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鸟渊鱼 第7章 风雪千山

大一下学期的学业奖学金刚刚拿到手，正在化验血液样本的林欲接到了保卫处打来实验室的电话，说他弟弟在门口等他。林欲答应过后挂断电话，大脑仔细翻找着记忆——弟弟？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弟弟？

林欲整理好实验器具，把化验报告在桌上夹好就往保卫处去。在保卫处三十平米的小屋内，林欲和沈程面面相觑。林欲还穿着解剖实验的白大褂，双臂交叠在身前，从上到下审视着靠在保卫室沙发上的沈程：他这异父异母的弟弟身上还穿着校服，坐姿十分狂妄，两条长腿岔开，双手随意搁在腿间，上身瘫靠在沙发背上，拽的像是来收保护费。

沈程一见他过来就坐直了，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和他刚才的坐姿大相径庭，黑葡萄似的眼睛恳求的看着林欲，生怕他回头就走丢下自己。

林欲推了推眼镜，毫不避讳的对上他的目光，并未赞扬他精湛的演技。

“叔，他应该是认错了，我没有弟弟。”

“诶！不是，林欲！”沈程见他转身要走，也不摆谱演戏了，急忙站起来去拉他，“哥哥哥哥，你别走啊——”

“什么哥哥哥哥的，别乱叫。”林欲从他手里抽出手臂，“你亲哥呢？”

“当然是把我赶出家门了……”沈程叹气，耷拉着脑袋，手上还拉着林欲的袖子，“他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的话我就只能幕天席地倒街卧巷风餐露宿冲风冒雨无家可归……”

“嗳——”林欲打断他的词语连连看，“哪儿这么严重。再说你来找我，我也没地方放你啊。”

“能不能……我是说请求，就是，你家有没有地方能……”沈程试探着说道，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星屑洒在里面似的，林欲一时有些恍然。

“据我所知，我家离你的学校可不太近啊。”林欲沉思片刻。

“没事的，我可以早起。”沈程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哥呀，你看，就算离得远，好歹也是有个地方住，要是你不收留我，我就只能幕天席地倒街卧巷风餐露宿——”

“好了好了，”林欲又制止他的词语连连看，“那……就住我那里吧。”

“谢谢哥！我就知道你这么好看的人肯定也特别善良——”

可能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早有安排，如果那天沈秋没有和沈程大吵一架之后把他扫地出门让他自生自灭去，沈程没有不服气真的说走就走，如果林欲在公直没有声名远扬，当年法医专业的奖学金名单上没有他的名字，沈程也不会想起自己还认识林欲这么个人。

林欲不忍心拒绝那双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又想到对方是小沈秋的弟弟，不管怎么说，就算看在沈秋的份上也不能让他真的幕天席地倒街卧巷……反正校外的房子也够大，多一个沈程依然是空旷得很。

林欲请了半天的假来安置这个比他小了四岁的异父异母的“弟弟”。

林欲家的房门密码是12914。

“这是什么意思？”

“林字拼音对应的英文字母表序号。”

“……还挺新奇的。”

林欲进门给沈程拿了一双新的拖鞋。

“要是记不住的话可以换成你常用的，告诉我一声就行。”他拿过沈程的手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输进备忘录，“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尽量别发社交软件，我不经常看，消息容易错过。”

林欲走进客厅，一团黑色的毛球就直直扑进了他怀里。林欲早有准备似的稳稳接住飞来的小黑猫。沈程站在玄关处看着抱着黑猫的林欲，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林欲身上，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他的长发上泛起金色的光芒，精致的五官在光芒的勾勒下更加明艳，皮肤更是白到发光，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觉得让人难以忽视。在林欲之前，沈程从没想过用漂亮形容男人，他看愣了神，一时连呼吸都忘了，直到林欲和奶咖亲昵完抬头看见他还在门口站着。

“……你对猫毛过敏吗？”林欲放下奶咖。

“啊？”沈程猛的回神，“啊，没有没有，我就是，呃我就是，我第一次来别人家有点不好意思……”

林欲挑眉看着他。要说沈程是真的不好意思他是不信的，刚才拉着他的袖子撒娇要住进来的难道是沈程的第二人格吗？不过沈程的脸颊和耳朵又确实迅速窜上了可疑的红色。林欲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平日里敞开的衬衫扣子今天也特意扣好了，没有戴饰品，没有露出胸口，也不露背，牛仔裤是很普通的款式，头发也没有散着……鉴于沈程看见他的脸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应该也不是因为他的长相……

