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加零大于一 第12章 第 12 章

早安。

一周风平浪静地过去，很快来到周末，时衿要准备冲刺期末考了。

她们专业比较特殊，一共六门专业课，其中四门需要提交期末论文，剩下两门闭卷考试。

过去的一周里，时衿忙得脚不沾地。学校、顾筝弦家、工作室，三头跑。为此，她辞掉了奶茶店工作，和店长红姐经历了一番惺惺相惜的道别以后，全心全意陪顾筝弦料理工作室的事情了。

顾筝弦也很争气，角色切换地游刃有余。除了第一次当面称呼赵丽娜时，喊成了“赵总”，好在安若锦及时提醒，让她称呼她“Lina姐”。

顾筝弦不晓得“哩呐”是哪两个字，回去请教时衿，时衿说：“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滴哩哩哩滴哩哩，嘀哩哩哩哩～呐。”……顾筝弦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时衿，心说学业紧迫至此，竟将好好一个姑娘逼成这样。

再一点，就是倪诺和宿泱学姐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她很荣幸地出现在秦宿泱研究生毕业照九宫格里，右下角的位置。作为摄影社团骨干分子，为同学院研究生学姐的义务拍摄。

也就是那天下午，她意外得知秦宿泱和时衿的关系。真的很意外。

倪诺正在拍照，正在光明正大地欣赏镜头里的秦宿泱，时衿打来电话，问她期末论文的事情。

挂掉电话以后，秦宿泱问她：“你认识顾老师女朋友啊？”

倪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摄像机带子缠在手腕绕啊绕，问：“顾老师是谁啊？”

“顾筝弦。”

她有印象，那天出来吃饭，说是时衿的朋友。说话文邹邹，很有气质，一眼就是姬圈天菜的那位。

“时衿和她谈了？”倪诺问。

“你不知道？”秦宿泱很巧妙地肯定了这个问题，并且令倪诺觉得，自己这个闺蜜当的真不称职，对方谈恋爱了都不知道。

怪不得。

怪不得时衿拒绝和自己去吃饭，怪不得说换了份工作，又搬出去住了。

笨蛋啊倪诺，现在才反应过来。

拍摄过后，倪诺郑重其事地给时衿打了通电话，说：“老实交代！那天的漂亮姐姐是不是你女朋友？”

电话那边的时衿应该在忙，声音闷闷不乐的，还伴随着打字声：“谁告诉你的？”

“宿泱姐。”

紧接着，那边的打字声停了，声音更靠近听筒一些，告诉她：“不要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哦。”没趣，倪诺还是相信秦宿泱说的。

时衿握着电话紧张得要死，顾筝弦毕竟是公众人物，粉丝以百万计的，大家传来传去的，万一影响到她的事业就不好了。

顾筝弦这边，已经基本养成在微博“告慰粉丝”的习惯了。

周二早晨吃了蔬菜沙拉，拍照，发微博。

周三中午在健身房跑步，拍照，发微博。

周四晚上在阳台等时衿回家，落日很好看，拍照，发微博。

周五那天，工作室公布了新成员信息，配图两张照片。一张是秦宿泱穿着顾筝弦设计的衣服走T台，另一张是顾筝弦在台下鼓掌。顾筝弦转发微博，艾特秦宿泱。

当晚，另一个cp超话横空出世，叫作“六弦琴”。

顾筝弦这才懂时衿说的快节奏，居然这样快。正好，人在洗澡的时候，思绪总会乱七八糟；所以，她又开始感慨了。

南景车马遥遥，总要用一生来证明自己爱一个人。誓言是海枯石烂，是山海之盟，时间单位总是一辈子。

而今，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好似誓言什么的都不作数了。相比较那些以沧海日月为证的，人们更愿意在短暂的甜蜜里追求快乐。她们把这叫做，“我的cp今天又发糖了”。时间单位变成了天，变成了分，甚至变成了秒。

没人猜得到下一秒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有些难过，她找不到自己了。

顾筝弦洗完澡，穿好衣服，呆站在镜子前头盯着看。等水雾一点一点消散，一张清冷白皙的脸出现在镜子上。

从前只有铜镜，打磨得再光滑也看不大真切；现在，她能清楚地看到，镜子里的顾筝弦头发上挂着水汽，眼尾上挑，嘴巴红润饱满，鼻梁很高，鼻尖微翘。

她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奇怪极了。

在现代生活了几天，她已经能够比较清楚地分析出一个人的长相，对应什么样的性格。内敛的，腼腆的，或是可爱的，率真的。

她这样的，本应是热情奔放，恣意洒脱的；可偏偏镜子里的顾筝弦举止优雅，行走坐卧都极有分寸。

封建礼教令她活在条条框框里，行止都得度量得刚刚好；伦理纲常令她学着点到为止，爱也罢，恨也罢，只能搁置三四分，余下六七分得藏在心里，烂在心里。

她讨厌从前束手束脚的日子，却也实在不习惯伪装成顾筝弦。

总之变来变去，她都不能做自己。

叮——

“已开门。”楼下的机器声宣告时衿回来了，顾筝弦头发也来不及擦，趿拉着拖鞋小跑下楼迎接她。

“回来了？”

