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牢子说是换个地方安置冯沛,其实也就是给换了个牢房,让冯沛住上了单人间,但这也已是极其罕见的待遇了。
最先遇上壮汉的那个卒子被留下了收拾冯沛身上的伤和给他换衣物、上药之类的事。
他们没叫大夫,撒的吃的都是惯用的药。
只是这卒子心里那是万分的不服气,感觉兜里的那点碎银就是招晦气的!动作上更不用说了,揪着衣服就扯,人痛的呲牙冒汗都不管,很是粗鲁,就连喂药也是掐着人的脸灌,直接把冯沛给呛醒了。
双眼打开无神,缓了下才转动了下,冯沛只觉得累的很,眼睛一闭,又倒向一边昏睡过去了。那狱卒看了眼,啐了一口:“算你好运。“
那县太爷正焦头烂额着。
沈家人来的突然,做决策的人又不在,他绞尽脑汁只能以程序不当、等府衙的人到了再说之类的说辞去应付沈府的人,又不管程序正不正当,把搜来的赃物给了去。
好不容易送走了沈家人,但是他的个心里头反而更乱了。
这冯沛该怎么处理?
活?那等府衙的人来了乱说话怎么办?
死?在这关头死了不平白引人怀疑?要是府衙来的人还带了仵作,那死因一查就知,指不定还得担点罚。
知县在屋子里头踅来踅去,走到窗口欲开窗透气。
霎时间有束阳光射进,微弱却刺痛了人眼,知县啪的一下又把窗给关上了,只觉得这阳光实在讨厌。
丁煦昇沈暮一行人乘着牛车摇摇晃晃地又回到了县城里头,去县衙的人早已回来,沈暮领着丁煦昇和沈府老人一同进了沈父书房。
少间,那沈府老人领了命,要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杳村暗中守着货物。
书房中的几人把知道的消息又过了过。
首先,此事或有沈家内鬼参与。
要知道这批货物只是经过渠县,可不是渠县沈府的生意,而是主家采买自江南一带发出的。
沈家主家的车队从不只靠镖局护送,而且更多时候都是靠的自己的护卫队,尤其是那些个大单子。
沈府的护卫队都是家生子或者从沈府开设的养济院里选出的,且传闻沈府有位致仕老将,自有一套训练方法,很是厉害,能将护卫训得十分勇武,是以沈府经手的货物,少有丢失,渐渐名声传开,沈府有不少稳定的客源都有这一缘故。
这货物无声息地消失,还无人察觉,岂不怪哉?
再者,此事或许和祁山内斗有关,沈家在渠县多年,也是跟祁山打过交道的,这是沈父从别人那听来的消息。
祁山分支多,老寨主因旧伤卧病在床,许命不久矣,各支都蠢蠢欲动,暗斗不少,此次事可能是哪方栽赃哪方而做出的也说不定!
最后,便是昨日丁煦昇说的,陈广斌参与的事了。
陈广斌与沈家有仇,渠县的沈氏商行是他们管理的,主家商队经渠县的住食都是渠县沈府安排,若是货物在渠县丢失追不回来,主家定会怪罪,渠县沈府也恐要变。
这陈广斌本来就颇有智慧,此事他怕不是始作俑者之一,想这一石二鸟之计,真是好谋算!
沈父道:“现在货物虽已找到,但是还不好打草惊蛇,对主家来的人现只言明了前两条,最后这一条,说了…也是多余。”
丁煦昇听着也是震惊,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太多,不是他能想明白的事,一番话下来,他只有一个问题,他道:“那…冯沛呢?冯沛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这是他参与进来的缘由,刚刚各种梳理,他听下来都没有冯沛的名字,此间复杂他不想参与,他只是想还能有机会朝冯沛借双刀猎人传罢了。
一旁的沈暮也回过神来,急忙同父亲说起了在牛车上的猜测。
沈父沉吟了一会儿,道:“这可就麻烦了。”
旁边两人面露疑问,道:“何出此言?”
沈父言其意,但却隐一说一。
原来这渠县县衙可不单单是不作为那么简单,进了里头的人少有能安然出来的,因酷刑死掉的罪犯不在少数,有点钱有点权的人都可能通过县衙进行点打击报复。
虽不敢说县太爷全都知晓,起码会有小卒靠这个赚点快钱,这不仅是在渠县有,别的地方亦然。
冯沛就算能活,也难保康健。
还有一点沈父没有说出来的是,如果冯沛是冯家的人……冯家是士族,且颇有威名,若是此事折了个士族子弟进去,后果不容设想。
丁煦昇听到县衙会滥用酷刑,立马就紧张起来了:“那我们现在能把冯沛救出来吗?”
