问同桌怎么办，同桌让她多听。她回家就让她妈妈买了个步步高复读机，每天听着英文入睡。很快在入学后的第一个期中考试，她的英语就已经考进了班级前十。但还是不够，她觉得她的底子还是不扎实，根本还不能跟其他班那些已经学了四年英语的同学相比，她要追上他们，她要弥补掉着四年的差距。

她还是不停地多背，多说，多写，最后在升入初二后，所有班级打乱重新分了班，她同那些小学学过英语的成了一个班级的同学，英语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甚至英语老师在全班面前表扬了她，说她只学了一年的英语，却比其他这些学了五年的成绩还要好，她替他们这些人丢脸。那是第一次，她获得了老师公开的认可。她好开心。

不知不觉她背了四十分钟了，陈佳才起了床。陈佳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又睡过头了。昨天睡得有点晚。我先去买个早餐，你在家等着。”

陈芍臻连忙说：“我已经买好了，在电饭煲里温着呢！”

陈佳瞪大眼睛看了看她，不可置信地说：“你都买好了？哎呀，辛苦我闺女了，还起的这么早背书。你别这么累，假期就好好休息休息，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这才放假第二天。”陈佳满眼心疼，她确实觉得女儿学习太努力，太辛苦了，而且非常自觉，从来不需要自己督促她，她完全是自我学习。她生怕陈芍臻身体熬不住。

“没关系，可能刚放假，我生物钟还没有调过来，我能睡就睡，不能睡就学习。”陈芍臻说着便起了身，拥着陈佳出了房门，说道：“赶紧吃早餐吧，吃完早餐我们还得大扫除呢！”

陈佳把女儿按在了饭桌前，说道：“我们家公主你先坐，我去把饭菜给您端上来。”

陈芍臻笑出了声，调皮地说道：“我是公主，那妈你是谁呀？是不是王后？”陈佳一边把包子，豆浆从电饭煲里拿出来，一边说道：“我怎么是王后呢？我可是女王！”说罢两人大笑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着吃完早餐，收拾完餐桌，陈芍臻拿着抹布准备开干，陈佳准备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时，突然陈佳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陈佳一脸阴沉，对陈芍臻说道：“臻臻，今天小年可能过不成了。工地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陈佳深锁着眉头甚是焦虑。

陈芍臻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佳拿起包，检查好钥匙，一边匆匆忙忙换上靴子，一边说道：“有点急事，你老实在家，中午随便在外面吃点，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陈芍臻更加担心了，立马也穿上羽绒服，打开鞋柜，说道：“我跟你一块去，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陈佳看了看她，想了一下，答应了。

陈佳开车一直都非常猛，但这次猛得异乎寻常，让陈芍臻明显感觉到了陈佳的焦急。但陈佳的开车技术却非常好，她在开车这件事情上似乎有异于常人的天赋。但她还是没敢打扰陈佳的注意力，怕她开车走神有危险。但陈佳先开了口，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话：“东联到我们工地搞事情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陈佳开着车一路风驰电掣，像颗炮弹一样，飞一样地落到了电子新村小区。这是个新建的小高层洋房小区，一期楼房已经建好，目前陈佳公司的项目是给新建的三栋楼房里面进行初步的粉刷。

正在进行装修的是二号楼。陈佳停好车，急急忙忙便同陈芍臻一前一后进了楼里，一级一级开始爬楼。爬到三楼，她们开始惊讶地发现，原本光滑洁白的楼道墙体全部被利器划出一条又一条密密麻麻的划痕。再往上走，是一整面被泼成脏兮兮黑色的墙体和走廊，现场一片狼藉。

