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愈烈,丁煦昇没有再参与进去,又走到那稳重的大哥前一作揖,道:“大哥可知今天可是放告日?”
那大哥一手杵着脑袋思索了一下,便道:“确是放告日。”顿了顿又道:“你想去上告?”
看着丁煦昇点头又急道:“何苦?那衙门里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此刻冯沛危在旦夕,祁山匪徒也已被抓,眼看事结在即,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出此下策!
希望,希望冯沛真是冯大儒的亲戚,希望他们都能及时赶来吧!
丁煦昇暗自紧握拳头,掷地有声:“今友人蒙冤入狱,我如何能坐视不管?!”
男子面露欣赏,也朝前一鞠躬道:“小兄弟年纪轻轻便如此义气,在下实在佩服。吾名陈照,家主城东,想要结交小兄弟。”
“看兄弟应是临时上告,定没准备好诉状,衙门往前再走一段,有个春意茶楼,茶楼旁有个小道,径直走第一家就是个专替人写状子的徐讼师,他收钱合理,状子也不会乱写。”
丁煦昇立刻喜道:“这可太好了!多谢陈大哥!我正愁诉状之事!”罢了又方方正正行了一礼,“在下杳村丁煦昇,感谢陈大哥相助,如此事顺利了结,日后定会登门报恩!”
陈照连忙拉住他:“只是顺手的事,也没帮什么实际的,算得上什么恩?不用行此大礼!若不嫌弃,以后随意上门坐坐!”
又沉吟了一会儿,拍了拍丁煦昇的肩,郑重道:“望弟一切顺利,安然而归。”
丁煦昇朝陈照说的方向走去,心里也有了些底气。还好遇上了陈照,不然这次恐怕就无功而返了。
他虽知道告状要交诉状,可诉状是个什么行文,要怎么写他是不知道的。
交了诉状提了告,丁煦昇候在一边,按着顺序等着。提告的人不多,他后头没有再排的人,眼见着很快就排到他了。
不一会儿,一个衙役从里头出来,招手道:“你的状子衙门不接,走吧!”说完就扭头就走。
丁煦昇一个箭步上前去就抓住他的手臂问道:“衙门为什么不接?“
那衙役一撒手没给撒开,凶道:“县老爷的决定,我怎知道?“语气用力,手臂也跟着用力一甩,把丁煦昇甩得撞上了柱子。
坏了,其中定有猫腻!
丁煦昇又连忙回身又抓住他的手臂,使劲着往外拽,脑袋也扭头朝外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啊!这世上还有没有公道了!百姓提告县衙还不接!这怕不是只会借着案子打秋风!”
不一会儿就聚集了许多人,围在衙门外头,连阶梯都没上一层。他们站在那交头接耳,朝着县衙指指点点。
“这可是县衙,县官是我们的父母官,怎么会做这种无耻之事?”
“你可不知道,这里头多的是妖魔鬼怪,吃人不吐骨头哩!”
“就是就是,那些个恶吏惯会为虎作伥了!”
……
一时间声响越来越大,平日里大家都忍心里头,现下有了出头鸟,便结成乌合之众,敢浑水摸鱼地吐露心话了。
丁煦昇快要拉不住了,咬了咬牙,忽的门口有了动静,那县太爷终于闻声而来。
县太爷好大威风!双手背后,只轻嗓咳了两声,眯着眼睛来回看了下下头的群众,一时间声音便小了好多。
那衙役瞧见靠山来了,发力把丁煦昇给甩开了。
丁煦昇倒在一边,还没起来,就听那县太爷不咸不淡地道:“盗窃案证据确凿,你此时出来造事,用意何为?”
旁边的衙役忙深弯脊背哂然道:“这厮怕不是同党,老爷最好把他拿下,以免呱噪扰人。”
下边已经零零星星走了一些人了。
丁煦昇已正过身来,朝前一拜,迅速道:“冯沛之坠乃祖传非脏物,盗窃案案犯另有…呃!”
可谁知这县太爷不给人把花说完,使了个眼色那衙役就朝丁煦昇腰部踹了一脚。
丁煦昇吃痛跪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腰,仍道:“冯沛是冤枉的,吾又何谈同党?老爷不能秉公持正,莫不是想让冯沛冤死狱中!”
