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12章 分手与危机

站在阳台一个人默默抽着烟的陈佳听到开门声，连忙掐掉，生怕被陈芍臻看到。但陈芍臻一进门就已经闻到了烟味，她对烟味太过于敏感了。以前陈佳抽得很厉害，但是因为定居在这个小县城，把陈芍臻接到身边之后，因为她一闻到烟味就止不住的咳嗽和头疼，她就慢慢抽得少了，至少在家里，在陈芍臻面前已经不再点烟了。陈芍臻觉察到了异常。

陈芍臻一边皱着眉头在鼻子处摆摆手，想要驱散一下味道，一边说道：“妈，你怎么又开始抽烟了？”陈佳像个被老师抓到作弊的小孩一样，有点窘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没有戒掉，只是一直没在家里抽。”

“那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了？”陈芍臻其实已经感觉到自己精疲力竭了，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但妈妈的状态似乎比她还要差，她已经不能装作看不到了。

陈佳扭头不看她，躲避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身缓慢地穿过客厅，从酒柜上拿出喝了一半的红酒，却没有拿她每次喝红酒都搭配的最爱的高脚杯，而是随便从桌子上拿了个玻璃杯，又慢慢回到沙发上，倒了一杯红酒，仰脖一饮而尽。陈芍臻跟着她坐下来，还是盯着她。

“最近你怎么样？有没有人跟着你？”陈佳问道。

“没人跟着我。”陈芍臻耐心地回道，她还是盯着陈佳，等着她开口。

陈佳轻轻摇晃着空空的玻璃杯，怔怔地发着愣。许久，她说道；“我可能要跟你鲁叔叔分开了。”

陈芍臻皱着眉头，愣了一下，连忙问道：“为什么啊？”

陈佳面露苦笑，继续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来一个不行，又一个还不行？我经常就在想啊，我是做错了什么吗，老天爷要这么对我？”说到这里，陈佳声音开始颤抖，但她又在极力隐忍，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是眼泪还是出卖了她，大颗大颗的往下落。陈芍臻很少见到妈妈在她面前哭，她突然感觉自己压抑的情绪有了共振一样，鼻子一酸，眼泪也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簌簌掉下来。她揽着陈佳的肩膀，低声地哭泣着，说不出来话。

“你鲁叔叔上周，背着我，找到我们公司财务，私下让她把公司的钱转给他，还不让财务跟我说。我今天，要付一笔工程款，结果才知道，公司的钱没了。”陈佳声泪俱下。

陈芍臻抬起头，压住哭声，问道：“他怎么转了你公司的钱？他弄那么多钱做什么？”

陈佳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略微平静了些，继续说道：“他拿钱去炒股了。股市在去年涨了将近一年，他几次想要把钱全买进去，但都因为他公司的现金流有问题作罢了。他几次要跟我借钱，但是我们公司的钱也都没在账上，没要回来，也就不再跟我提这件事了。但是退一万步说，就算公司有钱，我也不可能把钱交给他去做风险这么大的一件事。前些日子我们该要的钱也都要回来了，政府那个项目我们也收到了首笔款，公司账上有三百多万。他看这两个月股市一直在跌，说已经触底了，会再次反弹上去，结果我没想到他背着我又做出这种事！”

陈芍臻停止了抽泣，她诧异道：“什么叫‘又’？他之前做过这种事？”

陈佳面如死灰地说：“对，这是他第二次干这种事了。第一次，应该是你上初二那一年，他突然开始跟着他朋友开始学炒股，他不光把他自己公司所有的钱都投进去了，还瞒着我跟这次一样，让我公司的财务把钱转给他，我当时知道后是三天以后了，我跟他大闹了一场，他整整跪了一夜跟我求饶，最后第二天就赎了回来，那次幸运，市场没有跌，甚至还涨了一点，我也量他是初犯，就原谅了他，但跟他说了下不为例，再发生一次立马分手。”

说到这里，陈佳放下酒杯，越来越激动地大声控诉道：“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他以为我的公司是他的吗？他想怎样就怎样吗？他以为他先斩后奏，向我道歉我还会像第一次那样原谅他吗？我不可能再次原谅他了，如果我这次再原谅他，那以后他会更加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这种事情没完没了。我还要不要公司了？以后我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提心吊胆防着他，你说还有什么意思？”陈佳转头望着陈芍臻，脸上挂着一道道泪痕，嘴角颤抖着。