“嗯。”时衿没有抬头，换了鞋提着东西往厨房走：“我给你买了草莓，你之前不是说想吃吗？正好今天路过水果摊儿，买了一大筐。”

“但是现在有点晚了，只能少吃一点，剩下的先放冰箱。”

时衿埋头洗草莓，没听见背后有什么动静，以为她连话都没听完就回房间了。

直起腰回头一看，顾筝弦正站在自己背后傻笑，笑得像花儿，头发还在滴水，胸前湿了一大片。

“你站那儿干嘛啊！”时衿的声音霎时抬高八个度：“洗完澡不吹头发，感冒了怎么办？”

顾筝弦莞尔：“因着想等你帮我吹。”

“你又从哪瞎学啊顾筝弦？”时衿急了，连名带姓地叫她。

“快快快快快吹头发去，”时衿放下洗了一半的草莓，擦干手，把顾筝弦往楼梯口推：“不吹干不许下来！”

顾筝弦一边上楼，一边三步一回头地看站在楼梯口的，龇牙咧嘴的时衿。

她想说：“幸好，在我没法掌控的世界里，遇到了这样善良的你。”

时衿把草莓全部洗干净，一部分去掉叶子放进果盘，另一部分用保鲜膜包起来放进冰箱。

十分钟之后，顾筝弦带着沐浴露香，和散着热气的头发下来，径直走向她心心念念的草莓。

“这个，我能发微博吗？”

时衿犹豫了一下：“吃草莓就别发了吧，不太符合顾筝弦的人设。”

许是情绪陡然转淡，顾筝弦向来笔挺的腰肢也软了软，泄了气似的。

怎么说呢，时衿觉着她挺可怜的。小姑娘在那种循规蹈矩的时代活了十九年，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意外，来到这儿。但迎接她的偏不是自由，而是另一个笼子。

一个叫作“人设”的笼子。

于是时衿想了想：“朋友圈应该可以发。”

顾筝弦抬眸，眼里闪着光，脸上的乌云还没散掉：“又是要告慰谁？”

“不是告慰别人的。”这时衿顺手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展示给顾筝弦看：“是用来做自己的。”

时衿的朋友圈里，除了几个帮学院转发的公众号以外，都是仅自己可见。

“可我若是想同你分享怎么办？”

“给我分享？”时衿不懂：“我就在这儿，你想分享什么给我？”

“譬如傍晚的落日十分好看，便想要分享给你。”

“那你直接微信发给我就好啦？”

“不一样。”顾筝弦咬了一小口草莓，好吃。

时衿气笑：“哪里不一样？”

顾筝弦思索一番，手指划过果盘边缘，说：“我也不晓得。”

她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反正这种明目张胆的分享，和私信，就是不一样。

“但你朋友圈里还有别人在。要是实在想发，就设置成仅我可见吧。”

没等顾筝弦搭腔发问，时衿主动解释：“这个朋友圈呢，比微博的范围小很多，只有你认识的人能看到而已。但毕竟里面还是有不熟的人在的，你设置成仅我可见的话，就只有我能看见了。或者，设置成仅我、安助理、宿泱学姐可见，就只有我们四个能看到。懂吗？”

时衿实在不懂顾筝弦的逻辑，但还是尽可能详细地解释给她听。

顾筝弦灵犀眸一闪：“懂了。那么，仅你可见便好。”

顾筝弦给草莓拍了张照片，在时衿的指导下发了朋友圈，仅时衿可见。内容只有孤零零一张照片，没有文案，但顾筝弦心里雀跃，她又学会一项技能。

时衿努力理解着顾筝弦的脑回路，偏偏在不经意间刷朋友圈，看到顾筝弦那盘草莓的照片出现在众多与她无关的人中间的时候，她懂了。

就好似与她擦肩的茫茫人海里，有个人在等她。没有相约某刻，没有提前告知，而是在她不经意瞥过时朝她招招手，说了句：“我在等你”。

确实和私信不一样，很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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