……可能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吧。

林欲检查过后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安心的走到沈程旁边，把墙上的一个方形镶嵌物拉了下来：“别紧张，我又不吃人。换鞋凳在这里。”

林欲应该是很爱干净的人。

沈程在环顾过一圈后得出结论。

他肯定经常打扫房间，所以才会到处都一尘不染。鞋柜上干干净净，茶几上甚至没有水渍，亮洁如新，光可鉴人。

“客厅就不用介绍了吧，那边是厨房，你会做饭么？”林欲给他介绍着。

沈程头脑风暴了一下：“我不会。”

“那真遗憾，你得在去学校的路上买早饭了。”林欲把袖子卷起两圈，长度正好盖住手肘，“我过会儿把这里的地址发给你，周末如果我没回来你可以订外卖。”

“这不对吧哥哥……正常的发展难道不该是你说会给我做饭吗……”沈程可怜兮兮的揪着林欲的袖子。

“哥哥可没空啊。”林欲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厨房拿了抹布顺手开始收拾房间，“那边是卫生间和浴室，二楼也有。洗衣机在那儿，一楼有四个房间，这边两个是卧室，那个是琴房，里面的乐器都可以玩，别给我弄坏了就行。这个房间……我不知道能干什么，就空着了。”

扫地机器人在地上走着，沈程避开它的行进路线跟在林欲身后。林欲的声音也好听，很温和，咬字很清楚，听来是种享受。不过他的嗓子似乎不太好，说了一阵就要轻咳一下清嗓子。

“二楼有三个房间，两间卧室，剩下一间是……嗯……算是杂物间和书房吧。卧室你喜欢哪个就挑哪个住，但是别挨个住啊，收拾起来很费劲的。”

林欲把每个房间都给沈程展示一番，顺手清理房间里的浮灰，一楼从客厅到厨房再到二楼的书房，介绍房间擦灰检查水电一套行云流水的做下来，又回到客厅时热水壶里的水温度正好，林欲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让沈程坐在沙发上休息。

“密码你知道了吧，忘了的话开门也可以用这个。”林欲丢给他一枚磁扣一样的东西。

是磁锁的门钥匙。

“会用么？”林欲问。

“会。”沈程点点头。

林欲衬衫的袖子卷起两圈，露出洁白的手腕和一截手臂，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好像什么都会做，尤其在家务上格外的游刃有余。他的琴房里有很多乐器，那些他都会吗？在演奏的时候一定也很好看吧。

……这也太优秀了吧。

沈程喝了一大口水。

林欲把刚刚擦灰的抹布洗干净，又仔细洗了一遍手，扯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下意识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回到客厅坐在沈程旁边。

“哥，你平时不在家里住吗？”沈程捧着水杯，好像林欲的皮肤会烫到他的眼睛似的，目光四处乱转。

“我学的法医，解剖研究化验都很费时间，一般都睡解剖室，白天午休的时候会回来喂猫——说到猫，他叫奶咖，你平时不要欺负他啊。”林欲的目光一直跟着沈程的眼睛，不管沈程怎么游移，林欲都追着他看。十几岁的少年哪顶得住这种攻势，赶紧侧过身子低头看水杯。

“我会好好照顾奶咖的。”沈程点点头，又支支吾吾起来，“那……那……”

“怎么了？”林欲又凑过去一点，曲起胳膊搭在沈程的肩上，看着沈程眼观鼻鼻观心，坐在沙发上如坐针毡的样子忍不住想多逗他两句，“我不回家，你还会想我不成？”

林欲轻笑。沈程跟他哥一样，看起来厉害，逗两句就禁不住。

沈程呼吸一滞，一抬头就和林欲近在咫尺的脸打了个照面，鼻尖都差点碰到一起。沈程赶紧往后挪了挪。

沈程放下水杯，迎回林欲调笑的目光：“当然想！那哥你能多回来几次吗？”

可能是因为林欲一向只和沈秋说话多一些，以前相处的时候他从没注意过：林欲真的好好看啊。他怎么能这么漂亮？学校里也不是没有长得好看的同学，但是和林欲比起来，好像都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林欲并没有太多心思调戏小男孩。他翘起嘴角：“你想不想我我倒是不在意，别把我家拆了就行。”

