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鬼 第22章 杂种

听到这话，某树参坐不住了，他忽的跳起来，身形矫健看不出一点风烛残年的样子，大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吃这碗饭吃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会出错！他把目光投向姜且，希望她能说句话证明他没错。

姜且看不懂卦象，只能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例，同时又掏出一把花生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打假成功让刘卫国有了一种骑着马来的贵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他拍了拍某树参的肩，语气同情：“年纪大了出错是正常的，没事。”

明明请个风水师迁坟的钱比医药费便宜多了，但是权威被推翻的兴奋让他忘了这一茬，犟人死了以后变成犟鬼，只有自己认知里的事情才是正确的。

“卦象不可能出错，你儿子八字给我！”

某树参不相信几十年从不出错的自己会在死后砸个大跟头，卦象还是一目了然，他反复查看还是坚信自己没错，一颗一颗把散在地上的铜钱拢到手心，目光炯炯盯着刘卫国，看他这样子，大有刘卫国不给他就当场碰死在这的意思。

刘卫国很爽快的给了，给一个和给两个没差，他老神在在抱着手像一支圆规一样站在一边，支出去的那只脚忍不住抖了起来，等着最后事实都会证明某树参是半桶水。

听到刘卫国报的八字，某树参觉得十分熟悉，原想细问，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遂放下不提重新起卦，他不敢托大，像是初学者一般细细查看，生怕因为一丝偏差影响结果，但是不管他怎么看，怎么算，卦象还是同刚才的一样，墓葬不宁，祸及子孙。

在两人较劲的时候，无人注意的边边上，姜且嘴角的笑比AK还难压，她保有一个吃瓜人最好的品质，只吃瓜不多嘴，因此在这么多年吃瓜生涯中从没有被当事人暴打过。

“怎么样？”刘卫国忍不住问。

某树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眉头紧蹙，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反复查看卦象还是没看出来哪里出了错，忽然，不知是想到什么，他眼神一凝，视线放到圆规似的刘卫国身上，语气迟疑：“……要不，你的八字也给我一个？”

“哎呀呀，没事的，咱不笑你，”刘卫国语气得意，“算多少遍都一样，要相信科学！”

姜且差点就笑出声，三只鬼聚在一块儿说要相信科学，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说归说，刘卫国给八字还是十分爽快的，等到一卦终了，他安慰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看到某树参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眼神饱含歉意地看着自己。

刘卫国：？？？

某树参用一种男人才懂的十分同情的眼神看着刘卫国，语气沉重：“卦没错，就是你们家这个关系可能不太对……”

姜且脸上的兴奋呼之欲出，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刘卫国有点摸不着头脑，问道：“哪不对了？”

按理说这种事不应该让一个外人揭发，但是为了自己多年的声誉，某树参还是说了：“你有没有想过孙子可能不是你的？”

“什么？！那婆娘背着我儿子偷人就算了还敢让他养杂种？！”刘卫国没了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啊，不是，不是杂种，”某树参这才发现自己表达有误，连忙找补，“孙子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的……”

说到一半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他只能又换了个说法：“不对，儿子不是你的，所以孙子也不是你的，但是孙子是儿子的儿子！”

“哦，这样啊，”还以为你说小庆不是我老刘家的种呢！”刘卫国拍拍胸口，“儿子是收养的啊，怎么了，我刚才没说吗？”

合着儿子就不是老刘家的种，某树参有点无语：“严格上说，的确不是。”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是你儿子亲生父母那边的长辈墓风不正，所以想要彻底解决只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把那边长辈的坟茔换个位置，不然这个病治不好！”

“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人，哪来的亲生父母！”刘卫国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声，想到自己刚才那副洋洋得意的劲，他脸上就臊得慌，但是想到孙子的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真不真啊，这几十年过去上哪里找人？”

“比珍珠还真！我就说卦象怎么会出错，你自己看看你命里只有一养子替你养老送终，血缘命理密不可分，入了你家族谱在法律上是你家人，但是命理上不是啊！想治好你孙子的病只能找他们亲生的长辈才行！”