工人们听到声音，纷纷出来堵在了五楼的楼梯口，见到陈佳，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义愤填膺地嚷起来。冲在前面血气方刚的年轻小刘大喊道：“陈总，您终于来了！你看，你看！东联这帮王八蛋，没娘养的破烂玩意儿，明面上竞争不过我们，竟然使出这种阴招！他们早就打探好了，知道我们年前这几天必须要完工，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们使绊子！他们一大早趁我们都还没来，假装是施工工人，大摇大摆地进来。幸亏我今天上班早，在小区门口看到这群人离开，正好这群人里头有个我以前的死对头被我看到了，我才知道大事不好，赶到工地就已经晚了。陈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以前他们小打小闹就算了，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我们再不反击，他们真的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

“说的对！”所有人怒气冲天，纷纷说道。

旁边的老董神色阴沉，一口一口扎扎实实地吸着烟，让陈芍臻不自觉地换了个位置。她不想让烟飘到她的面前。

“老董，你说怎么办？”陈佳听了，神情愈加紧绷，愈加隐忍。

众人沉默了，都在等着老董开口。老董是他们的头，在他们面前一直是一个沉稳又办事利落的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他思忖半刻说道：“依我看，这事我们确实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小刘在旁喊道：“陈总，我们去东联那边闹，非揍一顿他们不行！”

陈佳看看老董，看看小刘，轻轻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地缓缓说道：“打可以，你们尽管去，但不是现在，眼下我们最紧要的是要在二十八之前把活都赶完，你们现在都去打伤了，谁来干活？工期延误，我们怎么交差？年前回不了款，我们还要不要过年了？”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既想年前拿钱过年，又同时咽不下这口气。小刘皱着眉头，怒火中又夹带着委屈：“陈总，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么？这口气我们实在咽不下去！”

陈佳依然不急不缓，众人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着急。她双臂抱在胸前，一边轻轻吐着烟，一边说：“谁说我们就这么算了？报复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真要现在去了，真就随了他们的愿了。我们先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该干嘛干嘛，年后我们再秋后算账。老董你说呢？”

老董在一旁神情渐渐放松下来，缓缓说道：“就按陈总说的办。”说罢背着手侧过身，朝着身后的大伙说道：“我说大家伙儿，这么多年跟着陈总干，陈总什么时候也没有亏待过大家，也不会让大家平白无故地受气，你们心中有气，我知道，我跟你们一样，但是我们现在不出这口气，迟早有一天我们会让他们加倍奉还的。”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老董继续说：“我估摸了一下他们给我们搞的破坏，还好，也就一天的工期，我们大家伙这几天辛苦点，多多加班，把延误的给补回来，我们争取在腊月二十八正式交工。陈总，你看这样怎么样？”

陈佳吐完最后一口烟，说道：“有老董您这句话，我感激您，也感激大家伙。本来这几天工地都应该收工，你们应该回家过年的，但今年这个项目特殊，年前就要干完，实在辛苦大家伙儿了。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还让你们加班加点，这样，从今天算起，你们每天的工钱按双倍算，过年前工钱全部结清，另加一笔过节费，大家觉得行不行？”

众人听了这话，各个喜逐颜开，干劲十足，在小刘的一声招呼下，大家开始大展拳脚，纷纷使出浑身的精力，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老董对一旁的陈佳说：“陈总，今天谢谢你了。若不是你，可能这会儿大家已经冲过去打起来了。你还给大家加了福利，我老董对你竖大拇指。”

陈佳笑了笑，说道：“老董，你对我还这么客气。这些年多亏有你，不然我哪管的过来。行了，这里的事情暂时解决了，我先回去了。”老董点点头。

陈佳带着陈芍臻转身下了楼。

陈芍臻很少见到这样的场面，她一般都是跟着陈佳去办公室，很少来工地。对于老董，她也只是经常在陈佳跟别人的对话里听说过这么个人，今天却是头一次见。工地里的小伙子们看起来好像也不比她大多少，甚至可能跟她年级相仿。她能感觉到这群精壮的小伙子看她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忌惮，还有青春的冲动，这让她感觉到一丝害怕，又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虚荣，这让她有点捉摸不透。回去的路上，陈佳的车开得明显平稳了许多，让陈芍臻觉得，陈佳的心情也像周围的空气一样，像她开的车一样，舒缓了。