他们不难猜到,冯沛本来就是被陷害,无论是否认罪,最后可能都难逃一死。
沈父道:“今日去县衙询问之时,未提冯沛如何,想来那时应是无性命之忧。但是府衙来人之事今已告知,背后之人是否动了灭口之意,想来个以死谢罪,这不得而知。”
罢了瞧两位小辈忧虑的样子又思及一事,又安抚道:“今日那知县倒是给了一小箱赃物欲以安抚,说是贼人销赃所得,或有那玉坠。”
“那箱子现在主家来的人那,待我去去就回。“沈父话毕便起身出了门。
要箱子的说法很好想,有助于破案,已有能找回所有货物的线索之类的说辞,沈父也成功拿到了箱子,回屋子里打开一看,好家伙!
丁煦昇指着那洁白的玉坠惊喜道:“就是这坠子!“
三人又商讨了一番,最后决定由沈暮带着坠子前去拜访冯大儒,若冯沛真是冯府之子,冯大儒自不会坐视不管,只要去的及时,罪脱不脱的了不说,命几乎是能够保住的了。
沈父要留在家中,府城的人应是今日到,他要随着主家的人迎接府城来的人。
沈暮拿着礼独自到了冯大儒落脚处拜访,因得是突然拜访没提前递拜帖好生赔罪了一番,正巧冯大儒今日得闲在家,别无他事在身,听闻沈暮是松柏书院的学子,便也吩咐仆从客气地将人迎进。
院子坐落在里书院不远的一处梅林旁,院落不大,却也雅致幽静,偶有花瓣飘落。沈暮跟着仆从入了内室,肩上不知何时也染了一点粉。
而另外一边丁煦昇则不与其同道,他要往县衙去,想想法子去确认冯沛的情况。
人才看到县衙,后边就传来好大动静,回头一看浩浩汤汤一行人,丁煦昇连忙往旁边避让。
其中押着人的扛着箱子的皆统一穿着,头带平定巾,身着盘领衣,腰间还晃着腰牌,应是快班捕快办差而归。
如此风风火火吸引来不少老百姓围观,待人进了县衙,丁煦昇找了个面善的人问道:“敢问大哥,这是发生了何事,如此大阵仗?”
答曰:“沈氏商行失窃案主犯被捕!可算是抓了这些祁山盗匪了,实在解气!”
听此声,旁的人讨论的人愈发的多,凑过来听的人也愈发的多。
丁煦昇东听听,西听听,可算是把事情听出了个大概。
说是县衙审问犯人审出了点东西,立马就核实排查,顺着蛛丝马迹就查到了城东满盈赌坊,一搜就从赌坊库房里头搜出了整整两大箱赃物!
捕快们当即就把那赌坊东主祁山赵大川给抓了回来,好不迅速!这可是人赃确凿!这县衙可算是做了回人事!
听说那赵大川当场跪地朝天大喊冤枉,库房里头都是好些个赌鬼的抵押物,他信誓旦旦地往里瞧去,没想到竟两眼一翻倒了!还是捕快给拖进县衙的。
老百姓谁信他是被冤枉的啊?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开个赌坊不知害了多少人家,就连那些个赌鬼看着他被抓都叫好哩!
这不就可以顺便把账给清了嘛!
丁煦昇却在心里嘀咕了句:果然如此。
这赵大川怕是这派系争斗的牺牲者,只不过算不上无辜。
“诶诶,你们知道么。“有一个刚刚就在滔滔不绝的年轻男子招呼到,“听说那个被抓进去的小同党快死咯!”
丁煦昇连忙跳出来应道:“你胡说!“
刚刚给丁煦昇解答的大哥走过来按了按丁煦昇的肩,道:“这位兄弟冷静一下。他倒不一定是胡说,他兄长在县衙里做白役,消息倒是灵通的。“
年轻男子很是神气,朝丁煦昇挑眉:“就是就是,小爷我才不会说瞎话!”又凑近小声道:“你那么紧张那个小盗贼,不会和他是同党吧?”
丁煦昇气呼呼地还没应他,反倒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如箭一般飞了出来:“小哥哥才不会做坏事!小哥哥才不是小盗贼!”
众人闻言一同望去,只见一个头扎两个小丸子的女童握着拳站了出来,眼神澄澈,声音微弱但坚定。
瞧着那不过他半身高的小女孩,丁煦昇瞬间气消了,笑着附和道:“对!才不会做坏事!”
这时旁边一个妇人连忙走了出来,一边拉着女孩就往回缩一边道歉:“小女年纪小口无遮拦的,请不要见怪。”
但声已出,人群里也有讨论起来。
冯沛来到渠县确实到处逛过,这不假,所以对他有印象的人还有不少。
“那小郎君我见过,人是盘正条顺的,确实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是啊是啊,小郎君瞧着细皮嫩肉的,又爽快,倒像是个真少爷!”
“爽快那是因为钱是白得来的吧!”
一时间众说纷纭,一些怕事的或者还有事要做的都离去了,在渠县里聚众议论可是要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