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技楼断电一个小时后,学校值班电工总算带着他的徒弟来了。
天台隐蔽性强,又没有安装监控,因此时常有小情侣们偷溜上来。
吃饱餍足后,忘记把撬了的锁复原的事,也时有发生,因此两人对大开的小铁门并不意外。
师父很快打开了小室的门,小心翼翼的将跟小矮门一般高的软铁纱归拢到一边后,开始检查配电箱。
为了小室能够顺利散热,小矮门设计成栅栏状,内里的软铁纱则为了阻隔鸟类等生物闯入。
师父瞬间发现了问题根源:“零线跟火线挨得这么近,把胶皮绝缘层烧化了,电压过高时导致整个配电箱短路。上次喊你检修,你接的?”
徒弟:“冤枉啊,师父,又是学生使用大功率电器超负载了吧?”
“每间宿舍都配备有专门的电阻,一旦检测到高电压就会单间跳闸。要整栋楼出故障,起码得像上次那个帮女朋友宿舍铺地暖,私自修改配电箱线路的男生那样。”
“你是不是又把各种颜色的电线搞混了?才觉得你有点长进,把上次的检修任务单独派给你,结果转眼你就给我整出这幺蛾子来。”
师父边质问着,边从工具包里掏出各种零件,干净利落地处理起故障。
徒弟帮忙打着手电筒,委屈道:“不可能的师父,这种低级错误,我早一年前就不犯了!”
师父细数着他这些年办的糊涂事,结果没几分钟,就察觉光束越偏越远,骂道:“臭小子,把灯打哪去了?”
徒弟蹲在一旁,将手电筒对准了软铁纱:“不对啊,师父,配电箱外的软铁纱怎么破了个洞啊,肯定是野猫野鸟闯进来,把电线搞乱了!”
“血血!师父,这里有血呢,是新鲜的血,摸起来还有点湿呢!肯定是那些个野东西搞的!我就说嘛,我现在哪里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啊!”
徒弟激动得直晃手电,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就是不把光束照到正确位置。
“打灯!”师父怒道。
徒弟悻悻然将手电筒转了回来,不到五分钟,师父就手脚麻利的处理完毕了。
拉起总电闸,黯淡的医技楼一瞬间亮堂,尖叫欢呼声随之排山倒海涌出,一盏盏灯火仿佛被镀了层荧光粉,在宿舍区显得尤其灿烂璀璨。
“短路后好些电线的胶皮绝缘层都快烧化了,今晚先这样,明天得全部整修一遍,换套新电线。”师父将工具分门别类收回包中,将其丢给了徒弟。
随后接过手电筒,查看了下软铁纱,果真看到了上面的破洞与血迹。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我瞧着像哪个熊孩子干的,这儿的破洞高度不就是人肩膀的位置吗?高个的男生,从这伸手进去的话,能勉强够得到配电箱。
估计是怕被学校发现,撬开了小矮门,又懒得搞软铁纱,干脆破了个小洞。
这些大学生,学习不咋地,琢磨稀奇古怪的事倒很在行。回头我得跟学校申请一下,搁这也安个监控,看他们还敢不敢上来了!”
将软铁纱归位,并将小室的门关闭后,师徒二人便离开了。
梁才雪赤.裸着身子,坐在铺于地上的男士短上衣裳上,她抱着膝盖,紧靠着小室背后的墙面,将头埋在臂弯中,一动都不敢动。
长长的黑发似瀑布般垂下,包拢住她的大半身子。
天台上的照明灯亮起的那一刻,她狠狠颤抖了下,将脸埋得更深了。
南元半裸着身子,试图安抚她,但她尤其抗拒他的接触。
背后的抓痕与肩膀的咬痕,在他异常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尤其触目惊心。
师徒俩的对话,两人都听见了。
直到天台门被关闭,师徒俩离开了良久后,梁才雪才抬起头来,委屈又无措地盯着他看。
但此时此刻,显然并未想对宿舍楼停电这事加以质问。
灯光下,她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脸色异常红润,嘴唇红肿得甚至破了皮。
南元尝试着触碰她,见她没那么抵触了,这才捡起地上凌乱的衣物帮她一件件穿好。
“我弄疼你了?”南元将她轻轻揽进了怀中,道了歉,“对不起,我很控制了。”
他想将她凌乱的头发撩开,她摇头拒绝了,似乎只有遮去大半张脸,她才能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她的目光讷讷的,问道:“我会怀孕吗?”
“不会,我戴套了。”南元问道,“很疼吗?第一次可能会这样。”
梁才雪不点头也不摇头,倏然小声啜泣了起来,泪水自眼眶中涌出,她撅着嘴努力控制着情绪。
南元手足无措地问道:“我带你去医院?”
