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 第50章 第五十章 表白

一曲弹罢，高鹤抱着吉他斜倚在沙发上看苏沐。

他这个眼神苏沐应该是曾见过的，在他自行车突然坏掉、莫名其妙碰见高鹤的那个晚上，自己说起高鹤比赛得奖的事儿，高鹤坐在车上，借着不算清明的月色，苏沐看见的也是这样的眼神，充满期许。

“弹得真好，唉，我说你小子真是天才啊，学什么都这么快这么好。”

这话实在是发自肺腑的，但是苏沐实在是有些不知在这样的气氛下如何自处，于是说得略夸张了些，企图让自己能脱离这微妙的气氛。

高鹤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咋突然想起来学这个了？”

“你不是喜欢？”

“啊？”什么意思啊？苏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喜欢吉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这个了，你记错了吧！”苏沐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学霸居然还有记错的时候。

高鹤看他一眼，不言语了。

而是又拿出了手机，打开手机相册点开一张图片，把手机递到苏沐面前。

苏沐接过来看了，屏幕上赫然显示着自己三年前分享的一首歌，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用吉他弹奏的，怪不得刚才高鹤在弹那个曲子的时候苏沐就觉得有些熟悉，现在一看，这才什么都想起来了。

大概是三年前一段时间吧，苏沐很喜欢民谣，偶尔会把比较上头的歌曲分享到社交媒体上。不过是时过境迁，当时喜欢的东西如今已经忘记了罢了。

这可倒好，他自己忘了个干净，高鹤倒是好好儿地放在了心里，甚至还因为这个专门去学了吉他？

苏沐觉得自己那种不知如何形容的不自在感又冒出来了，他随手按息了手机屏幕，一边将那手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一边假装无所谓地跟高鹤说，“哈哈，你说这个啊，那时候比较上头，这两年其实还好啦。”

“哦，这样么。”高鹤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吉他变得沉重起来，原本放在琴弦上不断拨弄的手指也移开了。

“不过高鹤，你真的很有天赋唉，最近才学都能谈得这么好了。”苏沐干巴巴地说着。

那边高鹤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沉默着，半晌也不接茬。

一时间房间里面的空气都沉默起来。

今晚这个气氛着实是不太对，苏沐总觉得面前这个高鹤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但是一直鲠在喉头，不上不下地，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厌恶这样的氛围，但是他更害怕高鹤说出什么自己暂时根本无法接受的话来，让自己目前好不容易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切就这么毁于一旦。

“那个……高鹤……”苏沐想说，现在不早了，自己就先回去了。

但是还不待他将话说出口，那边高鹤就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一下子递到苏沐面前来，“苏沐，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苏沐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下午送他的那个礼物。

这玩意儿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一个木头雕出的小猫，被苏沐做成了盘着身子睡觉的样子，圆乎乎的，此时静静躺在高鹤手中，显得娇小又温暖。

本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的，但是联系着高鹤之前的经历和那物件上略显粗糙的制作痕迹，就显得不那么普通起来。

苏沐本意是送他这个东西，也算是有个小猫一直陪着他，让他不至于觉得自己完全是一个人。

高鹤自然也明白。

但是他没有办法将这个东西就当做一个普通的工艺品，更无法控制自己不将目光落在那粗粝而又不失美感的刻痕上。

自从今天下午收到这个东西，高鹤的心思就有些不受控制起来。

他总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呼之欲出了，但是长久的压抑让他根本不敢相信，甚至不敢求证。

于是他犹豫再三。

但是人终究是情感动物，理智需要靠压抑，而感性却只需要遵循自己的本心。

于是他独自一人，顶着寒风，将苏沐带到了这里。

或许是近乡情怯吧，当苏沐真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高鹤真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了。于是有些莽撞地问。

“你不是我朋友吗，怎么送朋友一个生日礼物还需要理由吗？”这是苏沐下午跟高鹤说过的话，这时候高鹤再问，他依旧是如实回答，不过语气自然是没有下午那般坚决罢了。

“苏沐，你知道吗？”

苏沐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说谎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往右边看。”

苏沐：？我怎么不知道？

“刚才你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往这个方向看了。”高鹤指着苏沐的右手边空荡荡的沙发方向。