陈芍臻问道：“妈妈，东联他们怎么能这么嚣张？”陈佳回道：“东联他们家在我们当地做了很多年了，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吧。他们那个老板，就你上次在你干妈那里见到的那个，蛮横无理，在这里横行霸道很多年了，生意场上酒肉兄弟一大堆。”

陈芍臻说道：“我知道，梳着油油的大背头，又油又腻的那个。”陈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噗嗤笑出了声，说道：“哈哈，又油又腻！虽然你说的对，但是不能在同学面前这么说啊，对别人这样的外貌评价，不礼貌的。”

陈芍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好我知道啦。”

陈佳好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对了，他有一儿一女，儿子跟你一个学校的，还跟你一个班。”

陈芍臻惊讶地歪着身体看着陈佳：“跟我一个班？妈你怎么知道？哦，对了，你一定也把他们家的里里外外都调查清楚了，对不对？他儿子叫啥？”

陈佳回道：“叫高原。”

陈芍臻愣了一下，半天说不出来话。

“高原！怎么是他？”陈芍臻不可置信地说道。

“嗯？为啥不能是他？”陈佳疑惑道。

“他跟他爸爸长得也太不像了吧？高原应该是我们班长得最帅的，他爸爸那个样子......”陈芍臻还是不敢相信。

陈佳笑出了声：“哦？他是你们班最帅的？那之前那个男生呢？”

陈芍臻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又扯上他了！”

陈佳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好好，不说他。先说那个高原，他长得那么帅，那应该是随他妈妈。她妈妈我没见过，但我听别人说，她是个大美女，因为家庭不太好，没上过什么学。他们家就是看中高德胜有钱，所以才嫁给他的。”

陈芍臻听了恍然大悟，说道：“那肯定是随他妈妈了。那他们家那个女儿呢？长得像谁？”

陈佳回：“他家那个女儿比高原小两岁，在实验中学上初二，至于长得啥样，我真没见过。但女儿嘛大多都随父亲，所以大概率长得不会好看。”

陈芍臻叹了口气说道：“那可惜了。”

陈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可惜啥，这跟你没关系。”

陈芍臻说：“当然跟我没关系，”陈芍臻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一个激灵，瞪大眼睛问道：“既然你都查到他们家的情况了，那他是不是也查到我了？那也就是说，高原也知道我了？”

陈佳收起了挂在嘴角的笑容，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按道理说，高德胜查到你也不难。但是至于他有没有跟你同学说到你，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凡事你留点心。对了，给你买的小灵通，你记得要及时充电，在学校的时候设置静音，也不要拿出来让别人看到，记住了吗？”

陈芍臻说：“我知道，我在学校很小心的。不过这件事只有我同桌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周末的时候我会偷偷借给她，她给她妈妈打电话很方便，也不用买电话卡了。反正我手机费也用不完。”

陈佳说道：“行，这个你自己做主。有时间也可以请你同学什么的来我们家玩玩。”

陈芍臻说道：“对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个呢！我同桌是住校生，一个月才回家一次，洗澡什么的都很不方便，虽然有澡堂，但她不习惯在澡堂洗，所以我想着，周末的时候带她来我们家，你看好不好？反正家里也没有男的，没啥不方便的。”

陈佳笑道：“行啊，你随时都可以带她来，你们自己玩，我要是忙，来不及招待你们，你就带她出去吃顿好的，你看行不行？”

陈芍臻开心得拍了一下手，说道：“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陈佳笑道：“臭丫头！”

陈芍臻看了眼窗外，发现不是往小区开，问道：“妈，我们去哪？不回家吗？”

陈佳把车停在路边，说道：“不得先去菜市场买点菜，再回家么？难道你想去饭店过小年？”

陈芍臻这才记起来今天是小年，恍然大悟道：“奥，对！我差点忘记了！好，先跟你去买菜，然后回家打扫卫生！”

说罢，两人说说笑笑下了车，穿过马路，进了路边的大型菜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