林欲的声音很清冽，尾音有时候会上抬，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公直的学生训练还是很严格的，站姿坐姿，比军训可严了不止一点，他刚刚在公直保卫室看到有些学生走路都是板板正正的，可是林欲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都是一副很轻松的姿态，虽然懒洋洋的，但又让人觉得很舒服，竹子似的，挺拔又舒展。

——洒脱。

林欲站着坐着其实都很有警察样，十分端正，但是一点都不死板，不知道是不是颜值加持，反正很好看。

他们俩相邻坐着，距离并不远，沈程看到他敞开的衬衫领口处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他右侧锁骨的顶端偏下位置有一颗痣。

沈程莫名有些口渴，又伸手去拿杯子，手伸到半路被林欲抢了先，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盖住了杯口，林欲压着杯子，笑弯了眼睛，又凑近他一点。

“往哪儿看呢？”

“看哥你长得好看嘛。”沈程嘿嘿两声。

“算了，不逗你了。”林欲松开杯子，又恢复到平时清朗的状态，好像刚才撩人的另有其人，“有事就找我，我先回去了。”

“啊……你这就走了？”

“学校还有事要忙。有事一定要及时联系我啊。”

林欲晃了晃手机，换好鞋子就走了。沈程坐在沙发上看着紧闭的门，不知怎么的有点失落——刚刚那种程度的收放自如，很明显只是想逗他一下吧。

沈程拿出手机给林欲敲了一条消息。

[哥，我不想吃外卖，可不可以给我做早饭啊？算我求你了……］

[下跪. JPG]

[不可以。]

[别呀哥，外卖对身体多不好——]

[拜托拜托. JPG]

沈程没想到他磨了几句之后林欲竟然真的答应了会每天给他做早饭，但附加要求是沈程得绕路去公直拿到早饭再去学校，这意味着他得早起半个小时。

林欲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比起吃早饭应该会对晚起更有需求，但是沈程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沈程没考虑过林欲做饭到底好不好吃。第一次拿到林欲给他做的早饭的那天，他在教室里把保温桶打开的时候同桌的目光就跟着香味追了过来。沈程把保温桶里的早饭一层一层拿出来，心情复杂。

一盒煎饺，一盒鸡排，一盒西蓝花炒虾仁和小半桶红豆粥。

沈程眨了眨眼睛试图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

——就算是、就算是“好好吃早饭”的标准，这一套也太丰盛了吧！

沈程同桌从他拿出保温桶的时候就被香味吸引着目光没离开过沈程桌上的早饭。

“我草，这么香，分我一口。”

“不行不行不行。”沈程赶紧拍开他的手。

“这么抠呢，谁给你做的，这么宝贝？”同桌凑近菜肴使劲闻了闻。

“我哥给我做的。”沈程语气中颇有些得意。

“你哥？你不是跟你哥关系不好吗？”

“想什么呢……沈秋才不会给我做饭。”沈程鄙夷的回道，“这是——哎，你别管了，我要吃饭了。”

沈程迅速解决掉早饭，把保温桶仔细装好，忽视掉班里同学投来的目光开始上自习。

放在桌箱里的手机突然亮了亮，沈程把手机抽出来一点，看到是林欲发来的，赶紧解锁点进消息页面。

[还合胃口吗？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简单做了几个。]

[我不挑食的。哥，你做饭好好吃！我能不能午饭也吃你做的？]

[小孩不要太得寸进尺。]

沈程低头笑了，飞快打字。

[任性是小孩的特权。］

[不说啦哥我要上课了！]

林欲看着那句“任性是小孩的特权”，无奈的摇了摇头。要吃到他做的午饭可真是不太方便，倒不是不能做，只是沈程从学校到公直拿了饭再回去，午休时间可能就只够吃个饭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在午休多运动，锻炼身体也挺重要的，不然也该午睡补充下午上课的能量，还是不要占用他的午休时间了。

林欲把手机放到一边，低头继续研究兔子的内脏。他感觉自己现在看见人都能在脑子里自动处理成一块一块骨肉分离的样子了，不知道算不算一种职业病。

林欲偶尔会去趟沈程的学校。凭警官证畅通无阻的在校园四处闲逛。沈程跟他哥没读同一个学校，林欲走在和清霁完全不同的、充满了奋斗和紧张气息的普通校园里，有种自己都年轻了好几岁的感觉。

能在清霁读书的学生非富即贵，前程都是家里安排好的，就算在高考前夕都很少有这种氛围，林欲觉得新奇，就没问路，只是碰运气在楼道里转，遇到沈程的班级也好，遇不到也没什么，就当是闲暇时间的消遣了。