那县太爷瞬的转头望去,胡子一翘一翘的,伸出两个手指点着:“放肆!巧言令色,搬弄是非,定是贼人同党!来人啊,给我拿下!”
话毕一溜人把丁煦昇架着就望县衙里去,那丁煦昇仍不肯闭嘴,高喊不公高喊冤枉!可惜区区一只白身,无甚作用!
县太爷一脸得意地拂着稀疏的胡须,睥睨阶下民众:“可还有同党跳脚?可一同到狱里去!”
霎时间乌飞鸟散,得一片安宁。
县太爷罢了拂身去,轻蔑一笑:“不过农家子尔。”
此时其他两边人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那冯大儒听了沈暮的话当即惊起,瞧了那玉坠子更是即刻出门,好不容易到了衙门口,遇上了未散尽的人。
沈暮在其中未看到丁煦昇,脚步愈快,后朝一男子问道。
那男子正是陈照,他此刻一脸苦色,又是怒又是哀:“丁兄弟告状不成,被县太爷下了狱,这县太爷实在可恨。”
他虽没有听声散去,但也没有发声。
沈暮大惊,忙回告冯大儒,这下决定先不等府城来的人了。
一行人没进门就被拦下,那冯大儒怒瞪拦人之人,喝道:“我看谁敢拦我冯喆?!把刘修茂那个小老头给我喊出来!”
那些个衙役吓得一惊,这是何人,竟敢直言县太爷的名讳,一时间不知做何动作好了,有人狂妄向前仍阻着去路,有人已经往里头禀告去了,这并非合作,而人不同也。
那县太爷椅子还没坐热乎瞧着慌慌忙忙进来的衙役眼皮又是一跳,骂道:“慌慌张张做何事?别丢了衙门的脸面?”
听到冯喆的名字初觉迷糊,突地惊站起,眼睛瞪得比珠子还圆,左转右转了一番。
他思索着什么风把这尊大佛给吹来了。愣是没想起自个儿牢里头还有个姓冯的。
堂堂一个知县,一个县的最高长官,此时正拎着衣下摆迈着小碎步赶着去点头哈腰。
沈暮到衙门口去迎父亲和府城来的人,此时就没瞧见平日里傲慢的知县如今的模样,从看见冯喆开始,脚步愈发的碎而快,腰杆子也不直溜了。
“不知阁老大驾光临,小老头有失远迎。”刘修茂这厮如今头可劲地往下头低,可不见先前在县衙门口趾高气扬,在还冻人的天气里,额间还愣是淌出了汗。
“哼,小人已致仕,县太爷这声阁老我可不敢当!”话语间大袖一挥,那杨修茂楞是给接住,身子都不敢起。
冯喆虽说已提告老之事,但不过数月前的事,且尚未拍板,上面那位没放人,只是放了假。更不用说冯家本就是大世家,官场上多的是冯家人,现在里头就算是没了个冯阁老,但保不齐会出一个新冯阁老,或者异姓冯阁老,这谁得罪的起?
杨修茂那袖子擦了擦额头,亦步亦趋跟在冯喆身后,谄媚道:“阁老言重了!小老头斗胆问问阁老此番可是有什么吩咐?何须亲自前来?叫下面人来吩咐一下就是了。”
冯喆转身就是一喝:“我哪敢吩咐堂堂县太爷啊,唯恐像我那不成器的侄孙儿一般沦为阶下囚!”
宽大的袖子拍在刘修茂的左脸,短短一句话令他如履薄冰,气都不敢出。
冯喆,冯……冯沛!不曾听说冯家有一个叫冯沛的小辈啊!此时他表面不动声色,内里却狂风暴雨:天要亡我啊!
他正面临倒悬之急,还未回话,一群人就涌进了衙门,只见他衙门一个衙役急冲冲朝前来,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他面前,边撑着身子边抬头朝他道:“堂尊,来了…来了个钦差老爷!”
如雷霹雳,杨修茂晃了晃身子,险些倒地,双腿颤抖着。
时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