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鬼 第17章 鬼引

屋内的傻子无意中向外看了一眼，不知道看到什么，忽然就大喊大叫起来，又哭又闹，中年妇女骂了几句，见他一直看着窗外，骂骂咧咧把窗帘拉上了。

“路一直都有，只要你愿意，一切都能回头。”

心智缺失的人阳气弱，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屋内的哭闹声逐渐平息，姜且视线落到墙角，树枝残影在墙上摆动，随着光线越安，树影也逐渐融于黑暗。

姜且轻声说：“许湘湘寿限四年，当初死在洪水里的应该是她，不是你。”

陈三妹愣了愣，被恨意蒙蔽的大脑短暂清明一瞬，身边翻滚的阴气也平静下来，遏制扩大的趋势。

墙上树影不住晃动，像是想要阻止姜且接下来的话。

“是你在最后一刻爆发的母爱和愿意以命换命的决心感动天道，因此许湘湘的命格才得以改变，活了下来，她现在用的是你此生的寿数。”

没等陈三妹反应，姜且又扔下个重磅炸弹：“也就是说，你不论是投胎还是居于地府都不会影响她的寿限，但若是厉鬼杀人引来天道责罚，陈三妹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许湘湘也会立时暴毙而亡，接下来的生生世世都要为她多活的这二十几年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人做的恶死后自有十殿阎罗审判，别为了他人的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啪啪啪！

不等陈三妹反应，墙角处忽然传来一阵掌声，宋渔从墙角阴影处走出，倚靠在墙体上。

“说你傻你还真傻，劝妓女从良，劝恶鬼向善，别是想要转投西边那群秃驴门下吧，烂好心！”

她一出现，原本不住晃动的树影顿时安静下来，无人注意处悄悄探出的枝桠也缩了回去。

陈三妹面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时而清醒时而癫狂，游蛇一般的血红细线在她脸上来回游动，像是在寻找出口，随时想要破体而出，线头上狰狞的鬼脸在她脸上凸显，有种恶心的诡异感。

姜且甚少与恶鬼厉鬼打交道，平时没见过这东西，一时间愣在原地，下意识看了宋渔一眼，就看到她站直身体，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这下麻烦了，”宋渔抽出驱魂编，眼睛紧盯着陈三妹，话却是对姜且说的，“叫人，不然咱两都得折在这！”

听到这话，姜且连忙拿出白纸灯笼，手诀翻动，幽暗鬼火燃起，震荡虚空散出一圈一圈涟漪，可惜没来得及传出去就被拦了下来，墙上的树影不断扩大延伸，逐渐笼罩住这方天地，把三只鬼圈在结界中。

“来都来了，两位大人就别走了吧？”陌生的嗓音在结界内响起，尖利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适。

宋渔浮到半空和姜且站在一起，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尖利嗓音飘忽不定，像是在结界内四处游走，让人无法识别它准确的位置。

白纸灯笼一抖，姜且把自己和宋渔圈进另一个小结界里，透明的结界暂时将她们与外界隔绝，听不到尖利嗓音，那股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也降低不少。

“对不起……”姜且的声音里满是愧疚，要不是为了给她帮忙，宋渔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宋渔白了她一眼：“傻子，我要是没来，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现在怎么办？”姜且忍不住喘了口气，声音发虚，白纸灯笼内的鬼火看起来异常暗淡。

见她状态不对，宋渔闭上眼睛五指虚虚抓拢，感受气息流向，片刻后睁开眼，当机立断道：“撤了结界，快！”

那尖利嗓音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布下的结界竟然能吞噬法力，催动越多吞噬越快，难怪看她们躲进小结界里也没有任何举动，按这个速度，都不需要他动手，姜且就能被自己设的结界耗死！

这架势很明显就是从姜且来的，从陈三妹和司让定下鬼契的那一刻起，姜且就入局了，一步步被引到这里，原以为是拯救误入歧途的阴鬼，引导她迷途知返，结果是上钩的鱼被引着自投罗网。

对对方来说，发挥作用的诱饵，提前埋伏好的人手，吞噬力量的结界，休假中暂时和地府切断联络的姜且，像是连天都站在他们这边，完美的天时地利人和。

唯一的变数是多了个宋渔，活了上千年的鬼差，经验、见识、力量远不是上岗两百多年的姜且能比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尖利嗓音也不会轻举妄动，只要拖时间拖到她们力量耗尽就行。

透明屏障化为虚无，力量流逝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姜且缓劲来环顾四周，漆黑的结界内没有一丝光亮，她只能勉强看清身边的宋渔，原本在她们面前的陈三妹不见踪影，只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黑暗中传来。

见到她们出来，尖利嗓音再次响起：“不愧是宋大人，这么快就看出关窍所在，看来今日怕是有些棘手呢！”

宋渔问：“你认识我？”