楼道内很干净，林欲感觉身心都舒畅了不少。墙面的板报上贴着每个班级的优秀试卷和优秀作文，他时不时驻足看上几眼，也遇到几个很有才华的作品。

他想到公直哲学院有个性子很冷的学弟也才华斐然。至少比这群高中生要优秀很多。那孩子的文字里透出一种温馨气息来，和他本人大相径庭。以至于他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实在被震惊了一把。

学弟名字叫森凪。

他文章写的确实不错，能看出是个内心世界很繁荣的人。林欲看了他获奖那篇文章，实在是忍不住去四处打听这个学弟是何方神圣，也幸好他脸皮一直足够厚，得空从学生会会长那儿借了个工作牌假装自己是查寝的跑去了森凪寝室，问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很合理的被认为是奇怪的人，差点吃了闭门羹。

“没有。”森凪站在门口抵着门不让林欲进。

“……那电话号？短信？微信？□□？都行。”

“没有。”森凪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山顶洞人吗……”林欲无奈。

不过最终好歹是熟络了起来，林欲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出名程度，毕竟森凪在此之前从没听过他的名字。

森凪是很直率的人，林欲很喜欢他的性格。

不过比起不知为何很会戳人痛处的森凪，林欲还是更偏爱擅长撒娇的沈程小朋友一些。

昨天下午他还问了森凪高中的时候比较喜欢吃什么东西，结果对面好像只喜欢荤菜完全不吃素的样子。林欲是不会大清早就做几个荤菜带给沈程的，于是就保留了部分森凪的建议，又添了素菜。

林欲喜欢红豆粥。

不知道沈程喜不喜欢甜食。

林欲在走廊里走走停停，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开糖纸含在嘴里。

——柠檬味。

林欲的目光停留在走廊的一份数学卷纸上。姓名栏处明明白白的写着沈程两个字。林欲一道题一道题看过去，发现沈程虽然平时看起来是不务正业的叛逆小孩儿，在学业上倒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学生呢。解题思路清晰明了，就算有不会的题也不会浪费任何可能拿的到的一分，写字也很好看。

哇。深藏不露啊橙子小朋友。

林欲才看到一半，走廊里就响起下课铃，班级里有同学走出来看到他在走廊里看试卷，免不得要窃窃私语讨论一番——林欲的长相着实有些惹眼了。

沈程一走出教室就看见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走廊里。

“……哥？你怎么来了？”沈程惊喜的走到他旁边。

“不想让我来？”林欲弯眸。

“怎么会！”沈程否认，“哥在看我的卷纸？是不是做得很好？”

林欲感觉如果人有尾巴的话，沈程背后应该有一条正在左右摇晃期待夸奖的尾巴。

“嗯，特别好。”林欲点头。

沈程是个叛逆小孩。至少沈秋一直都是这样评价他的。林欲也不止一次的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把倒霉弟弟领回去，冷面大哥的回复总是“他爱回不回”。

沈秋那张驴脸都吓不住他，林欲本来没那个自信管得住沈程，这个年纪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的——不过就算能打，林欲也下不去手，骂也下不去嘴——但事实却是他觉得沈程是个听话小孩。虽然偶尔也会捣乱淘气：即使他告诉过沈程不要挨个卧室住，最终沈程还是每个卧室都滚了一遍。但是沈程撒娇第一名，两声哥哥就能让他败下阵来。或许出于是对后辈的关爱吧。他一向对年纪小的人没什么底线，也习惯性的惯纵沈程的任性。

沈程在林欲家里待了几个月，除了变着花样的丰盛早饭，还有周末的一日三餐。不得不说林欲的厨艺简直是五星级，从主食到配菜到饮料和甜品，只要沈程说得出名字，就没有林欲做不出来或者不好吃的。

沈程有天突发奇想要给他做饭，但是高估了自己对下厨的天赋，最后差点把厨房炸了。林欲只是无奈的收拾残局，也没有说一句责问的话。

橙子这么可爱，他哪里狠得下心说他。

沈程静悄悄的站在冰箱旁边看着林欲收拾厨房，默默把刚刚弄伤的手往身后藏。林欲一回头正好看到他的小动作，放下了手里的抹布走过去朝他伸手。

“伸出来我看看。”

