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 第14章 第 14 章

“你就吃这个？”梁筝看向垃圾桶里的盒饭，皱了皱眉头。

“嗯，医院的，有荤有素，蛮好吃的。”梁惕满足地笑道。

“要不要点点儿外卖？”梁筝刷着手机，就准备点点。

梁惕忙捂住她手机屏幕：“不用啦，都差不多。”

梁筝看着他屏幕之上的手，骨节分明，她不禁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你不吃点好的，怎么照顾爷爷啊？”

梁惕笑道：“外卖就是好的了呀？”

“是啊小妹妹，外卖可能还没有咱医院的饭有营养呢！”进来的护士也插了一句。

梁筝无奈地坐在那，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她只是想多帮点忙，却好像帮不上。

“梁筝，你要高考了，别花心思在医院，知道吗？”梁惕关切地说，眼睛眨了眨，亮晶晶的。

梁筝和他对视的时候，总是超过不了三秒，她迅速移开目光，点了点头，看了时间，快五点了：“那我先回家。”

“嗯，”梁惕也站起身，“我送你下去。”

电梯里很挤，梁筝和梁惕并排挤在侧面的一个角落里，电梯里人虽然多，却没人说话，梁筝感受到自己一转头就能触碰到梁惕的肩膀，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的人群，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一个楼层走了很多人，终于只剩下他们俩去一楼。

“梁惕。”梁筝开了口，梁惕迅速转过头。

“怎么了？”

“你以后什么打算？”

“找个班上，照顾爷爷，还你钱。”梁惕很有条理地说出了他的计划，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却被他无意识隐藏了。

“噢……”梁筝垂下头，看着脚尖。

“准备考什么大学？”

“南大。”梁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噢？”梁惕好奇地看向梁筝，“某人之前可是说不想考南大的哦。”

梁筝回想起跟梁惕逛校园的时候，自己心不在焉回答的那句“不想”，她撇了撇嘴，用一个笑容回应了他。

“那你以后岂不是我的小学妹了？”

又是妹，不是妹妹，就是学妹，梁筝内心有点抓狂，她挠挠头发，也没说话。

“安蓝也要考南大，到时候你们俩可以一起玩，哦，我们四个还能一起玩。”梁惕虽然笑眯眯的，但是梁筝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电梯门开了，见梁筝不说话，梁惕扭过头看了看她，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发呆了？”

梁筝回过神来，讪讪一笑，跟着出了电梯。

“梁惕，你……”梁筝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你注意休息。”

梁惕嗤笑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能太累了，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你也是，好好考试，好好学习。”

梁筝抿抿嘴，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梁惕冲她笑了一下，招了招手。

梁筝站在路边，已经叫了车，想再回头看一眼梁惕，却只看见医院门口出入的人群，和一直在旋转的门，她回过头来，垂下眼，有点苦涩。

第二天沈从楠大惊小怪地在自习室做出了夸张表情，她拉梁筝出去说话。

“都要高考了姑奶奶，别为了一个男的费神啦！”沈从楠敲了敲梁筝的头顶。

“你们俩不学习在外面聊什么？梁筝！”物理老师经过，顺便批评了一下，表情依然是那样的痛心疾首。

沈从楠不是这个老师教的，她默默地扭过了头，梁筝很恭敬地朝着物理老师：“我们在讨论问题呢老师，自习室太安静了。”

“书呢？”物理老师没好气地问道，见梁筝不回答，他又说，“你们兄妹俩没一个省心的！听宋老师说，就你哥这样，连大专都考不上！”

“你哥？”沈从楠瞪大眼，忍不住问了一句。

梁筝做了个表情，沈从楠就又扭过了头。

“老师我也会督促他的。”梁筝乖巧地回答道。

巧合的是，秦景上完厕所，正甩着手经过，本来没打算停留的，慢悠悠幸灾乐祸看了她们一眼，没想到物理老师逮住了他，物理老师正有火没处发，看见一个就想教训一下。

“梁筝哥哥！你也站住！”