“大人说笑了，宋大人的名头阴阳两界无人不知，无名小卒自然也有所耳闻。”尖利嗓音说话慢慢悠悠，好似十分悠闲。

“无名鼠辈胆子还挺大。”宋渔淡淡评价一句。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敢围杀鬼差呢，怪只怪宋大人倒霉，偏偏出现在此处。”

几千公里外的某度假酒店楼顶，面容清隽的男子吹了吹刚磨好的指甲，笑着说完后不再关注结界内情况，起身把房内沉睡的女子抱到室外的竹椅上，皎洁的月光洒在女子小麦色的皮肤上，男子目光痴迷，手指轻抚过女子面颊，嘴里喃喃低语，像是怕惊醒梦中人：“能碰触到你的感觉真不错，可惜这副身体还是差了点，再等等，不多久我就能用自己的身体拥抱你。”

结界内，尖利嗓音突然没了声响，姜且明显感觉法力流逝的速度变快，整只鬼精神萎靡，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按这个速度，没多久姜且的法力就要被吸干，后果不堪设想。

“宋渔……”

“在呢，别怕，”宋渔揉了揉她脑袋，轻声安慰道。

她抬头看了眼，漆黑的结界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能够吞噬一切外来的力量，这样的结界其实就像是扣在桌面上的金钟，被困在其中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掀起分毫，而外面的人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即使再不愿承认，此番她们终究太过大意，以至于失了先机处处受制。

暗处的呻/吟声渐渐变弱，像是受不住折磨即将消散世间，宋渔心念一动，按住挣扎起身想要过去查看的姜且。

厉鬼出世会引起天生异象，只要这个结界没有强大到能隔绝天地异象，那么虞家人一定会发现此处生变，虞家与地府虽然没有来往，但是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以他们在阵法上的造诣，想要解开结界不是难事，对于被困的姜且和宋渔来说反而有利，只是如此一来，陈三妹怕是保不住了。

刚才她看得分明，陈三妹能化厉鬼是因为被人下了鬼引，此物来源不可考，姜且不了解此物，但是她却知道，鬼引一经催动，犹如万蚁噬身，以此催发亡魂心中怨气，从而变成没有神智的厉鬼，唯一的解法是在亡魂将化厉鬼时将鬼引抽出，置之死地而后生。

姜且知道宋渔在等什么，看向宋渔的眼里满是恳求，厉鬼的下场从来都是魂飞魄散，陈三妹母女没做错什么，不该落到如此下场。

此时，呻/吟声陡然变得尖利，陈三妹时哭时笑，声音凄厉，语无伦次地求饶，一直在叫“饶了我饶了我”，没多久声音就渐渐弱了下去，像是回光返照般，语气清明，声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地恳求姜且：“大人，帮帮湘宝，大人，求求你……”

漫天的大水浮现在姜且眼前，陌生的求救声咒骂声在她耳边响彻不休，姜且猛地扣住宋渔手臂，尖利指甲留下深深的痕迹，一脸哀求地说：“我知道你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三百年前的罪还没赎干净，不能，不能再见死不救，求求你……”

看着姜且一边哀求一边奋力往声音来源处爬，宋渔终究狠不下心，她一把托起姜且来到陈三妹身边，就看到陈三妹双眼上翻，皮肤下浮起一道道红痕，脸上是扭曲的快意，嘴里不停求姜且救许湘湘，整只鬼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怜。

姜且跪在地上，一手捂住陈三妹额头，想要保住她一丝清明，却被宋渔拦住：“别碰她，还没到时候，现在只能靠她自己熬。”

“要是熬不过呢？”姜且一脸凄惶。

“那就是她的命！”宋渔一脸冷酷，“熬不过这阶段，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三妹安静下来，身上的红痕消失，翻涌的阴气悉数收回体内，舔了舔唇，眼神阴沉地盯着姜且和宋渔，小声嘶吼，像是在警告她们。

“你想救她，她想吃你。”宋渔蹲在姜且身边面无表情说道。

终于等到陈三妹处于化形的关键阶段无法动弹，宋渔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身上细细摸索，像是在寻找什么，好一会儿才在陈三妹肋下找到。

“点个灯。”宋渔对着姜且吩咐道。

听到这话，姜且拿出白纸灯笼，揭开灯罩，点燃灯芯，幽暗的鬼火映出宋渔面上的凝重。

一瞬间，陈三妹突然摆脱束缚猛地向上一扑，尖利的指甲即将刺入宋渔眼中，姜且急忙伸手去拦，却因为太过虚弱被一把推开！

与此同时，宋渔手疾眼快，一侧头避开陈三妹的攻击，双指插/入陈三妹肋下将鬼引一把抽出，霎时间陈三妹像是脱了水的鱼失去力气向后翻去。

鬼引在宋渔指间来回扭动，她一把拉过姜且，想要将鬼引放上灯芯。

此时，原本漆黑的结界被撕开一道缝隙，一个沉稳的女声从外界传入。

“大人，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