陈芍臻已经全都听明白了，担心地问道：“那这次这个钱怎么办？这个钱是赚了还是亏了？他什么时候还你？”

陈佳咬了咬嘴唇，头昂起来，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发不出声音，许久，绝望地说道：“他现在已经把钱亏掉40%了，开盘就是跌停，根本卖不出去。我今天下午跟他大闹了一场，他说这个钱亏多少他补多少给我，但不想和我分手。”

陈芍臻连忙问道：“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陈佳咽了咽焦干的喉咙，继续说道：“我说已经不可能了，从你第二次犯这种错误开始，我们之间就完了，是你自己亲手把我们之间七年的感情葬送掉的。”

陈芍臻听了，沉默不说话。她感觉脑子一团糟，她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接受眼前发生的巨变。因为从她有记忆没几年，她就知道了鲁叔叔的存在，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他在旁边关心着妈妈，也关心着她。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鲁叔叔会离开这件事，事实上，他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她爸爸的空缺。

陈佳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抹了抹脸上泪痕干过之后紧绷的皮肤，因为稍微动一动表情，脸皮就要裂开了一样。她继续说道：“今天的款项没付出去，供应商那边已经不停地在催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先跟你干妈借了一笔钱周转一下，下个星期的工资，我自己的继续还能垫付一下，但也撑不了两个月。”

陈芍臻问道：“那到底这钱，鲁叔叔什么时候还给你？再说，他有钱还你吗？他要有钱的话，怎么还挪用你的？”

陈佳深吸一口气，说道：“现在我只求他能赶紧止损，不管亏多少，起码还能剩一些我这边还能救救急，至于剩下钱他什么时候有钱还，天知道。他公司很多的账估计已经烂掉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芍臻沉思许久，说道：“妈，这个钱必须得要回来，不管什么时候。现在不行的话，我们家这个房子还能卖，到时候我们就去租房子，反正住在哪里不是住，先把这个坎过去再说。钱还可以慢慢地挣，反正你公司还在的，业务也能正常运转，以后房子我们迟早还会买回来的，不光买回来，我们还要买个更大的，地段更好的。妈，你别发愁了。”

陈佳听了女儿的话，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她没想到女儿能如此冷静，还能给到她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法，虽然这些方法她都想到了，只是卖房子这件事一直没敢跟她说出口，怕她女儿接受不了，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她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身体也不再紧绷，揽着陈芍臻的肩膀说：“好闺女，妈妈觉得对不起你，这些年我们好不容易过上的好日子，可能就要没了。但是这件事怎么处理你不要担心，你还是专心学习，不要让这些破事影响到你学习，知道么？”

陈芍臻突然心里更难过，更内疚了。她觉得以她的成绩根本就对不起妈妈。她沉思了很久，说道：“妈，我也觉得对不起。这次月考我又没考好。还是数学拉了后腿。我，我怎么学都学不会。”

陈佳听到女儿对自己懊恼，恨自己不成钢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没关系，没关系的，妈妈不强求你成绩一定要多好，只要以后你有个学上就行，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就算你考上的大学不怎么样，就算以后找不到工作又怎样，我这个公司给你，老板你来做，你要不想要这个公司，那我给你钱，你自己开个也行，咋样都活得好，你说是不是？”

陈芍臻没想到陈佳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也确确实实安慰到了她，她笑了一下，说道：“我才不要你的公司！那是你的，我要过自己的人生。”

陈佳也笑了，问道：“那你想要过怎样的人生？”陈芍臻被问住了，她好像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连自己为什么活着这个问题还没想明白，根本不知道以后自己要做什么。她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喃喃说道：“我现在也没想好，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陈佳上下抚摸她的肩膀，说道：“不急，你现在还小，你以后可以慢慢想。”

陈芍臻用手也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笑了笑，说道：“好了妈，你别伤心了。虽然你跟鲁叔叔分开了，但是也不可惜。人嘛，聚聚散散很正常，离开了旧人，总能遇到新人的。就算遇不到，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的，再说，你不是还有我嘛。明天的事交给明天，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陈芍臻最近爱上了《飘》这本书，对于“Tomorrow is another day”记忆犹新，甚至把这句话作为勉励自己的动力，同样，她希望妈妈陈佳也能像斯嘉丽一样，一遍一遍地重新振作起来。

陈佳抱了抱她，说道：“明天又是另外的一天。好，明天的事情交给明天做，今天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了，早点睡吧。”

两人起身开始洗漱，她们两人都倍感轻松，仿佛身上卸下了沉沉的担子。

明天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