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拍花子事件之后,温南跟家里还有聂虎守都保证过,保证自身安全,绝对不逞强惹事,但……刀都威胁到自己面前了,总不是自己主动惹事了!
温南一把抽出镶嵌在墙里的刀,缓步朝幽暗的巷子中走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辆装饰华丽精巧的马车,马儿还安然的在原地踏步,但马车周遭却可以用战况激烈来形容,从车辙周围到马夫坐的马凳位置,横七竖八躺了至少七八个护院装扮的男子,显然都是被人撂倒的。
温南兴奋挽了个剑花,更加跃跃欲试,想要跟撂倒七八个壮汉的对手过过招,但就在她眼神放光,目光落在马车顶上的时候,讶异得长大了嘴巴,几乎都要合不拢嘴。
五年前那个拍花子的歹人,他又出现了!这些年官府不是没有通过他的画像去找过,都一无所获,温南还以为他已经跑到塞外或者其他地方,没想到这家伙,五年之后又现身京城。
正欲倒掉着身子,准备掀开车帘的男子,余光一瞟,看到暗处剑光微闪,也停下手中动作,眯眼看清来人的长相,与此同时,他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温南摆开应敌架势,嘴上挑衅他,“五年都不会老,你是妖怪吗?”
“哈哈哈哈,”被打断动作的男子索性起身,立于马车车顶,晚来起风,猎猎风声吹得他的衣袍哗哗作响,“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提膝运气,三两步之间,男子轻巧腾跃,转身之间已经身处在旁边屋舍阁楼顶端,温南慌忙想追,几番尝试却发现贫瘠的内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飞越巷子两侧墙壁。
看着温南在白费力气的尝试,男子嘲讽地笑了,“别费力气,论轻功,你比不上我!”
温南艰难的爬上马车台阶,还试图够到墙壁顶端,嘴里仍旧不服输,“别废话,留下你的名字,小爷刀下没有无名之鬼!”
温南徒劳的挣扎彻底逗笑男子,他打心底里觉得这小鬼有趣得紧,在闪身隐匿入黑暗之时,空气中留下两个字,“叶旌。”
还想再追,温南抬头却发现屋顶上早就没有叶旌的身影,只得悻悻作罢。
温南并非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只是单纯想要找人切磋比试,既然对手都已经走了,她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转身跳下车座就要离开。
却听到背后马车之内响起一道娇俏的女声,“感谢恩公救命之恩,未请教恩公尊姓大名?”
本来没抓到人已经够垂头丧气,还偏偏有人跑出来叫恩公,温南哪里敢当,连忙摆手,“贱名说出来污了小姐的耳朵,世道不太平,拍花子歹人众多,小姐还是尽快归家为上。”
说完建议,车内反而一声不吭了。不过温南也不在乎,抬头看看天色,耽误了时间,她得赶快到醉仙楼,谁知道聂靖荷那个小祖宗没人看着会做什么妖。
万幸醉仙楼距离也不算远,转过弯,走几步就到了。温南到的时候,就看到有个带着白色羃?的人四处张望,鬼鬼祟祟向她靠近。
待到那人走到她面前,还在不安的四处张望,仿佛周遭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似的。
温南轻笑,“你这样鬼祟,更加引起人注意。”
闻言对方羃?一掀,男子装扮的聂靖荷呈现在眼前,温南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端详一遍,最后啧啧有声地揶揄,“倒像是个俊俏的小官人,当心一会进去被里边的姐姐生吞活剥了去。”
聂靖荷白了她一眼,“说得好像你就能逃过似的。”
温南玩心大起,“我跟聂贤弟比起来,那只能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聂靖荷手肘蓄力,狠狠戳向温南的肚子,奈何温南早有预料,闪身躲过,叫聂靖荷扑了个空。温南还在嘲笑她扑空,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跌入一个温软的胸膛之中,还未等她挣扎起身,双臂已经被人钳制,动弹不得。
尖利又荡漾的声音仿似要划破耳膜,“哟,这是谁家可人的小哥哥,怎生的模样这般周正,让奴家看着心里真是欢喜。”
看到温南被制住动弹不得,聂靖荷禁不住放肆大笑,仿佛是在报复温南方才的揶揄。
温南脸色铁青,还想挣扎,却发现身边的聂靖荷也被人拉着,不由分说,两人被一块带进醉仙楼,迷迷瞪瞪就找了间厢房安置下来。
直到两人在一桌子喷香美酒佳肴面前坐定的时候,才回神面面相觑,自觉进入魔窟,相视苦笑。
趁着方才钳制温南的妈妈扬言要给哥儿们张罗姑娘,转身离去的间隙,温南拉着聂靖荷蹲到桌下,小声密谋,“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趁乱溜出去看些有趣的!”聂靖荷精神异常亢奋,说到这些她的眼里放出异常精光,以往都是读话本加上自己的臆测,如今倒是近在眼前,没道理围观的机会要让它白白溜走!
