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日记 第3章 第 3 章

在见到升旗仪式后，沈明黛就匆忙离开了首都，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她也不知道究竟可以去往何处，但是至少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小黛。”

“妈妈，怎么了？”沈明黛在听到呼唤后，从庭院中离开，走进内室。

“你还记得褚家的太太吗？”沈夫人此时正坐在茶室里，清洗着茶具。

“记得的。”沈明黛回忆起在年前公馆时，见到的貌美妇人。

“褚太太有个儿子，和你年龄相仿，又是独子，明天去见见吧。”沈夫人将茶叶放入茶壶之中。并未抬起头。

“好。”沈明黛仿佛置身棋奁之中，正被眼前芊芊玉手落入棋盘之中。

她知道，自己无权拒绝。

同许多联姻一样，小辈见面就意味着，此局已尘埃落定。

沈明黛不是没有想过说服自己接受命运馈赠的一切。

但是命运给予的不全都是礼物。

她在见到相亲对象后，心中难掩失落，论及出身，相貌，放在普通人之中，的确出挑。

可若要同容宗宇相比，就是天差地别。

沈明黛失魂落魄地走在清晨的北海公园里。随意地坐在台阶上。

“怎么这么在就出来了？”每周六早上，容宗宇都会跟着晨练的老头们来一场太极。

无他，就是单纯发泄工作一周的浊气。

沈明黛直直盯着眼前穿着雪白练功服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言语间带上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撒娇，“不想嫁人。”

“才二十二岁呢。”容宗宇摸了摸沈明黛的头，随后顺着台阶坐下，丝毫不在意灰尘可能染黑雪白的衣服。

“不想要小孩。”沈明黛情绪低落地说着。

“嫁人也不是一定要有小孩的。”容宗宇出声安慰。

“嗯。”沈明黛良好地接受了安慰，酝酿了一夜的话语，最终还是不曾说出口。

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沈明黛想，纵然说出口，又能如何呢？

纵然容宗宇顾及往日的情分愿意娶自己，又能如何呢？

爱是最没有办法奢求的东西了。

造化弄人，也许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不久后，沈明黛就意外得知，原定的婚事被取消的消息。

“要我沈家真正的女儿，是什么意思？”沈夫人重重将茶盏掷于桌面。

沈明黛推开门，就见到眼前这幅场景。

“小黛，你听见了吗？”沈夫人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妈妈，我知道的。”沈明黛安抚道。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妈妈亲生的小孩，这偷来的身份已经让她比多数人幸运了。

“哎。”沈夫人叹了一口气，“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我自然带你如亲子。”

“谢谢您。”沈明黛在得到解释后，心中的巨石却不曾落下。

哪怕是亲子，都未必能够获得双亲不带枷锁的关爱。

她没办法理所当然地承受着这些。

“要出去散散心吗？”沈夫人说。

“好。”沈明黛虽然不解，却还是全盘接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夫人并未明说，却是在告诉沈明黛，她该出去避避风头。

名声不仅对于姑娘家来说重要，同时对于整个家族都是相当重要的。

三年的时光稍纵即逝，可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是因为不想结婚，才离开的吗？”容宗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是。”沈明黛摇了摇头。

“要是受了委屈，不要藏在心里。”容宗宇说。

“嗯。”沈明黛郑重地点点头，心想，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一直处在那高台之上。

“褚家的那位，要订婚了，要回去吗？”容宗宇问。

“你呢？什么时候订婚?”如果容宗宇不提，沈明黛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一位相亲对象。

比起前相亲对象，沈明黛更想知道眼前的人的感情状况。

“还没有对象。”容宗宇轻声说，随后岔开话题。“是打算定居南城吗？”

“南城很适合定居，去旅行也很方便。”沈明黛初次来到南城的时候，就像是在丛林深处的小猫误入都市一样，闹了不少乌龙，但是恰好这座城市愿意能够接纳各种外来生物。

“不过我还在考虑。”沈明黛思考过这个问题。

定居需要稳定的工作，人际关系和居所，她还是更喜欢居无定所的生活，不需要维护工作和人际关系。

“是应该好好考虑。”容宗宇快速说完，好像还有话要说，却硬生生顿住。

“我刚来南城的时候，其实只打算待一周的。”沈明黛继续回忆，“他说我的画很好看，问我要不要开画展。”