高鹤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苏沐的眼睛，说不上强势，但也绝不算温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坚持。

惹得苏沐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嗫嚅了嘴唇，半天也不知拿出什么词来回他这个话。

却也还是逞强，嘴硬着不肯承认，“瞎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觉得你这沙发挺好看的。”苏沐忍不住微微提高了音量，往后一仰，双手撑着茶几又将自己一屁股摔到了沙发上。

为了显示自己真的很喜欢这个沙发，他的动作有些大，后脑勺一不小心撞到了放在沙发沿上的挂画，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脑袋有些发懵，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高鹤微凉的指尖就已经附了上来。

“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事儿”，苏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高鹤的手，作势要将自己的脑袋从高鹤手中解放出来，全然没发现自己已经疼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高鹤握住苏沐递上来的手掌，深深看了一眼他，不言语。

只还是拿自己的大手在苏沐的后脑勺摸索着，判断他真的有没有因此受伤。

好在那画只是木制框架，这么结结实实地一碰，也没出个什么大毛病。

苏沐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

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依旧被高鹤握在手里，他习惯性地想要抽离。

却只感觉到自己越动作，高鹤的手掌就收得越紧，让他整个右手几乎都无法动弹。

“怎么了？”苏沐耐着性子问他。

高鹤深深看他一眼，不言语，只捏着苏沐手腕，将他的右手强行拉到自己面前来。不由分说地便低着头，掰开手掌看他指尖上几条深深浅浅的伤疤。

苏沐刻东西本就是突发奇想，自己之前是完全没有学过的。故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操作不当，伤着了自己的手指。

本是一桩常事，但在高鹤这样的动作和目光之下，苏沐突然觉得自己这几道伤口莫名其妙地显得有那么些难以启齿。

高鹤低着头，他的方向有些背光，故而凑得有些近了。

苏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不太均匀的呼吸深深浅浅地落在自己手掌中，有些痒痒的，根根羽毛似的，一下一下地骚动着自己那原本就紧绷的心弦。

“没事儿。”苏沐轻声说着，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高鹤自然是没放手，甚至还将自己指尖轻轻抚上那些伤口。

“刻礼物的时候弄的吗？”他的语气很轻柔，苏沐从来没有听过高鹤这样轻柔的语气，以至于他几乎难以控制地便想要沉醉其中，好在理智尚存，于是还是咬着牙嘴硬道“才不是，别自作多情了！”

听见这话，高鹤抬起头来，目光直勾勾地黏在苏沐脸上，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苏沐移开自己的目光，不肯对上他这样的眼神。

高鹤见他这个样子，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苏沐梗着脖子没回头，直愣愣地等下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后他就感觉到身旁的那团热气靠得越来越近，最后甚至贴近自己耳边，高鹤开口，轻声道：“苏沐，你是不是…喜欢我？”

石破天惊地，苏沐听见这句话简直脑子蒙了一瞬，加上耳边温热的呼吸引得他耳根发烫直痒痒，条件反射一回头，却感觉自己的鼻尖正正好好擦过高鹤的鼻尖。

该死！苏沐忍不住在心里咒骂。

不过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将自己抽离出来，就感觉到一双大手绕过自己的脖颈，避开后脑勺刚刚撞到的地方，硬生生将自己往高鹤面前带了一带。

然后两片温热的唇就落到了自己额头上。

原本这家伙是奔着苏沐的唇去的，最后都快贴上去了，不知为何竟又克制着移了开来，浅浅落在苏沐额头上。

两人动作间，高鹤的吉他被松开，从沙发上滑下去，不知琴弦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大的闷鸣。

随着这巨大的一声，两人的动作俱是一滞，高鹤的嘴唇停在离苏沐不远不近的地方，半晌不知如何动弹。

而此时两人的内心，却像是那声闷响一般，乱得完全没了章法。

整整半分钟里，苏沐愣怔在那里，看着面前高鹤近在咫尺的喉结，脑中一片空白。

好在高鹤手上的微凉透过脖颈的肌肤浸染着他，让他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这才勉强从那种完全放空的无所适从感中脱离出来，缓缓恢复了一些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