秦景没意识到在叫他，只听到了梁筝，好奇地停下来观望，物理老师却瞪着他。

沈从楠憋笑快憋死了，只见秦景天真地走了过来，被物理老师一顿臭骂，秦景这暴脾气差点跟物理老师干起来，看见自己班主任在班门口看着，才默不作声，不想给自己妈妈惹麻烦。

“行了，你们这群孩子，个个都把老师的话不当好话……”物理老师还在喋喋不休。

“老师。”一个甜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四人都把目光投向物理老师后面。

“噢，书婷啊。”

林书婷还是乖巧懂事的样子，正拿着一本书，渴望知识的眼神看着物理老师。

梁筝不禁用看热闹的眼神看向秦景。

“老师，我有问题想请教您，正好您在这儿。”林书婷指着物理习题册，说。

“噢，好，哪道题？稍等，”物理老师转向后方，又变了一幅神色，“你们几个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自己！好好反省去！”

“好的老师。”沈从楠答应了一声，拉着梁筝，后面跟着秦景，三人一起退下了。

梁筝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她跑的时候转过头看，林书婷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梁筝笑了一下看向秦景，秦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个林书婷是何方神圣啊？”梁筝问秦景，三人并排坐在饮品吧，各拿了一杯苹果汁在喝。

“林书婷？”沈从楠歪头问。

秦景摇摇头：“我完全不了解啊。”

“那人家上次送你巧克力？”梁筝问。

“巧克力？”沈从楠问。

“真是莫名其妙的，我只知道她成绩很好，没了。”秦景咕咚咕咚几口，苹果汁就要见了底。

“我也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排名表上看见过……”沈从楠碎碎念道，“哎呀不管了，梁筝，回到你的事。”

“你什么事？”轮到秦景问了。

梁筝也没打算瞒着秦景，没必要，她叹了一口气，由着沈从楠滔滔不绝讲了一堆。

“情情爱爱的，有什么好纠结的……”秦景不屑地说道，“不过这个人，我认识吗？”

“认识！就是上次酒吧那个小哥！”沈从楠抢着说道。

“那货？”秦景瞪大眼睛看梁筝，“你没事儿吧，你才高中生，人家一看就混社会了……”

“人家是正经大四学生。”沈从楠反驳道。

“那也就是今年要混社会了啊？”秦景瞥了沈从楠一眼。

“那又怎么样？”沈从楠看不惯秦景这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一个老东西……”秦景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筝瞪了一眼。

“你才东西。”梁筝平淡地怼了他一句。

“那你是承认他老咯？”

“你要不要这么烦人啊？”梁筝无语地问道。

“行……”秦景吸着果汁的残渣，闹出了一点噪音，“不过他看上去就很穷，你爸肯定看不上。”

“要我爸看什么？是穷是富又怎么了？”梁筝的声音逐渐有点大。

“梁筝你别激动……”沈从楠见店员朝这边看了一眼，安抚道，“是啊秦景，你还不是穷鬼……”

秦景咬着吸管，懒得反驳她。

“行了……”梁筝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气，“人我还没到手呢……”

“既然分手了那你就说啊，怕什么！”沈从楠鼓励道。

“……有点复杂。”

“噢，那就等高考完，有的是时间说。”沈从楠出着主意。

“梁筝，你别告诉我你这是初恋啊。”秦景突然插了一句嘴，让三个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梁筝的脸唰的一下泛了红，沈从楠却挡在前面说道：“初恋怎么了？你谈过几次啊你。”

秦景也没大惊小怪，只是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不多。”

沈从楠也只谈过一次，还是浅尝辄止，她看不上那些男生，觉得还不如她请小明星来家里作客养眼。

“你初恋就盯着这样一个人不放，会不会有点冲动了。”秦景的语气出乎意料地认真，不禁让梁筝思考了一会儿，还没有反驳他。

沈从楠倒是对秦景另眼相看，她难得觉得秦景说话有道理过。

秦景猛地一拍桌子，露出吃惊的表情：“那十六万莫非是你送他的礼物！”

“你别胡说！”梁筝推了秦景一下，他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什么什么？什么石榴？”沈从楠眨着眼睛，满脸疑惑。