“办成了吗？”容宗宇轻声询问。他有些懊恼，相处多年，居然没有发现她会画画。

“我最开始是拒绝了的，因为我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如果一个陌生人愿意无条件付出，那就一定需要自己付出更大的代价去维护。

“但是，他只是给了我一家公司的名片，告诉我，如果想要置办画展可以联系这家公司。”

沈明黛记得当时的自己，不可置信的样子。

“因为想要看看到底是不是诈骗，我就拨通了那家公司的电话，场馆和各方面的费用不高，我的画就这样挂在展厅里了。”

“然后，我的画就以不菲的价格被出售，我很意外，但是我知道所有的意外都是人为的，所有，我将所有额外的收入的转给了那家公司。”

沈明黛知道这是一座纸醉金迷的城市，但是她不想留下羁绊，而且，她只是想要画画。

留下来也只是因为，为期两年的漂泊，让她像倦鸟一样，很想停下来，寻找一块栖木。

“那就好。”太阳西行，耀眼的白光渐渐被微红的霞光取代，容宗宇却再也挤不出笑容来。

沈明黛愣了愣，却在撞进容宗宇的眼底时，不明白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到底意味着什么，也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样子。

她想要抚平这无尽的悲伤，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无言相对。

“要幸福。”除了祝福，容宗宇想不到还可以说些什么。

他不愿意细想这所谓的幸运到底是什么，只是遇见又怎么能算作幸运呢？

“你也是。”沈明黛想，这或许是她和容宗宇的最后一次交汇，既然注定要分别，就不要悲伤。

说完，沈明黛就轻轻地抱住容宗宇，只是一瞬间就分离开来。

心照不宣的离别，才是最让人难受的。

首都在经历过一天的疲惫后，终于步入休息的夜晚。此时，静谧的宅院内灯火通明。

谢敬泽看着容宗宇一杯接着一杯地灌酒，人生四大悲事，丧父母，丧恩师，丧配偶，丧子嗣，叔叔阿姨还在，老师也还在，又没有结婚，那只有一种可能。

“怎么伤心成这样，失恋啦？”

容宗宇看来眼谢敬泽，将半杯威士忌递到他面前，“喝吧。”

谢敬泽一口闷完，“我们小宝和别的男人谈恋爱了？毕竟你们已经快三年没见过了，她和别人处一处也是很正常的。”

“你怎么知道？”看来是真的喝醉了，这种小学生才会使用的你问我答居然有一天会被容宗宇实践。

但是好巧不巧谢敬泽也喜欢有问必答的戏码，“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些年对谁这么好过？又惦记过什么人？讲真的，你要是去沈家求亲，老头子们不可能不答应。”

“不要告诉我，小宝走了你才反应过来你喜欢她吧。”

谢敬泽已经在脑补了一场旷世虐恋，什么君生我已老，什么相爱难相守，足够编排三天三夜。看向容宗宇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

“当然，不是。”容宗宇继续倒酒，顺便满上谢敬泽的酒杯。“只是错过了。”错走了一步，余生里便都是过客了。

“不被爱的才是三。你这种正派作风最好改一改，否则只能孤独终老了。”在爱情面前所有的手段都是爱的证明，谢敬泽插科打诨。

但是在爱情里所有的手段都只是爱的证据。

“滚蛋。”容宗宇将酒杯推开，趴在吧台上。

“和老爷子说说去南城待段时间，你看着点，我们也能放心些。要是受了委屈，你在的话，也能帮衬些。”办法总比困难多，谢敬泽摇晃着酒杯。

三年的离别对于岁月来说并不久。

“要是就那个人了，带过来吧。”沈明台坐在沙发上，缓缓开口。

“你怎么不把小宝接回来？”如果沈明台再不出声，谢敬泽会自动判定他今天想做个哑巴。

‘“钱花完了自己会回来的。”沈明台向后靠，表情恹恹的。

“你该不会没给零花钱吧。”谢敬泽记得沈家的零花钱都是以年为单位给零花钱的，如果这三年只给了一次零花钱，就意味着沈明黛要把一块钱拆成三瓣用，这个时候，不小心被外面把钱兜子系在腰带的家伙蒙蔽了也不是不可能。

“多久没看医生了？”沈明台淡淡开口。

“才体检过呢，怎么了？”谢敬泽有些莫名其妙。

“再去看看吧。”沈明台毫不犹豫地出言讽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在感情问题上，谢敬泽一向是插兄弟两刀，“不待见你啊。”

“闭嘴。”被戳中心事，沈明台当然要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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