梁才雪依旧只是哭泣,良久之后才终于控制住了情绪,鼓起勇气仰头看他:“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女人的初夜是要在新婚夜留给未来丈夫的,只有不检点的女人,才会有婚前性行为,才会在婚前乱搞。”
“我不是一定要你负责,一定要赖上你的意思。”像是怕南元生气,她又解释道,“我就是害怕,南元哥哥,我好害怕啊。如果那天我不跟你吵架就好了;如果那天你给我发微信后,我就下楼见你就好了;如果刚才我没有答应你上天台就好了……这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深深的罪恶感从心底浮起,眼前的人瘦瘦小小的,像是一碰即碎的瓷器,他后悔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在意第一次。
“我向你保证,以后我都不碰你了。”南元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好吗?”
小小一隅,满是欢.爱过后极致暧昧的气息,但此刻两个当事人都无心于此。
楼下的狂欢盛宴仍在继续,嘈杂的背景音遥遥响着,让两人在沉默时显得不那么尴尬。
梁才雪垂下了湿漉漉的睫羽:“你说试试看对这段感情认真,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南元举起四根并拢的手指,认真又纯真无邪地保证,“以后我不混日子了,跟那群酒肉朋友全部绝交,下班了就陪女朋友吃饭学习,不干其他浪费生命的事。如果女朋友觉得我碍事的话,送完饭我就回家睡大觉。不花天酒地,好好攒钱,攒够彩礼钱,再建栋大房子,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梁才雪“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但又很快回归了抑郁的状态。
南元几乎把这辈子的耐心全用上了,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默默等待着。
良久,梁才雪说道:“南元哥哥,你考虑过上成人大学吗?成人教育近几年在国内挺受欢迎的,是社会人员提升学历的一种途径。上回那个女雇主,不是故意拿学历卡你们吗?”
“国内每年毕业的大学生都有近千万人,教育普及后,以后人数只会增不会减。我们上就业指导课的老师说,十年内,学历就会成为各行各业的敲门砖,包括技术工种在内。届时没有体系的零工、散工,会逐渐被挤出市场。”
这事,是上回吵架,她独自回宿舍后,灵光乍现想到的。
她知道他答应的概率很低,但还是想找机会试试。
不曾想,竟是在这种状况下提出的,就好像是……一种要挟……
见南元不答话,她紧张地找补道:“我对成人教育了解得不多,南元哥哥,你可以先不急着答应,等我回去查些资料,再……”
“好啊。”南元一口应下,见她呆住了,曲起食指在她的脸颊上刮了刮,重复道,“我是说好啊。”
“你想报哪所大学,我就读哪所,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梁才雪愣愣地点了点头。
话题再度终结,南元又陪着她待了会,问道:“今晚想回宿舍吗?我带你去酒店开间房,两间,我在隔壁陪你?”
梁才雪疑惑地看着他,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似乎略深奥,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回道:“南元哥哥,我……我想自己回宿舍。”
“好。”
南元将天台铁门上的锁打开了,目送着她下楼后,原样关好了门。
他捡起小室旁的上衣,盯着上面鲜红刺眼的血迹,内心百感交集的。
他将上衣整齐地叠好,抓在了掌心中,随后顺着水管滑下,踩着一层又一层的阳台,从天台一路跳下了楼……
梁才雪脚下灌铅似的往宿舍走去,走廊上同班同学与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刚迈进宿舍,她震荡的魂魄终于归了位,迅捷的爬上床,随后将整个人埋进薄被中,嚎啕大哭了起来。
来电后,宿舍的三人欢呼完,陆续上了床,躲床帘里玩手机。
听闻动静后,纷纷下床查看情况。
苗苗最先挤进了她的床上。
“雪雪,你这是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吗?哭得这么伤心?”苗苗将薄被强行扒开了,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拳头都硬了,“我们班的还是其他专业的?你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你不是去打水了吗?暖水瓶呢?”
苗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问着,以为她打水的时候,顺道去别的寝室窜门了,结果好像并不是。
其余两个舍友站在床下,也纷纷帮忙补充着,梁才雪皆未回答,终于她哭累了,坐起身紧紧地抱住了苗苗,哭诉道:“苗苗,我好痛啊,呜呜呜,我的脚好痛啊……”
只见她的右脚背上,起了三个一元硬币大小的,水盈盈的水泡。
苗苗的心简直要疼化了,可劲安慰道:“哎哟宝贝,咋弄的三个水泡啊?我的雪雪,咋遭了这么大的罪啊?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我……我打开水……嗝……打开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呜呜呜……不小心把暖水瓶给摔了……了水就……”梁才雪一字一顿地说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时不时还要打上一个哭嗝。
“行了,苗苗知道了,可怜见的,宝贝,我给你拿药膏去,你别说话了,听着我都快要岔气了。”
苗苗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喊舍友帮忙递上药膏后,连忙给她处理起了水泡。
上药时,苗苗意外瞥见了她左手腕上的银手链。
这条手链怪陌生的,刚才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还没见着她戴。
看着像条情侣手链,难不成,雪雪刚才见小元去了?
和好不成,又吵架了?
苗苗思考之际,手上力道不由得大了点,听到梁才雪的痛呼后,连忙归拢心神,专心帮忙上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