梁惕在病房里拿着电脑，在完成网上接的单子，他时不时仰起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

想着未来，他很想时间停滞，或者倒流，至少给他留一点能提升自己的时间。

他有点恍惚，总觉得现在经历的是梦，心里的事情太多太杂，现实又压得他难以阳光起来，他昨天洗脸的时候照了照镜子，他的黑眼圈都发紫了。

“梁惕，这是我妈妈做的鱼汤，多了点，你喝不喝？”旁边床的女孩恢复得不错，端着一碗鱼汤缓缓走了过来。

梁惕抬起头，礼貌地摆摆手：“不喝，谢谢你啊。”

“噢……”女孩失望地走了回去，爬上床继续看剧去了。

梁惕无聊的时候会想起楚文雯，他们分开的理由实在是无厘头，在五月下旬某个星光灿烂的晚上，他正和楚文雯坐在阳台上吹风，他回着手机里安幻传来的消息，对面的楚文雯却突然神色黯淡。

“梁惕，我在想，”楚文雯还是扬起笑容，成熟的姿态看向梁惕，“我在想……你的朋友们。”

“怎么了？”梁惕抬起头，带着柔和的神情。

楚文雯犹豫了几秒，还是很认真地说：“我还是觉得，男女之间不会有纯粹的友情。”

“这个问题你之前说过，但是我没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啊。”梁惕笑眼看向楚文雯，端起面前的牛奶。

“我知道，安蓝是安幻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但是梁筝，梁筝她……”

“梁筝也是我的妹妹啊。”梁惕愣了一秒，神态平和地回答道。

“她和你非亲非故，时时刻刻都要粘着你，你把她当妹妹，她不一定啊。”

“她没有时时刻刻粘着我，我们已经快一整个月没有见了。”

“我是说没有我之前。”楚文雯很有条理地分析道。

“雯雯，我和梁筝就是纯粹的朋友，有缘的兄妹，不用担心。”

“我不觉得，我觉得她心思就是不单纯，我看得出来。”楚文雯有点生气，觉得梁惕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她一个高中生，我怎么可能？”梁惕苦笑了一声，走上前去蹲在楚文雯身边捏她的手臂。

“那我是职场人，你还是大学生呢，”楚文雯立刻反驳道，随即又叹了一口气，握住梁惕的手，“别再跟她来往了好不好？我不喜欢你有异性朋友。”

梁惕最终模棱两可地应付了几句，以为这事儿过去了，梁惕再喜欢楚文雯，也不能因为这就切断和梁筝的所有联系，结果在某天还是因为这个吵了架，楚文雯当晚就跟他分手了。

回想到梁筝的帮忙和种种行为，明明就是一个热心肠的小妹妹罢了。梁惕叹了一口气，喝了口茶。

【Ting】

庭遥满脸好奇地盯着梁筝看，梁筝抬起头：“你看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金贵的大脑，居然能做出这么差的试卷，”庭遥指了指梁筝面前的试卷，“还剩几天，你确定能行？”

“所以才让你教啊。”远在一旁默默喝果汁的秦景头也不回地说道。

“得，”庭遥拍拍胸口，“身负重任。”

“这个力不是往这个方向的，这个你想想看……”庭遥正和梁筝聚精会神地讲着题，秦景却注意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梁惕和秦景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没说话，只是秦景看向了梁筝的方向。

“庭哥。”梁惕喊了一句，声音比较低。

“哎，”庭遥和梁筝都转过头，梁筝愣了一下，但是也在意料之中，庭遥指了指里面，“你先进去随便玩会，我们还有一会儿。”