某树参手指重重点在铜钱上，被质疑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几十年的饭碗还保得好好的，他身心舒畅，拍了拍刘卫国的肩：“你想个法子给孩子托个梦嘛，把前因后果给孩子说清楚，这么大人了，应该是能接受的！”

刘卫国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他这人知错能改，活了几十年也没有那么在乎面子，当下就给某树参道歉：“对不住啊，老哥见识短，别跟我一般见识。”

终归是证明自己的卦没问题，某树参也不再计较，他摆摆手，没说什么。

瓜子花生都吃完了，热闹也看完了，姜且拍拍手起身，三只鬼重新上路。

回去的路上，刘卫国都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某树参以为他是怕孩子接受不了，便问他这些年就没跟孩子提过一句？

闻言，刘卫国摇摇头，说：“孩子一直都知道，他打小就聪明，被拐的时候已经知事。”

三十二年前，刘卫国妻子身体不好没有生育能力，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刘卫国自己倒无所谓，家里长辈去得早也没人催，但是他妻子一直想要个孩子。

恰好那年，县里破了一起特大拐卖案，好几个被拐但是找不到父母的孩子送到县里福利院，在公安局上班的亲戚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夫妻俩高兴坏了，收到信就往福利院跑，生怕去晚了赶不上。

一开始他们没想收养刘强，五岁大的孩子，又是男孩儿，家里说不定都找疯了，万一他们刚培养出感情亲生父母就找上门了，到时候还是不还？

刘强像是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不像别的小孩，要么哭个不停，要么谄媚地对着收养人笑，他就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有人过来时就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两眼好像会发光，等看清楚不是来找自己的以后，眼里的光就黯了下去，又接着发呆。

刘卫国和妻子原本看好了另一个小女孩，一岁大还不懂事，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会甜甜地对着人笑，笑得刘卫国的心都要化了，当下就决定要收养她，可到临办手续时，一直没说话的刘卫国妻子却突然反悔，拉着丈夫出了门。

“我想收养那个男孩儿。”刘卫国妻子直接说道。

刘卫国不明白：“为什么啊，小姑娘多可爱啊，又不懂事，养熟了咱就是她亲爹妈，那男孩儿都这么大了，要是以后吵着要回去找亲生父母怎么办？”

“姑娘乖，又漂亮，刚刚好几对夫妻都想要，穿得也好，去他们家不会受苦，但是那个男孩儿就不好说，咱们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最后说不定会被挑剩下。”

刘卫国就更不明白了，抢手的不要，反而要去捡别人挑剩下的？

“他那眼睛看得我心疼！”刘卫国妻子如是回答，“这孩子一看就重感情，就算以后他回去找亲生的我也认了。”

妻子都这么说，刘卫国也是无可奈何，刘强最后还是跟他们回了家。

孩子乖，懂事，家里大大小小的活，只要看到了都会帮忙，待他们也如亲生，早几年妻子病的时候他一直在病床前伺候着，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亲生的都未必能做到他那样。

听到这儿，某树参就更不明白刘卫国为什么纠结了，他问道：“既然孩子都知道，现在网络这么方便，找人可比以前方便多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难就难在这，”刘卫国叹了口气，他回忆往事，脸上浮现心疼的神色，接着说道，“后来没两年，孩子养熟了，有一次聊天问起，才知道他就是隔壁县的人，家里的地址都记得清清楚楚，刚找回来的时候警察就上那边家里找过人，可惜人去楼空，连个去向都不知道。”

“孩子丢了，那边的父母都没报警，这么多年连找都不找，我们都怀疑他可能不是被拐，是被卖了。孩子心里估计也这么想，所以那么多年连提都不提一句，可能也是心寒！”

那个年代卖孩子扔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刘卫国的妻子怕孩子心里有疙瘩，还托公安局的亲戚帮着打听过，可惜也一直没什么消息，到后来，刘强自己也不提，他们也就淡了心思。

孩子丢了都不着急的父母难道会理会从没见过面的孙子？想都知道不可能，所以刘卫国才愁。

谁知，某树参听完前因后果后直接就跳了起来，大声吼道：“谁说不要了！谁说他父母不着急！”

三十几年来他从没放弃过那孩子的下落，怎么到刘卫国这就变成从来没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