“……”
不是温南想泼冷水,她俩现在就是这间屋子的主角,莫不说趁乱溜走,恐怕借口尿遁都会有人跟着,怎么可能有聂靖荷口中所说的机会。
“我看……还是算了吧!”温南还想苦口婆心的再劝。
然而当下已经箭在弦上,聂靖荷是绝对听不进一句劝告的。她搂过温南的脖子,在她耳边悄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当醉仙楼妈妈兴致勃勃组织好自家姑娘,排成队伍鱼贯而入,打算供二位俊俏公子哥挑选的时候,却发现,原本两位在屋里的公子哥变成了一男一女,女的还坐在男子的腿上,依偎在他的胸膛中,一脸被人撞破奸情的娇羞。
女的很快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在妈妈都没看清长相的时候,就听到女子轻声娇斥,“妈妈这是欺负人了,本来是奴家的生意,怎么还找了那么些姐妹来,是要奴家难堪吗?”
温南也适时将她护在怀中,沉声附和,“爷只要她一个,其他庸脂俗粉统统给爷撵走!”
听得出这位爷话里的恼怒,妈妈要是再不带人撤退就是拂逆了爷的面子,精明如妈妈当然懂察言观色,赶紧打了个手势,站定做一排的姑娘们得令都纷纷转身离开,妈妈也连带着陪笑脸道歉,“抱歉啊,打扰了爷的雅兴。”
“滚!”在温南冷声呵斥之下,妈妈一面带着赔笑,一面灰溜溜关上门。
屋里只留下温南和聂靖荷,聂靖荷一骨碌窜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大快朵颐,温南撑着脑袋,侧头看她。
聂靖荷嘴里咀嚼食物,仍不忘絮絮叨叨,“你这个样子,是有几分像我那个黑面煞堂哥了。”
“哦?”温南轻笑,“我不像。聂虎守要是知道你到青楼鬼混,估计会打断你一条腿。”
聂靖荷嗤之以鼻,“且不说他短时间内不会回,即便是回了也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再者……”
聂靖荷努力咽下一大块鸡腿,又继续说,“再者,他要是知道你也来青楼,你以为你逃得掉他的雷霆之怒?”
感情这丫头一开始就算计好要拖她下水,温南苦笑催促,“快点吃,吃完去见你要见的世面,然后趁没人发现,赶紧回家。”
“不着急,难得出来一次,先听听丝竹之声。”两人闭嘴间隙,的确可以听到从一楼舞台处,传来嘈嘈切切的琵琶丝竹之声。
听着听着,悠扬乐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更多的混乱和嘈杂,期间甚至还有瓷瓶倒地碎裂的声音。
向来爱看热闹的聂靖荷哪里肯放过这等良机,跑到窗台就打开窗户往下探头,还没等她看清楚楼下情势,咻的一声,一支箭羽由下至上斜斜射入室内,不是温南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聂靖荷的后脖颈,恐怕此时她脑袋已经被箭羽射了个对穿。
聂靖荷惊魂未定穿着粗气,扭头却瞧见一手捏着她后脖颈的温南,另一只手还优哉游哉的执着茶杯,悠闲品茶。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茶。”
聂靖荷白她一眼,就想转身出门去楼下一探究竟。
温南慢悠悠挡住她的去路,“你穿着女子的衣服,出现在青楼,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女子衣服穿脱繁冗复杂,待换好衣服再下楼,恐怕冲突都已经结束了!聂靖荷不死心,低声渴求,“好姐姐,我就远远的看一次。”
“就在这屋里看!”温南语气里是不容置喙的决绝,她答应同她前来,就是自觉要担负起照顾她的责任。
聂靖荷撇撇嘴,想着温南也比她大不了多少,怎么年岁越长,说话越发老成,口气决绝都要赶上她那个堂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初就劝过温南不要跟聂虎守学什么穴位,偏偏不听,现在看着是个舞象之年的才俊,说话已经跟食古不化的老学究无异。
聂靖荷瑟缩着脑袋,无奈又趴回窗边,还对那支骤然穿入的箭羽心有余悸,根本不敢再贸然出头冒尖。
反观温南,她眯缝着眼,也侧身立在窗边,借着窗框的缝隙向楼下窥视。
楼下两拨人正在对峙,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刀剑相向。靠里的一方衣着考究,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而靠门的那一方粗布麻衣,有的身上脸上还有些陈旧伤疤,满脸邪肆的笑,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反倒是有些像——山贼。
温南微微一怔,京基守要各个城门都要兵士把手,城外还有驻军,城内还有官府衙门维持秩序,怎可能容许山贼进城?
而山贼所指的对象正在众星拱月一般被簇拥在人群中,看着是位容颜俏丽的女子,她额间和两鬓缀着的珍珠更有别于青楼女子,周身熠熠生辉的锦缎更是彰显她的地位尊崇。
这眉眼……怎生的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