“你们……补课？”梁惕问道。

“对。”秦景回道。

梁惕瞥了秦景一眼，然后对上梁筝的目光，笑了一下，梁筝有点别扭，看着他往里面的准备间走。

“哎哎，注意听讲啊！”庭遥拿笔敲了敲梁筝的额头，知道自己的重担之后表情严肃了许多。

梁筝下课后，特意留了一会儿，秦景不耐烦地陪她坐在了他们的常座上。

“客人这么多，他哪有时间招呼你啊，难道你要再帮他开一瓶酒？”秦景嘲讽道。

“他肯定会来说几句的。”梁筝斜了他一眼，搅了搅庭遥给她做的蔬果汁，望向几个服务员。

“你的他好像犯错了。”秦景淡淡地望向不远处，梁筝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边看。

梁惕站在一桌客人前，一副认错的样子，一动不动庭遥也抽出身来，过去帮忙解释，客人坐在那里仍然在喋喋不休。

“哎，你别去！”秦景拦不住梁筝，梁筝已然走了过去，他也只好跟过去看看麻烦。

“不就要你陪我喝酒，你什么态度？”那个中年女客人通红着脸，看着像是喝多了，满脸嫌弃，不停翻着白眼，她敲敲桌子，“还要点多少酒，你才肯？”

“对啊你们酒吧的服务员也太不专业了，真扫兴。”一旁的几个女客人也附和道。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各位，本店的服务员没有陪酒服务的。”庭遥在一旁解释道。

“装什么清高啊？还不是要赚钱？”那个女客人指着梁惕说，“就喝一杯，怎么样？”

“不好意思，真的不行。”梁惕保持着礼貌，还是拒绝道。

“哎，你今天要是……”女客人站起身来，刚想闹事。

“这位女士，你们这桌酒钱算我的好不好，别为难人家了。”梁筝在他们身后出声道。

梁惕迅速转过了头，对上了她的目光，梁筝不自在地移开眼神，看向女客人。

“你看不起谁啊？”那一桌女客人炸了锅，“几个破钱谁稀罕你的？”

“这样，这样，”梁筝还是挺有主持大局的风范的，“你们是不是要陪酒？”

秦景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推了出去。

“这位怎么样？喝的多，人还帅。”梁筝笑着像推销产品一样推销秦景。

秦景牙齿都快咬碎了，梁筝担心他揍人，在他身边低声说：“你要多少给多少。”

秦景虽然还在怒，但是明显缓和了不少，在各位的注视下，他忍着不适，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姐，我陪你喝。”

女客人们明显对秦景很满意，拉着秦景就坐了下来，而梁惕和庭遥则顺利脱身。

“哈哈哈哈哈哈哈……”庭遥大笑着看向远处被灌酒的秦景，“他也有今天。”

“谢谢啊梁筝。”梁惕说。

“举手之劳，而且也不麻烦。”梁筝也有点想笑，不时看几眼秦景。

“他不会有事儿吧？”梁惕问道。

“没事儿，秦景他千杯不倒的，”庭遥说，“行了，你歇会儿再去，我先去忙。”庭遥拍拍梁惕的肩膀，又向梁筝点了点头，走向吧台。

“好像总是你在帮我忙。”梁惕想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他自嘲地笑道。

“没多大点事，”梁筝撑着头，看向梁惕，“爷爷好点了吗？”她随即感觉自己问的是个什么破问题，梁迁只有醒和没醒，哪来的好点一说。

梁惕还是带着微笑：“很稳定。”

梁筝点点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找庭哥补课？补什么？”梁惕问道。

“物理……”

“噢……庭哥成绩确实很好，我听说了，”梁惕点点头，“不过7号不就高考了？冲刺来得及吗？”

“能好一点就好一点吧。”梁筝喝了几口蔬果汁，不好意思地说。

“嗯，等你和安蓝考完，我叫上安幻，一起给你们庆祝毕业。”梁惕提道。

梁筝继续喝着果汁，有点犹豫，又抬起头：“……能不能不叫他们？”

“嗯？”梁惕有点没反应过来，“安幻安蓝？”

“嗯……”梁筝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其实，我不喜欢人多的。”

梁惕愣了一会儿，随即又笑了一下：“好，那就先我们俩吃饭，然后以后再叫上他们。”梁惕心想，毕业确实是一个人的专属日子，小朋友估计是不想和安蓝一起过。

梁筝点点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秦景在女客人的觥筹交错中，愤恨地盯着梁筝的背影：“梁筝老子杀了你。”