沈程嘿嘿笑着，企图蒙混过关。这种时候林欲却不吃这套，直接拉了他的手过来看。林欲推了推眼镜，微微皱着眉端详沈程手指上的伤口，创缘很整齐，应该是切肉的时候切到的，伤口很深，刚才轻轻扯到了一下就又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林欲好看的眉皱的更深了。

“……哈哈……其实一点儿都不疼。”沈程干笑着。

“行。你不疼，我心疼行了吧。”林欲叹气。

把惹事儿又闯祸还把自己弄伤的沈程小同学拎到沙发上坐好，林欲则席地而坐，从茶几抽屉里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的给沈程的手止血消毒包扎。好歹是个法医，这点小伤处理起来倒是也算专业对口，林欲用劲儿轻，沈程也没怎么喊疼。

奶咖一直乖巧的坐在沈程身边看着林欲给沈程包扎，时不时蹭蹭沈程没受伤的那只手，想钻进他手心下面，但是几次都没成，沈程只顾着看细心给他处理伤口的林欲，完全没感觉到小毛绒的存在。奶咖只好喵了两声之后靠着沈程的手臂也睁着两只圆圆的金色眼镜看林欲。

沈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林欲的眼睫很长，冬天下雪的时候甚至会有雪花落在上面，琥珀色的眼睛也很好看。林欲的呼吸很浅，他偶尔会以做了噩梦为理由半夜跑进林欲房间爬他的床，通常是沈程刚推开门，床上的人就醒了，然后他毫无负罪感的抱着被子跟林欲躺在一起。那时候他就发现了，林欲的睡眠很浅，呼吸也很浅，感觉很脆弱的样子，好像只要他稍微弄出一点声音，眼前的人就会碎掉。

距离太近，林欲薄薄的呼吸难免洒在沈程手上，他感觉伤口处有些痒，消毒水和碘伏又带来一点微痛，两种触觉交织在一起，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等、等等！他们俩现在这个姿势！

林欲没察觉到沈程的内心已经快地震了，把血止住又消完毒之后就侧头去拿小号的绷带，林欲的手一离开沈程，他就把手缩了回来假装查看自己的伤口。

“手。”林欲剪好绷带，又朝着沈程伸手。

因为坐在地上，林欲比沈程矮了一大截，抬头看着沈程伸出手，沈程又不自觉的咽了一下，把手放到林欲的手里。

林欲的手也很好看。放乐器的那间屋子里有架钢琴，但是林欲从没弹过。他问起林欲会不会弹钢琴的时候，对方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说不会。

“当初买钢琴是想着放在客厅里比较美观，结果买完之后还是觉得客厅空旷一些比较好，就把它挪进屋子里了。”

沈程想，他不会弹钢琴真是可惜。

林欲的声音也好听，他偶尔会在家里哼歌，还会跟沈程讨论最近的流行音乐，沈程摸不清他到底喜欢什么风格的歌，好像各种的他都喜欢一点……他唱歌也好听。

他甚至还会化妆，比起说那是化妆，其实就算说是易容术也不为过。沈程看过他演的话剧的录像，扮演奥菲利亚穿女装也毫不违和，每一个肢体动作都那么自然，和女孩子一样。他本来还以为林欲的声音是后台有女生给他配的，后来问起才知道林欲会伪声，那一场话剧他是用的自己的声音。

林欲像一处宝藏矿脉，他永远不知道这个人身上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沈程有点明白为什么林欲身边总是围着很多人，这个人就是有那种越靠近他，越会被他吸引的魅力。

“好了。看会儿电视或者玩手机都行。我去收拾厨房。”林欲放下沈程的手，整理好药箱放回抽屉，伸手摸了摸奶咖毛绒绒的脑袋。

沈程嗯了一声，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开心。他抱起奶咖搂在怀里，眼里闪着星星般的光彩。

他和林欲此刻就住在同一屋檐下呢。那些想靠近林欲的人，都没他离得近。他比那些人强多了，那些人只看得见林欲好的一面，他们只喜欢好的林欲，喜欢林欲温柔，优秀，细心，好看……

他不一样。他知道林欲有一点点怕黑，经常失眠，总做噩梦，他还见过睡一觉起来长发乱蓬蓬的林欲，见过洗完头发之后懒得吹干于是走过的地板会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印的林欲，他还知道林欲给他讲题的时候偶尔也会算错，还有时候会带他不写作业出门放风……

他见到的是完整的林欲。不是高高在上的完美的优秀的从不出错的神，而是林欲这个人。

沈程抱着奶咖一通猛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